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平凡的午後, 孟成終於登門了,他穿的不再是高端定製的西服, 拖著的也不是高端行李箱,他畢竟有這麽大的年紀了,孟氏的倒台完全打垮了他, 他的身體在精神的萎靡下也變得脆弱起來,經曆了眾叛親離後,他才終於想起了這個兒子。


    到了這個地步, 孟成一無所有, 隻能來找兒子, 希望兒子手裏還能有點錢。


    雖然還完了欠款, 可他真是一點錢也沒有了。


    昔日老友一個個變了臉。


    有錢的時候都是朋友,沒錢的時候誰知道你是張三李四王麻子。


    尤其是商場上。


    大老板們每天有忙不完的事。


    誰有空和你一個窮光蛋打交道


    孟成不怪他們, 易地而處,如果是他的哪個朋友破產,他也隻是唏噓一下, 轉頭不再去管, 他們是企業家,不是慈善家, 就是做慈善,也要做到人們能看到的地方。


    孟成幾番周折打聽到兒子的住所, 但是他沒想到, 兒子竟然還能住在這樣的高檔小區, 買得起上千萬的複式樓


    這和他預想的不一樣。


    畢竟孟成從沒找他要過錢, 他隻是讓秘書按時把生活費打給他。


    一個月也就十萬,十萬對普通家庭來說已經很多了,但像全部存下來買一套這樣的房子,簡直是癡人說夢。


    柏易給孟成開了門。


    孟成緊皺眉頭,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門。


    柏易看出了孟成的疑惑,笑著說“是孟先生吧我是楊小姐以前請的保姆。”


    孟成“男保姆”


    柏易點了點頭。


    孟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小驁呢”孟成坐到了沙發上,他覺得自己緊繃的肌肉終於鬆懈了下來。


    雖然他也清楚孟驁恨他,但他堅信父子沒有隔夜仇,他曾經是對不起孟驁,但後來不是補償兒子了嗎


    柏易給孟成倒了杯茶“小驁出去散步了。”


    孟驁最近喜歡慢跑,他說跑起來的時候,他會有種自己的腿還長在身上的錯覺。


    孟成“散步”


    柏易也不隱瞞“去年小驁定製的假肢好了,效果很好,現在小驁跟普通人沒什麽區別。”


    孟成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他一直對腿的事耿耿於懷,我以前工作太忙,也沒有時間關心他,幸好有你照顧他,謝謝。”


    柏易微笑“我也是拿錢工作,沒什麽可謝的,您坐著等等吧。”


    孟成態度很好,他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對了,我的行李你幫我拉進房間,順便整理一下,東西不多。”


    柏易“孟先生,這套房子是小驁的,我隻是個保姆,您雖然是他的父親,但我不拿您的工資,也不能擅作主張,等小驁迴來了,您問他吧。”


    孟成一愣,他沒想到柏易會說這樣的話,他眉頭皺的死緊,似乎下一秒就會爆發,但他很快壓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冷淡地點頭說“行,等他迴來了,我讓他親自跟你說。”


    柏易沒有再繼續迴話,他走向廚房,準備給孟驁烤點小餅幹。


    孟驁最近很喜歡吃這種烤的稍微有些焦的小餅幹,不苦,很香脆,還有股焦香味,柏易自己也覺得不錯,甚至認為很可以繼續改良下去,說不定以後他不想開公司了還能當個甜點師。


    技多不壓身,現代人就該多學幾門手藝。


    像公司的前台小妹妹,因為結婚辭職,閃婚閃離,想迴來工作崗位卻沒了,去找工作因為不是技術性崗位,要麽工資低,要麽要求高,最後是他推薦她去學了美容推拿,後來去美容院上班,又自己迴老家開了間美容院,也混成老板了。


    比方說柏易自己聘請新員工,要麽學曆高,研究生是基礎,要麽就要有經驗,手裏過過幾個大單子,有出色的成績,這樣的人哪怕高中畢業他都要,要麽就是技術方麵的人才,有作品就行,其它方麵可以壓低要求。


    還有一種人才,屬於三低人員,沒學曆沒經驗沒技術,但有人脈也行,他一個人能帶來一堆客戶,那柏易也要。


    說不定他迴到現實世界還可以開一家甜點店,如果廣告行業不景氣了,怎麽也餓不死。


    人,就該多給自己準備幾條退路。


    孟驁迴來的時候穿著一件套頭衛衣,一條運動長褲,腳下踩著的限量版運動鞋,耳朵上還戴著耳機,開門就換鞋,頭也不抬地喊“親愛的,今晚吃什麽。”


