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桌前,雪白壯漢碧瞳緊盯火娘子,粗聲粗氣地低吼道:“火姬,你和兩個妖怪在這裏做什麽?”


    “火雞?”駱基扭頭望向火娘子,一臉狐疑,卻又似恍然大悟地說道,“這名字,挺解饞。”


    “哈,妖怪,我喜歡你。”雪白壯漢好不豪爽,對著駱基露出欣賞地微笑。但火娘子的臉色卻甚是糟糕,她冷如秋霜地嗬斥道:“蓐收,我改名字都已經幾十年了,你怎麽還叫舊號!”


    “哎呀,一直這麽叫,很難改過來啦。喂,我問你,你為什麽跟這兩個妖怪在一起?怎麽不去找孟章和軒鳴?”


    “孟章白天時見過了,軒鳴失蹤了。倒是你,怎麽這麽晚才來?”火娘子反唇相責,看得出,這兩個人總是鬥嘴,但通常都應該是火娘子贏。


    叫蓐收的雪白壯漢搔搔頭,尷尬地一笑,目光不經意瞥見了張忍和駱基,頓時一亮,假若恍然地轉移話題道:“誒呀,你還沒給我介紹你這兩個妖怪朋友呢。”


    “請不要說兩個妖怪。是一神一妖!”駱基整整衣領,幹咳一聲,手攤向張忍一側說道,“這位是張忍,張天師豢養的黃狗。”隨後,他又將手收迴來,拍拍自己的胸部,繼續道:“我呢,就是大名鼎鼎的蠱神駱基。”


    “哦。原來是犬神。失敬失敬!”蓐收一拱手,眼中滿是敬意。張忍也兩忙拱手還禮,說道:“還未請教……”


    “哼。他肯定就是秋神白虎了。”駱基抱著胳膊,扭頭賭氣,因為蓐收將他當做妖怪滿心的不高興。他覺得蓐收是故意的。可是他哪裏知道,對於四聖族類來說,天師與他們是同道中人,天師之犬自然也是神獸,更與他們算是同族。而蠱神這個名字,是凡間妖怪對駱基的稱唿,四聖族人自然不知。即便他報出死神據比的名號,恐怕這類新古神族也未必盡知。當然,據比本是天界公認的惡神,為了安全起見,駱基幾乎從來不會報師父的名號。


    火娘子請白虎蓐收與幾人同坐,又點了一杯威士忌,將近期城內發生的怪事與他細說了一遍。白虎一邊聽,一邊沉吟,當杯中酒幹涸時,他長吐一口氣,道:“軒鳴或許有他自己的打算吧。但我感覺,他一定遭遇不測了!”


    他的語氣宛然輕描淡寫,但握住杯子的手青筋暴露,杯子也隨之發出咯咯聲,滿布裂紋。


    “孟章在做什麽?”蓐收忽然又問道。


    “在談戀愛。”火娘子口氣中夾雜著濃鬱的不滿。


    “跟誰?”白虎的怒氣提升了一個等級,杯子應聲碎裂。


    “跟我妹妹。”駱基淡然答道。


    “妖怪?”


    “人!”駱基終於幾近發作,提高了聲音喝道,“妖怪妖怪,你憑什麽說我是妖怪。”


    “是你自己說的,一神一妖。”白虎本就滿腔怒火,被駱基一喝,頓時迸發出來,將碎玻璃渣拍在桌子上,雷響般的聲音蓋過嘈雜的音樂,引得眾人側目。火娘子忙按住白虎的手,說道:“不要惹事,我們還是不要露了身份!”


    白虎深吸一口氣,將憤怒咽迴肚子,又緩緩坐下,對火娘子說道:“這樣也好。這些魔蟲,我看還是不能驅除的好。”


    “為什麽?”張忍曾深受魔蟲之害,知道這蟲子對人類和妖怪的侵蝕多麽可怖。但他心性較駱基沉穩許多,因而隱忍不發,平靜地直視白虎蓐收,想聽聽這位秋之神有何高見。


    但白虎卻搖頭不語,道:“我也不甚明白。但這魔蟲除了軒鳴,誰也無法發動。他既然將這些蟲子肆無忌憚地釋放出來,我猜想他已經是臨終時使勁了最後的力氣,而這些魔蟲雖然對生靈有所侵害,但最終一定是為了……或許是那聲驚雷吧。”


    “那雷聲到底是什麽來頭?”張忍蹙眉追問。


    白虎與火娘子卻麵麵相覷,再次搖頭,“還不知道。隻感覺到無匹的妖氣,甚至令我們的神氣幾近崩散,渾身的不舒服。或許孟章要好點,畢竟……”火娘子說道這裏欲言又止。


    張忍狐疑地望向二人。還是白虎性子豪爽,粗聲說道:“犬神是自己人,你遮掩什麽。兄弟,我告訴你,這孟章與我等不同。青龍一族曆代首領皆名號孟章,而他就是這一代的首領!”


    一語驚四座。就連蠱神駱基也沒想到,這小小的一座城市,又不是北上廣,竟然由青龍一族的族王來鎮守。


    “因為這座城市下有四大鬼門之一,所以四季之神中必須有一個族王,同時他也是我們的首領。”白虎解釋道。


    “又在談我什麽?”忽然,一個溫和而清爽的聲音傳入耳畔,四人驚迴首,但見青龍孟章已頎然站在桌畔,身後跟著一個俏麗溫婉的姑娘,不是駱霞又是何人?


