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你?一條畜生!”張忍已經不再是從前與他奔跑在山林中無憂無慮的野狗了,他本就是魔尊的屍狗魄,當命魂心之刃覺醒時,他又如何能夠抗拒心之刃的控製?現在的他,是從前魔尊的縮影,他眼前的神仙妖怪,不過是可鄙的獵物,他的眼中沒有一絲懷念,甚至沒有一絲憐憫。就像屠夫麵對鮮肉,隻有斬殺的渴望。


    “張忍!”管苞怒斥,淚雨紛飛,“你的執著哪裏去了?你不是說你是天師的狗,你的一生隻有道麽?”


    “天師?道?”張忍頓了一頓,目光中閃現出茫然的神色,他似乎陷入了思索,卻又似想側耳傾聽管苞接下來想說什麽。


    管苞的聲音化作了悲戚與不甘,“你知道麽?當你為了案子急得好像無頭蒼蠅似的來找我時,你對正義的執著以及你寬容於我的善感動了我,我不顧夜帝禁製修煉巫術的殺頭令,冒險幫你,是因為你給了我安全感,讓我在這世間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可是……你現在卻……把張忍還給我!”


    最後,管苞撕心裂肺地吼叫,真個人無力地癱倒,嚶嚶地痛苦。


    顯然,麵對張忍,不論如何憤恨控製他的魔性,卻也不忍心對他這副曾無比熟悉的肉身動手。女人的心是柔軟而脆弱的,即便是巫女,她們的心也是如此。但從對頭變成朋友的蠱神駱基卻打開了長久以來的沉默,以一種鄙夷的目光看著張忍,輕蔑地笑道:“張忍,從前你不是我的對手。你能捉住我,是因為你的執著讓我害怕。但現在,瞧瞧你這副可惡的模樣,你的執著去哪裏了?難道不過是你的一句玩笑?切,或許你現在動一動手指頭就可以砍死我,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怕你了,真的不怕你了。就算我死於你的刀下,就算你能殺死所有人,嘿,你也不過是個可憐蟲。”


    “你的邏輯很有趣,但是我不想去理解它。”張忍的冥想結束,他握緊心之刃,朝駱基大踏步走來。


    忽然,一道青光如鞭芒卷住他的右臂,張忍扭頭一瞧,是青龍神孟章。“從前作為你的輕敵,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但是現在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不能把駱霞讓給你。”孟章依舊高傲,話音未落,身子已經撲到了張忍麵前,所有劍指一點青芒朝他的眉心辭去。


    張忍忙側首躲過攻擊,迴手一刀斬斷青芒,欺身而起,揮刀猛斬孟章。


    火娘子恨恨地說道:“我真的錯了。我錯在不該舍命救你。真的錯了。如果你仍是一條狗,或許你比現在過得更無憂無慮,更開心得多。”她一邊說,一邊展翅騰空,從天空俯衝下來,化作火鳶,羽翼燃燒起熊熊烈焰。那是自殺式的攻擊,她想與張忍同歸於盡。


    青龍劍指青芒流螢飛矢般在空中交織錯落,與心之刃的烈焰激烈衝突。這或許是孟章畢生以來最盡全力的一次戰鬥,將春之華章演繹得酣暢淋漓。


    張忍揮刀掃除青芒,以烈焰化為無數龍蛇席卷孟章。隨著他心中的殺氣愈漸洶湧,心之刃也越燃越烈,無數火焰龍蛇糾纏著狂舞著,掀起滔天巨瀾,從四麵八方將孟章緊緊包圍起來。


    半空中火鳶已經飛近,但她的三昧真火卻被魔火烘烤得化為雲煙,消散於無形。


    ——心之刃的烈火,竟然是連火焰也可以燒得幹幹淨淨的魔炎!


    這大出火娘子的意料,不由得令她大驚失色,錯愕見竟化迴了人形,扇動著五色繽紛的羽翼,衝入了熊熊魔炎之中。


    無數血紅的龍蛇將火娘子團團包裹,爭相噬咬,不過片刻之間,她已被灼燒得麵目全非,體無完膚。但她仍不甘心就此死去,強自咬緊牙關,抖擻長鞭,將張忍攔腰卷住。


    “就是要走,也要帶你一起走。”


    火娘子似在怒吼,但**的劇痛已令她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這一聲怒吼,來自她的靈魂深處。


    下一秒,她曾經那樣如花嬌豔的容顏,便如紙灰般紛紛剝落,隨著火勢,順著西風,飛揚於這凝重的夜色中,漸漸遠去,散成塵埃。


    但那長鞭仍卷住張忍的腰身。握住長鞭的手還在。雖然火娘子的**已經消亡,但她的元神強自忍耐住魔炎的焚燒,唿號一聲,竟化作一隻璀璨的火鳳,綻放開熊熊的奪目的光輝,一飛衝霄,扇動九萬裏風,席卷魔炎,隨它一起衝上雲霓。


    煞那間,天地之間,宛若無數龍蛇追逐火鳳。孟章的圍困也迎刃而解。但孟章的眼中卻熱淚長流,他大唿一聲“火姬”,但卻顯得頹然而無力。


    相交千年,但最終還要眼睜睜看著親密的戰友形神俱滅,孟章終於聽到自己的心破碎的聲音。


    隨之而來的是滿腔憤怒噴湧而出,“張忍,我要讓你付出代價。”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身子慢慢變得青光閃閃,陰鬱不定。