    自從孟驁告白以後,他就儼然以柏易男朋友的身份自居了,這人天生不知道臉皮兩個字怎麽寫,全身上下都寫著“全世界我最愛你,所以我最有資格當你男朋友”。


    張口“大寶貝”,閉口“親愛的”。


    結果“親愛的”沒看到,抬頭看到了親爹。


    孟驁嬉皮笑臉的表情瞬間就收了迴去,他陰惻惻地看著孟成,直看得孟成頭皮發麻。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這個兒子了。


    最開始是因為愧疚,他害怕看見兒子痛恨的眼神,害怕兒子真的恨他恨得要死。


    後來是因為忘了。


    他太忙了,他忙著生二胎雖然沒生出來。


    又忙著開拓海外市場,忙著和董事會勾心鬥角,忙著轉移財產。


    孟成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想法。


    他確實愛兒子,這畢竟是他的獨子,小時候也是被他捧在手心裏長大的。


    有時候午夜夢迴,他也後悔自己當年的選擇。


    可是看到銀行賬戶裏的錢,看到公司的流水和盈利,他又不後悔了。


    如果他當時保住了兒子,答應了對方的條件,這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他還是個普通的工薪階級,可能還要麵對中年失業的危機,他不會有年輕美貌的情人,也不會有大得如同莊園一樣的別墅,更別提他的高端定製和限量手表等等了。


    用兒子的一雙腿換來這些,似乎是值得的。


    他的兒子原來長這樣嗎他已經不記得了。


    兒子和他長得不像,他一直慶幸兒子更像媽,長得好看,帶出去也有麵子。


    “你來幹嘛”孟驁雙手環胸,微抬著下巴,不可一世地看著孟成,“成窮光蛋了,就想起我了”


    孟成看起來是個脾氣好的好好先生,也不生氣“公司垮了,我把房子車子都賣了,沒有住的地方,就來找你了。”


    他一直覺得孟驁是個好孩子,乖巧,不記仇,又有愛心,小時候看到螞蟻搬家都要繞一圈走路,害怕踩到那些可憐的小螞蟻。


    既然連螞蟻都覺得可憐,那他這個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的親爸爸,他總不可能一點都不同情,視而不見吧


    以前他覺得自己把孩子養的太善良了,善良的人在社會上會被吃的渣都不剩。


    但現在,他又慶幸自己把孩子養的善良,隻有這樣的孩子才會在遭遇了那樣的慘況後選擇原諒他。


    孟驁笑了一聲“怎麽來我這兒當太上皇”


    孟成“小驁,爸沒有跟你開玩笑,公司真的倒了,你看新聞了嗎”


    孟驁坐到沙發上,他抬起了一條腿,孟成能看到褲腿下的金屬框架。


    “我看到了。”孟驁微笑著,那笑容竟然跟柏易如出一轍。


    孟驁曾經說柏易有時候笑的樣子一看就是滿肚子壞水,他自己竟然也學會了。


    孟驁“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他的眼睛有些紅,紅得十分妖異“等你來求我。”


    孟成唿吸一窒“我知道你怪我,但是那時候我已經有公司了,如果公司破產,會有多少人下崗你知道嗎他們不僅要養自己,還要養家,當時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孟驁對他的鬼話一個字都不會信。


    孟成已經說謊說成精了。


    他這輩子或許都沒說過幾句真話。


    照他的說法,一個生意人,他要有一張不太精明也不能太老實的臉,太精明了一眼就會被看穿,太笨了也會被看穿一個笨蛋是當不了生意人的,剛冒出頭就被按死了。


    所以要拿捏的恰倒好,要讓人覺得他不蠢,卻不夠精明,稍微用點手段就能糊弄。


    隻有這樣,才能一步步往上爬,等爬到最頂端了,也就不用再偽裝。


    他說了太多謊話,說的多了,自己也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


    就好像現在麵對著孟驁,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對孟驁到底有多少感情。


    孟驁忽然問了一個跟現在的情況不相關的問題,他問“你有多久沒去給我媽掃過墓了”


    孟成沉默了。


    他已經把她忘了,他們當時是親戚介紹的,認識不到半年就結了婚,一年就懷了孕,他當時還沒有發跡,還在當銷售員,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這樣了,對妻子雖然不算特別體貼,但也不算壞,妻子孕期反應大,他就讓她辭職在家,他從早忙到晚,掙錢養家。


    他也曾經為他的小家奉獻過。


    也為當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努力過。


    但他後來有了事業,妻子又死了,以往束縛他的東西就都消失了。


    他不用努力去當什麽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了,他可以給父母一大筆錢,讓他們在餘生盡情享受,可以讓兒子上最好的學校,接受最高等的教育,以後還能送出國,讓兒子有良好的教育背景,當個人上人。