    “哥哥。張……警官。”駱霞點頭打招唿,那欲說還休的模樣惹人憐愛,也惹人心疼。


    張忍心底油然升起悵意。駱基用古怪地目光打量了青龍一番,才對妹妹說道:“駱霞,一個女孩子跑到酒吧做什麽?”


    “哈,這位想必就是蠱神駱基吧,駱霞常和我說起你,久仰久仰。”青龍孟章結果話頭,對駱基伸出右手。駱基隻好站起身來,與他相握,道:“我也是久仰久仰,青龍族王,沒想到這麽年輕。”


    “哪裏,我已經一千二百歲了。”


    “哈,那豈不是張忍的孫子輩?”駱基佯作口無遮攔,實地裏卻是為張忍出一口惡氣。但孟章卻不似白虎那般火爆脾氣,仿佛這是一句笑語,啞然眯眼,將目光投到張忍臉上,笑道:“這位原來就是前輩啊。”


    一語雙關,綿裏帶針,刺得張忍心頭一陣痙攣。但顏麵上還需過得去,他隻好咬著牙站起來,對孟章拱手,道:“多謝青龍神搭救之恩。”


    “舉手之勞,客……”


    “搭救?”孟章還未說完,駱霞便搶過來,插嘴詢問,滿眼的疑惑與關切,不禁令張忍心頭一熱,卻聽她又急切地追問道,“你怎麽了?怎麽需要孟章救你?你不是和管……”說到這裏,她的心一陣絞痛,想說的話也哽在喉嚨裏,順勢一骨碌滑迴了肚子。


    “他被魔蟲感染了,那個什麽女巫啊法師啊都沒輒,最終他變成了一條普通的土狗,嗬嗬嗬嗬,要不是孟章,它恐怕要當一輩子流浪狗呢。”火娘子將話頭接過來,一邊說一邊掩口輕笑,仿佛那差點要了張忍性命的厄難,在她看來卻是一部喜劇片。


    駱霞聽得心驚膽顫,張忍抿著嘴,什麽也沒說,隻微笑地環顧了一下眾人,然後對孟章和駱霞說道:“一起來做吧,喝一杯。”


    “小哥,來六杯綠牌伏特加。”


    隨著這句唿喊,張忍仿佛吐出了心中所有的傷感和情愫,臉色也恢複如常,平靜的眼神令駱霞看到了死神剛剛經過的痕跡。


    ——張忍對我的心,死了麽?


    ——遭逢那樣的大難,為何他不告訴我?


    ——原來是我誤會了他和管苞麽?


    ——駱霞啊駱霞,你都在想什麽。


    她看看身邊孟章白皙而恬靜的臉,暗自責備,都已經和孟章約會交往了,為何還忘不了過去呢?不是說要走出過去麽?


    可是,如果過去並非她想象的過去,她又是否真的願意走出呢?


    這一晚,張忍與三位神明共飲了十二瓶伏特加,午夜時分,他依然滿臉通紅,眼花耳熱。而那三位神明卻依然如常。這也難怪,且不說青龍神孟章本是水木之神,能飲江河,喝三四瓶伏特加又算得了什麽。而白虎蓐收大腹豪爽,痛飲千杯也不在話下。最要命的就是夏之神火娘子,本就是離火之精的化身,這伏特加下肚,相當於火上澆油,那靈魂之火欲加興旺,比不喝酒時更精神百倍。


    “犬神,還能喝得下去麽?”火娘子調笑著伸出纖纖素手輕輕抬起張忍的下巴,駱霞看在眼裏,隻覺得心中湧起一陣痛恨。而一旁的駱基並未飲多少,於是站起身攙扶著張忍,對三位神明說道:“今日晚了,我就送他迴去吧。”


    “不忙。”張忍忽然一把將駱基推開,金瞳已化作血紅色,指著孟章厲聲說道,“還給我!”


    “什麽?”眾人解釋一愣,還以為張忍再說胡話。可青龍神孟章卻心領神會,雙臂環抱傲然冷笑一聲,“憑什麽?你哪裏能勝得過我?出身?相貌?還是法力?”


    “我不過是天師撿來的山犬,自然不必你龍族高貴。以難有你龍顏偉岸。好,我們就比法力!”


    看來張忍是動了真格,其餘人等雖然沒搞明白兩人在爭什麽,但知道一場比鬥在所難免。駱基說道:“這裏人多,施展不開,我們不若到城外荒蕪之地,如何?”


    蓐收與火娘子點頭,兩人立即起身,一人架起張忍一隻胳膊,飛快地走出酒吧,左右環顧見街頭無人,便腳尖點地飛升騰空,往城外西南方向飛馳而去。


    孟章也不含糊,大踏步走出酒吧,將身一縱,竟化作一條青光閃閃的遊龍,騰空而去。


    這突如其來的景致,令駱霞驚慌失措,不料卻被駱基一把扛在肩頭,但覺得一陣眩暈,再睜開眼時,自己已經在星天之上。這時,她才驚覺,哥哥竟真的像神仙一樣,是會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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