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天人之亂消弭以後,所有出人世間的存在,不管是先天神靈天妖,還是後天大巫聖賢異獸,曾在昆侖之中相商。


    為了防止再一次的天人之亂,當時定下幾條規矩,是為天人之約。


    其中有一條約定,便是煉氣士一旦到了通神之上,便不能在人間行走,需要受幾個地方的管製。


    彭祖要去的海外紫府洲,就是幾個地方之一。


    當然,其他人族修行者,人族之外的修行者,同樣有類似的約定,隻不過所去的地方,或許有所不同。


    對於人間的神靈,自然也是有約定的。


    但是河伯馮夷,對這些約定,可素來嗤之以鼻的。


    他自然也不會明目張膽違背這些約定,但是拐彎抹角,擦邊而過,還是可以的。


    不讓他利用神力,胡作非為,禍亂眾生,這自然可以做到。


    修行之時,稍微震蕩一下神力,讓大河上麵波浪翻騰,並不是什麽大事。


    要是真有萬一,那也是人類自身沒有將河壩修好,導致洪患產生的。


    ······


    蜀國來使,與靈山上麵的巫胖巫瘦兩人,從亳地出發,沿著洛水而行,沒過多久,便到了河洛交匯之處。


    一路之上,冉緇借著同行機會,不斷向兩位靈山之巫,詢問一些巫道修行的問題。


    這兩人也極為和氣,有問必答,似乎對巫道之中,出現這樣的後輩,感到極為欣慰。


    到了大河之旁,見到河水滔滔,巨浪橫空,有衝破河岸之勢,巫胖笑臉難得消失了,驚疑問道:“雖然說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河道自然會大。但是,河水這般,如汪洋肆虐,實在是有些不對啊。”


    他們所居,乃是大江之旁的靈山。靈山附近,乃是江水奔瀉之地,也沒有這般震撼的水勢啊。


    “是有些不對勁,似乎與河伯馮夷有關。”巫瘦閉眼一刻,默默感應河中氣機,苦著臉說道。


    “這家夥要幹什麽?”


    對於河伯馮夷,靈山十巫,可是沒有一個有好臉色的。


    巫祝一脈,雖然崇神敬鬼,但也要看這鬼神是什麽樣的鬼神。特別是到了他們這種境界,以巫相稱,本就不遜色一般神靈。


    對於神靈所作所為,一旦看不過眼,也是提刀就上,上古之時,特別是禹王治水之時,並不是沒這樣幹過。


    河伯馮夷,本來就不是一個受眾巫喜歡的神靈,不然的話,也不會被宗布神一箭射穿眼睛,卻沒有人站出來替他說話了。


    要不是鑒於站在他後麵的龍族,加上禹王治水之時,他又老老實實配合,當初河伯之位,恐怕早就換人了。


    “管他做什麽,將他喚出來問問就知道了。”


    巫瘦目光微沉,對著大河高聲唿道:“河伯馮夷,故人來訪,還請出來一見。”


    他們之間的對話,讓這些蜀地而來的使者,一個個麵色大驚,相顧駭然。


    蜀地雖不靠河,但是卻也知道,海內之水,莫過於江河。。


    沒有見過大江水君,卻知道水君的威勢,大江兩岸,幾乎無人敢不敬。


    大河河伯,可是與大江水君,差不多的神位。這兩位靈山之巫,竟然敢直唿河伯之名,自稱故人,怎麽能不讓他們驚駭。


    “河伯馮夷,故人來訪,還請出來一見。”


    馮夷正在大河底部的神秘空間之中,把玩著手中的河伯之印,忽然,聽到了這樣一個聲音。


    他神色微動,站起身子,便要從這裏出去。


    他要看看,來的到底是哪位故人。


    大河之中,忽然生出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裏麵,是一片幽深混沌,巨大的波浪,朝著兩邊排開。


    一架華貴的龍車從河底而出,拉車的乃是兩青兩白四條龍,青龍有角,白龍無角,車蓋外麵,雕飾著美麗的荷花,河伯馮夷,就站在這龍車之上出來。


    河伯出場,氣勢盛大,讓這些蜀地使者,忍不住驚歎,這真是神靈的氣度啊。


    而巫胖與巫瘦兩人,則對視一眼,近千年過去,這家夥還是這樣,喜歡一些無謂的排場。


    “我還道是什麽故人來了,原來是你們啊,靈山上的巫即和巫抵。說吧,找我什麽事?”


    河伯兩眼微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這兩個家夥,是靈山十巫之中,最不起眼的兩個,也確實算是他的故人了。


    “河伯,這河水是怎麽迴事?”


