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如練,照徹古今。


    周元坐在星光之下,聽著鳥語蛙鳴,輕聲歎息。


    “好亮的星空啊,這要是放以前,絕對看不到。”


    然而星空雖亮,景致雖美,周元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麵。


    望著自己細細的胳膊,周元又忍不住歎息起來了。


    他再一次確定了一件事,自己確實是穿越了。


    這種本來隻是幻想演義之中的故事,竟然真發生在自己身上。


    沒有天打雷劈,沒有白胡老頭,沒有任何神秘事件,周元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隻是睡了一覺,等到醒來之時,就換了一個人。


    對了,他在這一世的名字叫姬考。


    說起姬考,或許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另外一個稱唿伯邑考,或許知道的就多了。


    沒錯,就是那個伯邑考,文王之子,武王與周公旦之兄。


    經過了幾個月時間的了解,姬考已經確定,自己就是那位伯邑考了。


    伯邑考之名,是他死後才有,伯為長子排序,邑為官名,考為名字。


    開始之時,他還滿心興奮,可以去那些名山大川,找闡教截教的高人,入山修行法術神通。


    可是,當知道得越多之時,他卻越失望。


    這個世界,是倒是曆史上的殷商時期,此時正是商帝武乙在位之時。


    然而,所謂的闡教截教,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什麽的,都是沒有的。


    至於他們的大師兄太上老君,離出世還有數百年。


    這是一個更接近於曆史的殷商,而不是那個演義之中的神話殷商。


    當然,也不是純粹的曆史,還是存在著特殊的力量。


    這個時代,還是各種巫祝之風盛行,時不時代替上帝宣讀旨意的時代。


    這裏的上帝,並不是耶和華,至於具體是哪位,姬考也不知道。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各種巫祝之事,卻從來沒有任何人,敢直唿上帝之名。


    這種祭祀,是商人推廣而來的,四方部族,接受商之祭祀法,尊奉商之首領為帝,便需要祭祀上帝,上天之帝。


    而不尊奉商之首領為帝的,則由近及遠,被他們一個一個攻擊著。


    至於巫祝,或許是這個時代最為強大的力量之一了。


    凡以神仕者,掌三辰之法,以猶鬼神示之居,是名巫祝。


    所有邦國部族,都需要立設巫祝,與鬼神祖宗相溝通。


    不過,這些巫祝到底有多強大,姬考反正沒有見過。


    各種巫祝,他見得最多的,就是祈禱跳舞與治病的了。


    祈禱,不如唱歌好聽;跳舞,粗獷而缺少美感;倒是治病的巫醫,倒是讓姬考驚訝。


    雖然不知道他們治病的原理,但是卻驚訝於他們的手段,針刀藥石,五花八門,各有妙用。


    有時候,姬考甚至都在想,要不要也去當一個巫醫得了。


    當然,這也就是想想,姬考甚至都不敢提。


    即便在各種巫祝之中,巫醫的地位,也不算是高的。


    他的長輩,或許能夠允許他學習巫術,不過是學習連通鬼神的法術,而不是治病救人的醫術。


    ······


    “考公子,我就知道你又在這裏看星星了,這天上的星星,一祀到頭都差不多,密密麻麻的,有什麽好看的呢?”


    一個嬌柔可愛的聲音傳來,姬考並沒有迴頭,仍是默默看著天際。


    所謂一祀,就是一年了,在夏人執掌九州之時,稱作一歲。雖然三種稱唿並存,但是因為商人稱為祀,因此旁邊邦國也都這樣稱唿。


    姬考心中想著,等到他們周人統禦了天下,一定要改成年。


    “有什麽事嗎”


    姬考迴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後麵的侍女。


    這個侍女,名叫青女,是姬考的侍女。


    說起侍女,不得不提她的社會地位了,也即是所謂的奴隸。


    來到這個時代之前,姬考從書本所知,這個時代是所謂的奴隸製時期。


    但是,這卻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奴隸製。


    不管是在姬考所在的周原,還是傳聞之中的大邑商,都不存在大量的奴隸。


    這個時代,作為最主要勞動力的,還是眾人。


    所謂眾人,也就是在未來被稱為庶人或者平民的存在了。沒有官職以及爵位,便是大眾中人。


    真正的奴隸,隻是比例占少數的罪人和戰俘,他們並沒有很多,不足以取代眾人,成為勞動創造者,而更多的是用於人祭。


    沒錯,就是人祭,活人祭祀天地。


    當初姬考的祖母太任,命姬考他們一些堂兄弟們,一起去選擇侍女仆役的時候。


    太任就說得很清楚,除下他們所選擇的侍女仆役,其他人,都將會被用來當人牲,用來祭祀上帝。


    姬考一眼就看中了這小女孩,一頭青絲,看起來就與其他的不同。


    青女之名,便是因為這一頭青絲如墨。


    青女看著自己的考公子,臉上頓時起了一片紅暈。


    所有的公子裏麵,就屬自家的考公子最好看了。


    “夫人傳話過來,老爺明天迴府,命公子與發公子到門口迎接。”


    姬考聽了,心中微動。


    “父親要迴來了嗎?”


