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火娘子怒喝道:“巫女,你那點道行,還擋不住我的天火燎原!”


    話音剛落,火雲已經將張忍吞沒,體育場中心本就種植著茵茵草坪,天火一降,頓時將體育場燒成了一片火海。


    都市裏的居民們遠遠望去,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有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夾雜其間:“這是什麽武器,美國人肯定都擋不住啊。”“我就說嘛,咱們戰力強大,威武我大中華。”


    在人們的議論聲中,火焰的憤怒漸漸平息,稀薄的煙塵中,有一點冰藍色的光芒引起了火娘子的注意。她萬沒想到,區區一個巫女,竟然能抵擋她焚天滅地的火焰。然而她更沒想到的是,為了抵擋她這驚天一擊,管苞已經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巫力。此時此刻的她,與凡人無異。


    火娘子義憤難平,又將煉火鞭抖擻起來,雨點似的朝張忍抽去。管苞頹然癱坐在草坪上,眼前野火熊熊,荒草淒淒,張忍站在火焰中,被她的結界包裹毫發無損,正以驚疑的目光投向她這裏。


    她確信,在那一瞬間,她感受到了張忍不死的執著,她相信張忍不會就這樣輕而易舉心甘情願地被地之華吞噬。雖然他的肉身是魔尊的屍狗魄,他的心髒是魔尊的命魂,但她仍舊倔強地相信,張忍不是魔尊,張忍不會墮入魔道。這樣的相信,或許有些天真,但在巫蠱中浸淫了千年,就不能讓她這樣天真一迴麽?


    ——老天,能不能讓她天真的信任、千年來唯一的放縱,不被辜負呢?


    漫天的陰雲仿佛被一雙大手撥開,一道清冷的金光透破雲層,灑向大地,如同演唱會的聚光燈,將火娘子和張忍等人都籠罩起來。


    金燦燦的,本應該傳來暖意。但這光卻清冷得宛似寒冰地獄。若非魔性使然,便再無解了。就連緊緊纏繞著黑蓮的孟章也昂起龍頭,想光源處仰望。滿心的憤怒也被這寒意漸漸冷卻,他的思緒也冷靜起來。


    在這金光的魔性催鼓之下,孟章感覺到黑蓮正在奮力向外釋放力量,企圖掙脫他的束縛。於是他將龍身加緊纏繞,與黑蓮較力。但他卻不能專心對付黑蓮,因為這份從天而降的魔光,讓他隱隱感覺到,魔尊最後的一件魔器天之時越來越近了。


    果然,風從東方吹來,眾人抬眼望去,但見東聯邦眾在東方無口的帶領下正趕到體育場,在眾人簇擁中,一股睥睨眾生的威壓令人無法不感覺到他的存在——夜帝手持一柄金色短槍,由西門有恨陪侍著,與眾人紛遝而來。


    ——果然,這夜帝非必尋常!


    孟章心頭一緊,身子不由得鬆懈了片刻。但就在這片刻,黑蓮鼓起洶湧的魔力,猛然將青龍彈射出去,掙脫了捆綁。


    青龍大驚失色,在空中一個盤旋穩住身形,繼而又飛馳過來,想再次纏住黑蓮。但黑蓮的枝葉倏然化作藤蔓,宛似長鞭疾甩過來,抽打青龍的身軀。


    青龍被它一阻,無法欺身而進。卻又瞥到夜帝已飛騰到半空中,踏風而來,手中短槍天之時猛然疾刺。但目標卻不是青龍。


    燦燦金光奪目耀眼,天之時的槍尖正刺中黑蓮的蕊芯,夜帝左手結成無量印,雙足踏住黑蓮的花瓣,口中念念有詞。


    這份憑空而來的威壓頓時將黑蓮困住,龍蛇亂舞的滕攀也軟軟地癱伏在地上,這一手道術卻令孟章訝異。聽聞這夜帝從前乃是一方遊俠,後來歸入夜族繼承法術,才成了方外之人。但沒想到,他使的竟然也是天師正統的道術。


    夜帝製住黑蓮,給了眾人喘息的時間,而張忍仿似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茫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火娘子遂丟下他,轉身助力無組織聯席會的群妖,長鞭急甩,將那三條趴在地上毫無力氣的巨蟒焚成了黑煙,散於空中。一番激鬥之中,眾人已經摸透,巨蟒乃是地之華魔氣凝聚而成,地之華魔氣不息,巨蟒便生生不息,若是將它斬作兩段,便會生出兩條巨蟒,若是將它斬成碎片,便會引來瘋狂的蛇群。隻有火娘子那至剛至陽的神火方能驅散魔氣,將它們化為虛無。


    形勢逆轉,城中的妖怪們頓時士氣大作,東聯邦與無組織聯席會的妖眾們不分彼此,合在一處,將殘餘的魔怪一一剿滅。


    在直升機上觀戰的沈雄飛以及一眾特種部隊士兵,被這場戰鬥震驚得目瞪口呆。就連世界觀也徹底被顛覆。他們從來沒想到,這座城市中竟然有這麽多的妖怪和他們生活在一起,而其中一些人的威力,竟然堪比核武器。


    不過最讓沈雄飛捉摸不透的是,為什麽那個巨大的怪物的頭顱被劈開,冒出來的竟然是張忍。為什麽那個怪物被砍掉了腦袋就變成了一朵巨大的花,還有為什麽後來的那個叫夜帝的人,把短槍插進花裏,張忍就一動不動了。


    但最終要的是,為什麽這麽多妖怪要圍剿張忍?