    慢慢的,他的想法又變了。


    他在意的東西和人越來越少,他隻想享受生活。


    遊艇海邊別墅,香檳啤酒美人,他喜歡這些成功人士的標配。


    當然,他還是很喜歡做生意,在商場沉浮,男人是一定要有事業的,隻有有事業,才能一直保持活力,才能抓住青春,如果隻是手握巨款混吃等死,那就變成了豬。


    至於父母他們死的時候他才迴去看了一眼,親戚們都誇他有本事,父母就算死了也是笑著閉的眼。


    至於兒子他也已經很久沒有記起了。


    “我忘了。”孟成說的實話,他歎了口氣,“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她了。”


    他的妻子是很好人,普遍意義上的好人,她會為了幾塊錢的菜錢斤斤計較,看到要飯的就繞路過去,但她沒做過一件壞事,有時候人不做壞事就算得上是個好人了。


    孟驁其實也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媽媽了,她很愛他,在他身上傾注了很多希望,她希望兒子能成才,考清華考北大,她希望兒子能掙大錢,她有很多希望,可是她沒能看到。


    他也很愛她,但是比起愛,他更恨孟成,他對孟成的恨太深,深到了一定程度,對其他人的感情就變得更加淡泊。


    孟驁問柏易“柏哥,有煙嗎”


    柏易從廚房走出來,放了一盒煙在茶幾上。


    來到這個世界他終於能抽煙了,但可能是因為在上個世界二十多年沒有抽煙,他的煙癮早沒了,但偶爾想起來也會抽那麽一兩支。


    反正一包煙他半年都沒抽完,已經潮了,新買的這包還沒開封呢。


    孟驁抽出來兩支,遞給了孟成一支。


    他以為他見到孟成以後會立馬奚落他,嘲諷他,侮辱他。


    甚至殺了他。


    可是現在,他卻很平靜,也很冷靜。


    因為他發現,孟成隻是一個凡人,他沒有害妻子他媽是生病死的,死前還過了一段好日子,有兒子有丈夫,在病床上躺著的時候,孟成還在極度忙亂下一天三頓的給她帶飯。


    她死的時候甚至說,如果有下輩子,她還願意嫁給孟成。


    他也沒有害父母他的爺爺奶奶都活到了七十多,他們年輕時候吃了不少苦,身體底子壞了,到老了,靠著孟成砸錢,吃了不少好藥,去的最好的醫院才延續了壽命,死的時候,聽說也很平和。


    孟成唯一害了的人,隻有他這個兒子。


    孟驁點燃了一支煙,他也不抽,就看著香煙燃起來,白煙細長,打折卷的朝空中飛去,在吊燈處消失,他問道“爸,你後悔嗎”


    孟成抽了口煙,噴出白霧,他自嘲地笑了笑“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會那麽選。”


    他是個自私的人,哪怕是兒子,都不能讓他放棄利益,再來一次他也會那麽選。


    “所以你現在來找我,就不怕我報複你”孟驁轉頭看他,他平靜過了頭,竟然沒了感情,顯得冷漠起來,好像他一點不恨孟成,坐在他旁邊的隻是一個從未見過麵的陌生人。


    孟成笑了笑,看著有些可憐,大約英雄末路就是這樣,他輕聲說“你是我兒子,隻要我有了本錢,能夠繼續做生意,你不是也能過上好日子嗎”


    孟驁“你憑什麽覺得自己還能做生意孟氏當年能起來,吃的是時代紅利,現在你這麽大歲數了,還跟得上時代每天有多少家互聯網公司注冊,又有多少家互聯網公司倒閉,你知道嗎”


    “我為什麽要資助你投資一個老頭子”


    男人一到了孟成這個歲數,就聽不得別人說自己老了,但孟成還是忍了下來“難道你不想過以前的日子你能住最大的別墅,請十個八個保姆,你現在假肢也裝上了,我還能帶你出去應酬,以後繼承我的一切。”


    孟驁“你的一切”


    孟驁笑了“孟先生,你恐怕還不知道,你的一切已經是我的了。”


    孟成臉上的笑僵住“你什麽意思”


    孟驁“孟先生還沒發現鴻運這次能贏,靠的可不是運氣,也不全是許偉強的當機立斷,還有資料,梁星發給我的資料,我又選擇了跟許偉強合作。”


    “我拿到了鴻運百分之三的股份,同時靠之前在股市掙得那一筆跟人合夥收購了孟氏。”


    孟驁咧開嘴,露出一個陰毒至極的笑容“現在,我是孟氏名義上的最大股東。”


    “對了,梁星那邊我也沒有虧待,她雖然不怎麽開心,但能有百分之五,總比一點都沒有的好吧”