    他來此世之中,雖然有幾個月的時間,但是卻從來沒有見過此身的父親,傳聞之中的聖人,未來的文王姬昌。


    倒是他的母親,姬昌之妻姒氏,每日晨昏定省,都能見到。


    說起聖人,如今姬考母親姒氏,腹中正懷著的姬旦,同樣是一個聖人了。


    甚至後者對於整個華夏的貢獻,似乎更大一些。


    此時姬考所居之地,名為周原,地處岐山以西,因此又被稱為西岐。


    約近百年之前,也即商帝小乙二十六年,姬考的曾祖父姬亶,率姬姓周氏二千乘,離開世居的豳地,循漆水逾梁山來到岐山下的周原。


    豳和沿路其它地方的民眾,視姬亶為仁人,扶老攜幼皆來歸附。


    所居為周原,因此立邦國為周。


    “有民立君,將以利之。今戎狄所為攻戰,以吾地以民。民之在我,與其在彼,何異?民欲以我故戰,殺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為。”


    這是當初姬亶遷來周原之前,對著所有的民眾說的話。


    大概意思就是,有人民就會立君主,是想讓君主為民眾謀福利。如今戎狄人之所以進攻我們,是想得到我們的土地與人民。人民跟著我,與跟著他,又有什麽區別呢?人民如果是因為我的緣故,與敵人決戰,以犧牲父子親人為代價,讓我於心不忍!


    盡管說了這段話,但是豳地的民眾,全部扶老攜幼,跟隨姬亶一族,來到周原定居。


    在姬考看來,他這位曾祖父的做法,其實深諳兵家之理。


    他們姬氏一族,居於西戎與北狄之間,躬耕種地,以養自身。


    人少的農耕之民,自然敵不過人數眾多的遊牧之民。


    存地失人,人地皆亡。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雖然時代變遷,但是道理卻是一樣的。


    所以,前麵那段話,不過是姬亶用來安慰民眾的。


    事實上,他們姬氏一族,就從來沒有忘記過,祖輩所居的土地,如今還在戎狄的手中。


    姬考自從恢複前世記憶之後,還沒有見過父親姬昌,原因便在這裏。


    自從軒轅黃帝之後,從來隻有姬氏一族開疆拓土,卻沒有聽說有哪一族棄土而走的。


    盡管民眾稱讚姬亶智慧賢德,但是姬亶卻從來都是以此為恥。


    夏人、商人、周人,都是軒轅後裔,夏人為姒姓,商人為子姓,而他們周人,卻得到了軒轅黃帝的本姓。


    然而夏人在時,這些戎狄老老實實,商人之地,戎狄也不敢去侵犯。


    姬氏一族好不容易在豳地之中,有了一方耕種之地,卻被諸戎所奪。


    這讓一直以黃帝軒轅正統而居的姬亶,心中著實不痛快。


    來到周原之後,他便下了命令,姬氏一族,男丁成年之後,每年必有一半以上時間,要去與戎狄征戰。


    一方麵,周原雖然是個好地方,但是戎狄的軍隊,還是能影響到這裏。


    另一方麵,失去的土地,不能永遠失去,總要想辦法將它奪迴。


    一代不夠,那便兩代,兩代不夠,那便三代。


    姬氏世代將以此為訓,必要收迴故土。


    ······


    大鼓三響,編鍾七奏,乃迎迴師。


    這一天,在周邑之中的城池門口,眾多百姓簇擁著,目光看向遠方。


    早就有軍士傳來消息,周公姬亶的孫子姬昌,這一次與西戎交戰,斬敵數千,收獲頗豐。


    這是周人從戎狄的包圍圈遷出之後,對戎狄作戰難得的勝利。


    消息傳出,整個周邑都沸騰了,民眾們相互轉告,都歡歡喜喜來到門口迎接大軍。


    在迎接隊伍的正前方,是周公姬亶的眾多孫輩與曾孫輩,姬考與他的二弟姬發,就在人群之中。


    此時,姬考九歲,姬發七歲,在人群之中已經可以說是鶴立雞群了。


    姬考風光霽月,超然於外;姬發沉實內斂,王孫之姿。


    在他們前麵的,是他們的叔叔虢仲與虢叔,以及三個堂伯休名、季簡與居簡。


    其中,休名是姬亶長子姬泰伯之子,季簡與居簡是姬亶次子姬仲雍之子,虢仲、虢叔與姬考的父親姬昌一樣,是姬亶三子姬季曆之子。


    “來了,來了。”


    作為迎接隊伍之中,年齡最長的人,姬休名看向遠方,輕聲說道。


    沉悶的馬蹄聲已經傳來,遠處揚起了陣陣灰塵。


    灰塵之中,一輛高大的戰車緩緩駛來,車上一麵旗幟高懸,上書一個周字。


    一個青年站立在車中,目光謙和而有力,麵貌英俊恬淡,眉毛稍向下低垂,顯得十分好說話。


    這個青年,便是姬昌。


    十三歲生姬考,十五歲生姬發,此時也不過二十二歲,而且還是虛歲。


    放之姬考前生的年代,便是連成婚資格都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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