    作為特種部隊的戰士,沈雄飛的職責是保衛城市。這與這些妖怪們的作為似乎殊途同歸。但張忍是他的老隊長,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怎麽能置友情於不顧?當張忍成為這座城市的危險因素時該怎麽辦?這個訓練有素的特種部隊隊長,在這一刻是不堅定的,他猶豫著,沒有答案。


    而這也正是諷刺之處,一向是城市安全的守護神的張忍,這一次卻成為給城市帶來滅頂之災的罪魁,成為被眾妖圍攻的對象。


    當所有的魔怪悉數被除滅時,眾妖與神明都將目光投向了仿佛被釘在原地的張忍,他們從四周聚攏過來,將張忍團團圍住。但沒有一個人出手,他們都知道張忍的大名,麵對張揚的敵人,難免新生膽怯。更何況不論是東聯邦還是無組織聯席會的首腦,都與張忍交情頗深,沒有領袖的命令,誰敢造次。


    忽然,一個身影衝過人群,擋在了張忍麵前。火娘子居高臨下,仔細一瞧,不由得又是火冒三丈。那個擋在張忍麵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巫女管葆。


    “大家聽我說。”管苞一邊張開雙臂護住張忍,一邊殷切地對眾妖說道。眾妖無數雙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目光中充滿狐疑。“你們不能傷害張忍。”管苞被這些妖怪看得膽顫,但為了保全張忍的肉身,她隻好強自忍耐著,繼續向眾妖解釋,“張忍被地之華吞噬,地之華寄生在張忍的肉身中操控著他。大家都認得張忍,東方大佬,西門秘書長、秦夫人,你們都跟張忍有交情,知道他是什麽人,他不可能做出危害我們的城市的事情。現在大家要是毀了張忍的肉身,他就死了。可地之華卻還會寄生在別人身上,毫發無損。所以求求大家不要傷害張忍,幫我救救他,把他從地之華的控製中解脫出來!”


    “哦,原來如此。聽她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在直升機上觀戰的沈雄飛摩挲著下班,得意地對隊友說,他腦海中立即搜尋到了在他認知範圍內能夠理解的相似案例——美國大片中經常會有這樣一類題材,天外異形物種來到地球上,寄生在人類的身體裏,操控人的**,以人的身份生活,並破壞人類世界的構架。而這個被叫做地之華的東西,很可能就是天外異形,能夠寄生在人的體內,是個危險的物種,因此才引起了這麽多的變種人趕來圍剿。


    變種人!


    雖然聽張忍說過妖怪這個概念,但以沈雄飛的世界觀,他無法相信貓貓狗狗竟然通過修道就能變成人類這種荒誕的怪談。而眼前飛翔在天上的火娘子,露出尖牙利爪的山牙,還有那些四足的、八臂的、雙頭的各種妖怪,又令他無法不相信這世界上不止有人類這一種智慧生物。當世界觀被顛覆,人對世界的認識處於一種糾結矛盾、模棱兩可的境地時,就往往會通過用以往的經驗來解釋無法理解的怪異之事的方式來達到心理的平衡。沈雄飛顯然第一時間聯想到了x戰警,影片中描述的那些變種人,與眼前這些曾被張忍描述成妖怪的人,有異曲同工之處。於是他的世界觀頓時豁然開朗,甚至這一解釋不僅令他從心理獲得了平靜,甚至還令他產生了些許驕傲——我竟然在倉促之間便明白了變種人是怎麽迴事,我真是天才啊。


    但被他認為是變種人的妖怪們,卻並沒有輕易相信管苞的說法,當然他們也不敢輕易否定。作為嘍囉,他們隻能以各自幫派的領袖馬首是瞻。這時,站在距離管苞最近位置的東方無口高聲問道:“憑什麽要相信你?有證據麽?”


    聽起來好像東方無口對管苞充滿了質疑和不信。但管苞卻知道這是東方無口欲擒故縱的拿手好戲。她在心中感激地一笑,但既然是演雙簧,就要小心翼翼謹防穿幫。於是她仍舊一臉冷顏,用淒切與祈求的目光望向東方無口,繼而又轉向白狐夫人秦紫蘇、西門有恨以及眾妖。“你們看,你們這樣將張忍團團圍住,他既不逃又不與你們廝打,甚至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這是為什麽?他沒脾氣麽?他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他的本事你們也是知道的。那他為什麽不與你們對峙?那是因為……”管苞忽然將手向不遠處枯草茫茫焦灰遍地的體育場正中心上那朵巨大的黑蓮一指,正色說道:“是因為我們偉大的夜帝製住了黑蓮,將它的魔氣封印,所以它與張忍體內的魔種的聯係中斷,張忍因此才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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