這一聲朗喝從雲中傳來,眾人舉目望向雲天,就連殺氣騰騰的張忍也被這吸引,緩緩抬起頭來。


    隻見天邊雲霞湧動,翻滾而來,滾滾而來的雲霞散發出淡淡的紫光。隻不過片刻,那團雲霧已經來到了穹頂,一道紫光透過雲霓,飛流直下,來到眾人眼前。但見紫光中一個身穿緇衣道袍的老者,鶴發童顏,皓須如雪,雙目透著內斂的精光。


    青龍神孟章倒吸一口涼氣,他識得這來者正是道祖天師張道陵。


    “天師……”孟章還未開口寒暄,卻聽張忍忽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


    “師父……”


    眾人大吃一驚——張忍的意識在蘇醒,他要恢複神識了麽?


    但刹那過後,心之刃的魔性又再次壓倒了犬神的意識,張忍頓現怒容,犬牙咬得咯咯作響,猛然揮起心之刃橫刀走馬,斬向張天師。


    張天師無奈地一笑,將手中拂塵一掃,打在心之刃鋒芒邊緣,來一個順水推舟,便將張忍讓了過去。


    兇性爆發,卻無力著點,張忍頓時更是暴跳如雷,也不轉身,隻將心之刃一個旋轉,一道火龍從刃緣猝然竄出,繞過張忍,魚翔淺底般撲向張天師。


    “好一個迴風返火。”天師語氣中頗加讚賞,但旋即卻雙目一瞪,掃開拂塵在虛空中一劃,那火龍便順著天師拂塵的指向急轉而去,消失在了遠處,與此同時天師笑道,“可是你不要忘了,這三十六天罡術可是為師教給你的啊,你用它來對付為師,豈非班門弄斧?”


    說話間,天師已經發起了反攻,隻見他倒背拂塵,左手橫排一掌,轟向張忍的背門。


    和方才那一招將火焰引走的劃江成陸不同,這一掌仿佛渾然蘊含千鈞之力,張忍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傾斜開來,背後一股巨大的威壓宛似一座大山,向他轟然倒塌下來。


    他忙腳下使力,迸出一點金光,眨眼間便竄到了百米開外,迴身一瞧,方才自己站立的半空那一點有隱約的飄渺神氣,再向下一看,頓時大驚,那地上仿佛被隕石撞擊了一般,出現了一個方圓十餘米的大坑。


    ——好一個推山填海,天師難道是要置張忍於死地?


    孟章等人被天師這般輕描淡寫便可揮灑出如此雄渾剛猛的威力驚得歎為觀止,個個心頭緊張不安。


    卻聽天師笑道:“黃犬兒,這縱地金光最是難練,想你隨我修行百年,卻也無法練成,沒想到今天竟然開了竅。為師不知該是欣慰,還是惋惜呢?”


    張忍不語,魔性已經掩蓋了他的記憶,在他眼前,天師隻不過是一個強勁的對手,激得他殺意沸騰。


    天師卻似乎並不打算乘勝追擊,仍語重心長地似乎迴憶地說道:“想當初,你剛剛降生,心之刃的魔氣便已巋然衝天,山林中的野獸皆不敢接近你。我見你雖為魔尊的屍狗魄,卻也知此魄主宰勇武之性,反而魔氣最輕。因此便施法將心之刃的魔氣抽走,傳授你道術,希望你能夠作為一個人幸福地生活下去。因而為師將你取名張忍,是想你勤加修煉心之刃,忍住魔毒的誘惑,不再受魔性驅役之苦。可是萬萬沒想到,今次心之刃還是被魔毒侵蝕,讓你變成了傀儡。為師感覺到你內心的悲號,這才趕來搭救。黃犬兒,若是師父手重了,打疼了你,你莫要恨為師啊。”


    張忍的眼睛陡然一怔,臉上顯出痛苦之色。顯然,天師的話語喚醒了他最深處的記憶,現在全身的元神正在體內與心之刃的魔氣鬥爭。


    在眾人看來,皆是捏了一把汗,擔憂著戰果如何。


    但張天師卻大駭,臉色蒼白,大喊一聲:“黃犬兒,莫急,你鬥不過它。”


    說話間,天師竟猛然朝張忍轟出一掌,一道紫光噴薄而出,正中張忍的眉心,切開一道口子,繼而紫光沿著這道口子倏然鑽進張忍的身體,片刻過後,張忍痛苦的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瘋狂猙獰的惡魔臉孔。


    好一記補天浴日,竟用道法將張忍的元神包裹住,形成結界,令他不受魔毒侵蝕。而在張人體內再不受打攪的魔氣頓時更加洶湧澎湃,占據了張忍的全部**,甚至將他的容貌都變成了惡魔之形。


    即便是孟章,也不甚懂天師的通玄道法,眾人更是對天師此舉驚駭萬分。這時,山牙陡然發現,數千個凡人不知何時竟然已經來到了體育場中。


    外麵有特種部隊禁言,這些人怎麽進來的?