    刹那間,春雷炸響,霹靂連環,雷光火電將黑夜映得亮如白晝。在穹頂,一條巨大的青龍從天而降,俯衝下來,張開血盆大口,幾欲吞噬張忍。


    張忍眉頭凜冽,犬牙交錯,爆喝一聲,金光一閃,化作一頭不輸青龍的巨大黃金獵犬,騰空飛撲,迎向青龍。而心之刃同時解甲,化作燃燒著熊熊火焰的血色晶鱗,倏然將張忍包裹起來,宛若一頭赤紅的烈火兇獸。


    青龍口中湧出一團光珠,漸漸增大,綻放出奪目的光華。猛然噴吐出來,化作一道雷光,直劈而下。火犬躲閃不及,被雷光正中胸口,隻聽轟然一聲,它的身子被綻放開來的奪目白光吞沒,仿佛化作了飛灰碎片,沒入了光之河流中。


    但這不過是在光芒中造成的視覺假象,當片刻過後白光隱於黑夜,人們驟然看到燃燒著熊熊烈焰的火犬,好似逆飛的流星,躍上天空,登風一轉,橫撲而去,一口咬住了青龍頸下,口中烈焰四溢,仿佛要將青龍焚成灰燼。


    但青龍乃水木之神,眾人尚為他捏一把冷汗時,卻見它巨大的身子突然化作春水,潑灑開來,遁於無形。


    火犬撲噬了一空,烈焰也收攏於口中,四下張望,卻看不到青龍的身影,急得暴跳如雷,不斷地怒吼,滾滾烈火從他的口中騰卷衝天,仿佛有人燃起了巨大的火炬,將整個體育場照得亮如白晝。


    “這畜生,太危險了。”仍留在現場站在妹妹管苞身後的徐淼再按耐不住,拉弓搭箭,將箭鋒指向張忍。


    “哥哥!”管苞忙去拉徐淼的手。卻被徐淼冷峻的目光逼停,“你要護他到什麽時候?他已經是頭十足的入了魔的畜生了,他除了殺人不會再幹別的。他不是張忍了!他是犬魔!你醒醒吧。”徐淼喝斥管苞的同時,金箭倏然離弦,繼而是第二箭、第三箭……不過眨眼之間,徐淼已經連連射了一百零八箭,那漫天羽箭,就好象金光閃閃的飛蝗,鋪天蓋地撲向火犬。


    管苞淚落如雨,凝望著張忍,雖然他是犬的模樣,雖然他的心已經被魔氣浸染,但他仍是她的張忍,她想留下這最後的一眼,因為她不想忘記他,哪怕將來再經曆千年萬年的時光,他在她心裏,也該是栩栩如生,熠熠生輝的。


    火犬察覺到了羽箭襲來,猛然扭頭,噴吐出洶湧赤炎,仿佛火海卷起滔天巨瀾,又似擎天巨人的大手,一把將如蝗羽箭扣入其中,焚燒成無色煙氣,化於無形。


    這不僅令眾人——更令徐淼大吃一驚,他萬沒想到,心之刃的魔火竟然厲害到這種程度,就連金光凝聚成形的羽箭,也能被焚燒幹淨。


    ——世間還有什麽能擋住他的火焰呢?


    或許還有神明。


    虛空之中陡然傳來一聲低吼般的龍吟,怒風隨之唿嘯而來,一隻龍爪從雲層中探出,猛然抓向犬背,隻聽一聲哀號,張忍的背上鱗甲紛飛,心之刃的烈焰竟也抵不住青龍的爪襲,頓時火星般四處飛散,而裸露的犬背也血肉模糊。火犬怒吼,登風縱雲,衝上淩霄,口中烈火源源不絕地噴出,仿佛火山噴發,瞬間形成火雲蓋頂,將雲層蒸成水氣,水氣又瞬時化作雨滴,傾盆大雨倏然而至。但大雨卻湮滅不了怒氣衝衝的火雲,雨滴如萬千勇士呐喊著唿嘯著衝入火焰,火焰更如鐵甲雄兵,跳躍著怒舞著迎擊雨滴,一時間,暴雨和烈焰在天地間激烈地搏鬥,形成了一道令凡人歎為觀止的奇特景色。


    天上沒有了烏雲蔽體,青龍巨大的身子顯露無遺。但他雙目精光四射,化迴人形孟章登風蹈雨,躲開火犬的攻襲,飄落下半空。不知何時,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青光燦燦的長槍,隻見他又以足尖猛地虛空一點,身子在半空劃了一個u形弧線,輕盈地乘風而起,掌中長槍飛轉如輪,口中朗笑一聲“天助我也”,遂念念有詞。


    神法咒語初一發動,天空中便驚雷爆閃,紫電如成百上千的龍蛇刺破天幕,爭先恐後地轟擊火犬。火犬似也看出這紫電與尋常雷電不同,不敢輕敵硬接,忙左一跳右一閃地輾轉騰挪,拚命躲避。


    趁著這個間隙,孟章將法術完成,眾人隻驚見雨幕之中有無數似透明又似凝膠的披甲武士脫形而出,他們一個個身材魁梧,手持刀槍劍戟,踏著西風踩著雨滴排空而上,從四麵八方向火犬奔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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