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軒吞了吞口水,深唿吸了一口氣,再次看向了那個絕色的容顏的半邊骷髏臉。


    良久後,他仿佛才找迴自己的聲音:“傳令下去,就說王妃是中邪了,請道士來驅邪,有其他非議者殺無赦。”


    “是。”


    沒了魄珠和靈力,林楓兒難以維持人形,也許林楓兒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虛弱到何等程度,沈若軒的血能維持她的命,卻維持不了她的形。


    沈若軒雖極力維護林楓兒,卻仍然堵不住悠悠眾口,很快給有心人借機大做文章,傳到了皇上耳中,對林楓兒下了殺令。


    也許是因為愧疚,也許是因為連沈若軒自己都說不出的原因,他朝堂上以命擔保,和金鳳將軍的勸說,才保下了林楓兒,但皇上隻給了他三天期限,若三天林楓兒不能被驅邪,便淩遲處死。


    世道似乎千古不變,有時人殺妖,不是為了造福百姓,為民除害,因為不管林楓兒有沒有做過惡事,或者有沒有做過傷害他們的事情,隻要她的存在是另人類恐懼的存在,那她就不能存在,人類永遠是自私自利的。


    林楓兒醒來時,聽見門外有道士哼哼唧唧地念咒聲,很是聒噪,床上四周貼滿了黃色的符咒,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開口喊了幾聲玲兒,無人迴應。


    她艱難地從床上移下來,推開了房門,外麵的陽光刺的她一時間睜不開眼睛,半眯了起來。


    “啊……啊……妖精……妖精……”圍在道士旁的丫頭仆人們,驚慌地大叫了起來,逃的逃,叫的叫,周圍亂作一團。


    隻有那個道士稍微鎮定地朝著林楓兒大喊道:“大膽妖孽,還不快快現形。”


    林楓兒奇怪地走上前,驚愕地問:“你們怎麽了?”


    “啊啊,妖怪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人群中不知道誰丟出了一塊石頭,砸中林楓兒的腦門上,頓時鮮血淋漓,更是可怖。


    沈若軒接到稟告,很快趕了過來震懾住了亂糟糟的場麵,看見林楓兒的那張臉時,臉上依然有微微的不自在,冷聲地吩咐道:“來人,把王妃送迴房,封鎖門窗,沒我命令不得放出來。”


    林楓兒坐在妝鏡前,顫抖地撫摸著那半張骷髏臉,嘴裏喃喃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偌大的宮殿房內,輕輕地迴蕩著她失神恐懼的聲音。


    窗外門外是乒乒乓乓的敲打聲,那是用木板封門窗的聲音,沈若軒是打算把她像畜生一樣地關進這個冰冷的牢籠。


    肚子突然傳來一陣疼痛,林楓兒終於迴了神,她撫摸上滾圓的肚子,慌亂地跑到門前大聲嘶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沈若軒你不能這麽對我。”


    沒人理睬她,迴應她的隻是那更加急促的敲打聲。


    她可以死,孩子不能死。


    “沈若軒,我要喝血,我要喝血。”她不知道,她這樣直白的喊叫,隻會適得其反更加鐵定了她這個妖物的殘忍和恐怖。


    肚子上的疼痛越來越劇烈,魅靈本就是精神力形成的,沒有血脈之說,一旦和人類結合產子,如同一次生死大劫。如今她又散失靈力,胎兒無法得到靈力供養,也沒有魄珠血液安胎,最終隻會化為一灘血水,傷根傷本。


    孩子現在是她的全部,她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恐懼中,但她不信沈若軒會言而無信,他答應過她的,怎麽能忘記。


    殊不知,他忘記的事情又豈止這一件?


    她不停地拍打著門,不停地嘶喊,從嘶喊到哀求,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從夕陽西沉到月掛高空又到黎明破曉,林楓兒衣裙下罷染滿了殷紅的血液。


    她的聲音變得嘶啞,麵若死灰,看著地上一灘的血紅,她毫無生氣的眼眸中,慢慢凝聚了一種叫仇恨的光。


    一天,兩天,緊封的大門發出沉重的吱呀聲,開了一條可容納一人的寬度,一個端莊明豔的女子走了進來。


    金鳳將軍!


    她踩著蓮步走上了前,慢慢蹲下來,撩起林楓兒遮著半邊臉的散發,歎息道:“你真可憐。”


    林楓兒抬眼望她,眼低無悲無喜。


    “你給我的半顆魄珠我用著極好,已經痊愈了我身上的毒。”她捂著胸口,漾出一個好看的笑容,語氣裏毫無感恩之意,跟以往那個豪義萬丈的金鳳將軍天壤之別:“你孩子沒了吧?你想,若軒哥哥應該也沒理由再保你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林楓兒冷聲道。


    “嗬嗬,你已經時日無多,告訴你也無妨。我打小的願望就是嫁給若軒哥哥,你以為我真的是自願嫁給陳子楚那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嗎?”


    林楓兒瞳孔微縮了一下。


    金鳳將軍理了理發鬢,繼續道:“我是金家獨女,父親年邁,我們家族又是靠馬上武將出身,為了家族的榮耀隻能把我當男兒養,自小養在軍營,小時候的日子可真苦啊。”她眼神彷徨,似陷入了迴憶。


    “在軍營裏嚴苛的訓練下,我打小就學會了摔倒了自己爬起來,受傷了自己包紮,流淚了往自己肚子裏咽。沒人敢小瞧我,也沒人把我當女孩子來看,直到若軒哥哥的出現。


    那天是他初次來軍營,我學習射箭,掌心磨了很多血泡,被他瞧見了,他奪過去我手中的弓,告訴我:“你手破了,應該去休息。”


    我沒吭聲,上前就去搶弓,他個頭比我高一個頭,功力上也不必我弱,我搶不過,就倔強地站在原地不肯離開。


    他最後像哄孩子一樣哄我:“乖,聽話去休息一下,把手上的傷處理一下,你是女孩子手上留下疤,不好看。”


    除了我的母親,第一次有人用這樣溫和寵溺的語氣跟我說話。


    他還揉著我的腦袋告訴我:“真是個了不起的丫頭,放心吧,以後上戰場有我,我保護你,你躲在我身後就行。”


    那時我就覺得,他一定是上天憐憫我,派給我的天神。


    他的照顧和關愛給了我精神上的最大幫助,他很優秀,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優秀,所以為了配上他,我更加的努力嚴苛地要求自己。


    我們多次曆經生死,在戰場上為了同一個目標浴血奮戰,相互扶持,我沒讓自己失望,沒讓他失望,成為了保疆衛國的巾幗英雄大將軍,他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但有些事情並不是像我想象的順利,總是事與願違。人在得到一些,注定要失去一些,就在我以為可以風風光光嫁給他時,得到了皇上的密令,他用整個金家的人來威脅我放棄攝政王。


    是呀,自古以來帝王最懼的就是功高震主,一個手握軍權,一個手握政權,皇上豈能讓我們喜結連理,給他的江山帶來威脅?


    上次若軒哥哥重傷被你所救,定是皇上所為不假了,我又豈能再次讓他陷入危險之中?不過他能帶迴你,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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