    山牙來不及推測心中狐疑,他更緊張這些人類的安全,忙飛身下去大喊“這裏危險,快逃”。這一聲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看到這一幕,竟比山牙還覺得匪夷所思。


    因為山牙此刻的形態是一個壯碩猙獰的巨大狼人,尋常人類見到這等猛獸般的妖物,不嚇得抱頭逃竄,也會嚇得腿軟尖叫,但那數千人隻是仰頭,瞥了山牙一眼,便又將目光齊刷刷地射向半空中魔氣四溢的張忍。


    而那無數道目光,沒有正義,沒有凜然,沒有憧憬,沒有膽怯。有的隻是貪婪,就像一頭猛虎看到了血氣橫溢的肥肉。


    張忍被這些目光看得惱怒異常,丟下張天師,轉身便撲將下來。


    山牙轉身一見,立即揮開鋼爪奮然抵擋。但魔氣縱橫的張忍已今非昔比,還未到近前,便將右爪自左向右輕輕一掃,山牙隻覺得一陣罡風撲麵而來,未及躲閃,已經被吹到了五百米開外,一個翻滾從地上爬起來,抬頭一看,張忍已經撲進了那群人類之中,鐵爪翻騰,血雨橫飛。


    即便身為野獸,山牙也從未見過如此喪心病狂的殺戮,那些尋常的凡人的血肉之軀,被張忍砍瓜切菜一般撕裂,心肝脾肺腎腸腦流了一地,被踐踏成為黏糊糊臭哄哄的滿地血泥。


    張忍還在殺,他的形容因狂喜而更顯猙獰,瞪大的血紅色的眼睛綻放著興奮的光芒,那種滿足感,令人作嘔。


    山牙怒吼一聲,後足一蹬,前爪一刨,身子橫飛而起,飛撲上去,隻抓張忍的琵琶骨。但誰料,張忍的身子被魔氣層層包裹,這一爪下去,隻覺得抓到了頑鐵金石,繼而張忍魔力一吐,山牙便被轟飛出五六百米,跌落在地上,雪白的狼毫也染成了斑駁的灰色。他隻覺得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顯然,張忍的魔力輕輕一震,便將他震出了內傷。


    他本想再衝上去阻止張忍,但一口真氣卻提不上來,功力無法發揮,隻有勉強站起身來,再一邊調息一邊朝張忍走去。


    忽然,一道白光從身邊滑過,山牙隻覺得左臂被人一扯,低頭一看,天師的拂塵自半空中倏然而下,卷住了他的手臂。山牙頓覺詫異,不由得扭頭望天,天空上天師慈祥地笑道:“狼王莫急,仔細看看,那些已經不是人類了,他們是張忍的藥引子啊。”


    這等話聽來隻覺得毫無良心,山牙不由得氣惱。但轉念一想,為何孟章、管苞和駱基等人皆袖手旁觀,全不顧張忍殘殺人類?


    對於管苞和駱基來說,這些人類可是他們的同族啊。眼看同族被虐殺,他們竟然毫不為所動,反倒是他這頭野獸起了義憤之心麽?


    駱基生怕山牙看不出端倪,一個跟托躍下風頭,來到山牙身邊,說道:“你看不出妖魔真身麽?那些被張忍殺的可不是人類,在我眼中,他們的**已經死了,滿身散發著怪異的魔氣。”


    “不必揣測了。”孟章與張天師也從半空中下來,孟章對山牙說道,“那些人的元神早就被吃掉了。現在附在行屍走肉中的是軒鳴的噬元魔蟲,隻有將**撕裂開來,它們才能脫困而出。所以現在是張忍殺他們,等一會兒,它們就會吞吃張忍的魔氣了。”


    “我未料到,玄武軒鳴竟然還留了這麽一手,可真是張忍的幸運,蒼生的幸運啊。”張天師也不禁感歎。想當年,他為了抽出心之刃的魔氣,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損耗了大半元氣。而今若是這些噬元魔蟲可以吸食張忍的魔氣,那麽倒是能省去他許多功夫。而對於張忍來說,這樣的蠶食,比強行從心之刃內將魔氣抽出,更能減少對身體的損害。


    “如此一來,我們就先靜觀其變吧。”張天師似是無意地將手掌輕輕拍在山牙的後背上。山牙隻覺得一道溫潤的氣息透體而入,遊走進四肢百骸,漸漸地向他的丹田氣海流去,漸漸地,這股氣息從涓涓溪流慢慢湧作澎湃江海,流入氣海之後,竟將他原先的妖力精華一空,繼而儲存在氣海中,形成了深不可測的幽潭。


    頓時間,山牙不僅內傷痊愈,更覺得身輕體健,前所未有的容光煥發。一旁的孟章看在眼裏,會心一笑,拱手對山牙說道:“恭喜狼神,脫胎換骨。從今而後,看誰也不敢視你為妖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原來天師竟然將自己的功力傳進山牙體內,相當於送給他一千五百年的道行,令他脫胎換骨,成為了神仙之體。山牙忙倒頭跪拜天師,不住地答謝。天師彎腰將他攙扶起來,笑道:“其實這次來救張忍,我也是心裏沒底。為了壓製住他心中的魔性,我傾囊相授,令他盡得我的真傳。就算是我的親生骨肉也沒有這個造化。而今他魔性**,功力提升百倍,恐怕與我奇虎相當,要想製服他著實困難。好在有這噬元魔蟲,當可將張忍救迴來。你是他的莫逆之交,將來若是他再有個什麽差池,全靠你出手相助了。這點功力,就當是我的見麵禮,狼神笑納吧。”


    狼神被天師這番言語感動的幾欲涕零,當下點頭答應下來,道:“天師放心,若是張忍這小子再犯渾,我一定用天師賜予的功力打醒他。”


    “好,我放心了。”天師仍舊笑答,隨後將目光投向了張忍,血雨橫飛的沙場漸漸不見了人影,滿地的血肉散發出濃鬱的黑氣。


    ——噬元魔蟲要出來了!


    天師的臉上笑意全無,眾人也都凝神肅穆,繃緊了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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