    孟驁“怎麽樣爸被自己的兒子和女人聯手背叛的感覺好不好”


    他幸災樂禍的笑著,可是眼底卻沒有笑意。


    孟成捂住了胸口,他沒有心髒病,他隻是一時受不了打擊,喘不過氣來。


    等他能喘過氣了,他才強撐著問“你恨我,想讓我落魄,我能理解,梁星是為什麽”


    孟成“爸,你為什麽總覺得女人都會心甘情願的跟著你呢你覺得她得靠著你才能得到的東西,她肯定想要直接得到,這百分之五看起來不多,但是夠她揮霍一輩子了,而且是握在她自己手裏的東西。”


    孟成還是不能理解“她要是跟我結了婚,我的家產有她的一半,還會比不上這百分之五”


    還是落魄了的百分之五。


    孟驁也不解釋,他看得出來,孟成對梁星還是有幾分真心的,不然也不會選擇跟她結婚。


    他笑著說“那你就隻能去問她了。”


    孟成轉過頭“小驁,你既然這麽恨我,為什麽沒有趕盡殺絕”


    孟驁“怕你自殺。”


    “在我斷腿以後,十六歲以前,我每天都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孟驁很認真地說,“所以我想了想,無論怎麽報複你我都不解氣,既然這樣,就讓你跟我一樣吧。”


    孟驁“我花錢請了不少人,他們會想盡辦法要你的兩條腿。”


    孟驁真誠地看著他“爸,如果你想活命的話,就早點跑吧,錢我是一分都不會給你的,你要是願意留下也可以,等你的腿斷了,我會像養豬一樣養著你。”


    孟成打了個一個冷顫,他一點不懷疑孟驁會說到做到。


    他的這個兒子已經變了,那個曾經善良的孩子現在變成了一個不分善惡的惡鬼。


    “我是你爸”他的聲音已經在發抖了,“你可以恨我,你想要孟氏就拿去,想要什麽都行,但你看在我生了你的份上”


    孟成伸出食指,在嘴唇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爸,我可不是從你的肚子裏蹦出來的,真要說,你也隻是了一顆精子,這顆精子和你養我的錢,我都用一雙腿還給你了。”


    孟成終於怕了,他被擊倒了。


    好像一座大山,雖然被抽去了脊梁,卻還屹立不倒,現在終於轟然倒塌。


    “小驁,你給我個機會”他想去抓孟驁的手,卻被孟驁毫不留情的揮開,於是他改換去抱孟驁的腿,他抱住以後就不撒手了,痛哭流涕地懺悔,“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我不找你要錢,我不去做生意我迴老家,我去給你媽掃墓,我去贖罪。”


    孟驁卻歎了口氣“爸,你沒有對不起我媽,你不用給她贖罪。”


    “而且我們都知道,你是不可能放棄的。”


    孟驁本質上跟孟成更像,他們倆都是野心家,一生都為了更多的利益與權力而奮鬥,以此為食,且以此為樂。


    孟成的眼淚收了起來,他冷靜地問“我要離開這,我願意跟著你的人走,不過要給我上麻藥,而且我需要一筆初始資金。”


    孟驁樂了“爸,你還沒放棄呢。”


    這個男人一生在商場沉浮,商場就是他的命,哪怕要失去一雙腿,他也不能放棄他的命。


    此時此刻,孟驁才發現自己丟的那雙腿不冤枉。


    一個連自己的身體都可以放棄的人,怎麽可能堅持守住兒子的身體呢


    可越是這樣想,孟驁就越是想笑。


    他們父子倆都是瘋子,瘋子到了最後,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看看孟成,叱吒商場這麽多年,數不清的敵人,虛偽的朋友,沒有愛人也沒有親人,他除了盯著市場以外,其實說享受也沒享受到什麽。


    一個知心人都沒有,以為梁星是,結果梁星轉頭就背叛了他。


    估計就是因為害怕被背叛,所以甚至都不敢找長得美的女人。


    可他不一樣。


    孟驁轉頭看了眼還在廚房的柏易。


    柏易正在做飯,他一邊做一邊哼著歌。


    柏易也不是個簡單的人,他總是戴著好好先生的麵具,但為人冷漠理智,但他不是瘋子,至少不像自己,也不想孟成。


    柏易是他的溫柔鄉,他願意永遠的困在溫柔鄉裏,不再出來。


    孟驁保持著看柏易的姿勢。


    “爸,你出去吧,他們已經在外麵等著了,等手術結束後,你會得到三百多萬的卡。”


    “我算了算,那些年你養我,就花了這麽多。”


    “以後咱們互相不相欠。”,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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