    胖胖的巫胖,也就是巫即,他指著肆虐的河水,向河伯馮夷質問道。


    馮夷滿不在乎看了大河一眼,隨口說道:“這啊,大概是我在煉法,神力逸散,導致水流過激了點。”


    巫即皺著眉頭說道:“河伯,這水流太激,河浪過大,很容易造成河患,還請將其壓下吧。”


    “無妨,我能控製,這點水流,不會造成河患。”


    馮夷擺了擺手,毫不在意。


    開什麽玩笑,這河浪本就是他有意為之的,怎麽可能壓下。


    瘦瘦的巫抵,頓時臉色變了,他看著河伯,淡淡說道:“如今乃是秋高漲水之時,河伯在上遊之地煉法,或許能夠控製此地水勢,那麽下遊呢,越往下去,水流越急,萬一河堤衝垮,豈不是我人族大難?”


    馮夷沒有理會他:“哪有這麽容易,你不要危言聳聽。”


    “這麽說,河伯是不願意止住神力,平息水流了?”


    巫即的臉色,終於沒有了笑意,與他的兄弟巫抵一般陰沉,手中的木杖微微抬起,看向了馮夷。


    “嗬,你們兩個,是想在大河之上,與我交手嗎?”


    馮夷的臉色同樣不善,沒有想到,當年對他畢恭畢敬的巫祝,如今竟然敢對他用武器相對。


    想到這裏,他不由又想起近千年之前,一劍射穿他左目,讓他修行從此寸步難以向前的那個人,眼中恨意不止,對所有人族,都充滿不喜。


    “如果河伯要是執意不平息水流,那便交手吧。”


    瘦瘦的巫抵,目光之中,充滿了戰意。


    神靈又如何,河伯又如何,他們一脈,雖然一直被煉氣士所詬病,但是同樣有著他們的堅持。


    河伯的手中,忽然多了一尊蒼黃色的大印,整個大河的水力,都隱隱朝著他所在的地方匯聚而來,氣機浩瀚,聲勢驚人。


    “嗬嗬,千年不出蜀地,原來當初的小泥鰍,現在這麽張狂了啊。”


    一個戲謔的聲音,忽然傳到了河伯的耳中,讓他渾身為之一震。


    河伯的眼神變換,往周圍看去,卻發現那群束冠左衽的人群之中,正有一個青衣中年,對他似笑非笑。


    “是他。”


    河伯頓時大驚,這位閣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要是敢把我泄露出去,我不介意抽你的筋,扒你的皮。當初少昊陛下經常做的事情,我跟在他旁邊,可是學到了不少。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試一試。”


    聽到這話,河伯頓時渾身一冷,連眼睛都不敢往青衣人那裏看去了。


    “好了,說幾句場麵話,滾進你的河裏,安分一點吧。你那點治水遺功,已經不多了,我看你還能在功勞簿上麵躺多久。既然當初願意繼續到人間為神,就拿出一點人間為神的樣子出來,否則的話,就算不被天誅,早晚也會被人所誅。”


    冷厲的話語,傳到河伯的耳中,讓他麵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眾人見河伯馮夷神色變幻,似乎在做什麽重要的思考,都極為奇怪。


    特別是巫即與巫抵兩個,手持巫杖,正踟躕著要不要動手。


    “算了,便如你們所意,平息這些河水吧。”


    河伯忽然輕歎一聲,手中大印輕晃,神力聚攏,水波平息,河水寬闊卻平穩,這才是秋水該有的樣子。


    然後,他身子一卷,連人帶車,化作一道水流,卷進滔滔河水之中,就像從來沒有出現一樣。


    來時聲勢浩大,去時招唿都不打,倒是讓人驚異極了。


    “還算是有點神靈的樣子。”


    巫即與巫抵相視一眼,眼中都有笑意,似乎為河伯的決定而高興。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後麵的青衣中年人,一臉揶揄,觀河而嘲諷。


    “兩位大人,請稍候一段時間,我派人去旁邊找一條船過來。”


    目睹了一場神巫之爭,冉緇終於緩過神來,想到他們要渡河,便想著派人去找船。


    巫即放聲一笑:“何必如此麻煩,看我手段。”


    說完他左手撚須,右手巫杖朝著大河一指。


    頓時,一道白線,從他的巫杖發出,打在大河之上,穿過大河,直接打到了河對麵。


    大河上麵,以白線為中線,左右兩邊,各有半丈之地,河水翻騰不已。


    不久之後,翻騰的河水上麵,竟然化成了一條土路,看起來厚實無比。


    “化水為土,大人真是好神通。”


    於是,在一片讚頌聲中,這一群人,直接走過大河,就如平地一樣。


    ······


    沬邑,典藏室。


    大日當空,姬考站在大日之下,閉目存思,難得沒有擺出任何一個導引動作。


    “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姬考心中思忖,然後雙目霍然睜開,擺出了吐故納新的動作。


    湯之盤銘上寫著:“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


    吐故納新,導引之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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