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水麵燦爛如紫晶水龍淺遊,河上烏篷彩船劃出漣漪,剪出層層旖旎風光。兩岸長街絢麗如白晝,晚間如天明,隻有透過枝蔭有一輪花月綴在樹頭。紅燈帳暖,花謝裙開。長安城的遊客,搖手挪足,川流不息。


    上官朝雨奔入一條花街,竄進柳巷深處。隻見長街閣樓進水,掛紅披彩。楣上紅燈交織,走了片刻,小紅揪了揪上官朝雨的衣袖。前朝公主抬頭,見到雲叢深處一家深院,掛著長扁,鎏金大字刻著醉紅樓。


    醉紅樓門前站著幾個女妓,婀娜多姿,風情萬種。幾人衣衫半掩,霧山雲海中露出大片雪白肌膚,正在花枝亂顫的招唿著客人。


    兩人強裝鎮定,被兩個年輕女子牽著手,捏著袖拎了進去。這座長安城最大的風花月雪之地,處處鶯聲燕語,往來遷客騷人都在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兩位公子,隨便看,隨便玩。有喜歡的,報個名。第一次來的話,保證讓相公滿意。”一個戴帽的龜公拿著一壺美酒放在紅桌上,邊說邊示意旁邊年輕貌美的女子過來。


    春光旖旎之地,曲折迴廊處靡音陣陣,畫舫珠簾旁魅影嫋嫋。


    上官朝雨有事而來,不好推辭,掩飾厭惡。卻被一個穿著黃衣的姑娘誤以為是雛兒,嬌笑著就要攀附到上官朝雨身上。她嚇了一跳,連忙挪開身子。


    小紅連忙過來替主子擋著桃花,惹得眾女妓浪笑撫肚。


    倒是龜公是個看人眼力極高的主,瞧兩人打扮不凡,定是富賈子弟不好怠慢。眼神示意之下,一個麗人姍姍走來,做了一個揖道:“兩位公子,樓上有雅間。茶水都已經準備好了,公子請。”


    上官朝雨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對她而言不亞於刀山火海,連忙逃走。小紅作威作福慣了,倒是不怕這些女妓,這迴做了一次公子,倒也學得景歡世子的幾分顏色,怒目狠狠瞪了幾個風流女子一眼。沒有怒氣,倒有幾分嗔意,倒是惹得龜公自以為招待不周,連忙趕過去賠罪。


    高堂紅樓之中,雕欄玉砌,花木扶疏。檀香陣陣撲鼻,雅間內擺設雅致,上懸“暗香閣”牌子,門上貼著朱砂小隊。屋裏麵掛著當朝名畫《翠柳圖》,四麵都有名人歌者的字畫。


    美靨含春的少女,素手調琴。有黛麵羞怯的美人搖煙,爐光紅豔,檀香嫋嫋吹來,攝人魂魄。上官朝雨透過瑤窗,目光依依不知在尋什麽,小紅知道她的心思。攔了正要過來自薦的龜公,將蜂蝶趕出了包廂。爐邊上官朝雨一襲緊身青衣,皓白秀頸被香煙纏繞。雪白麵頰在爐邊似月皎潔無暇,比花兒還美。


    兩人輕裝漫綰上青樓,上官朝雨一顆芳心卻是忐忑無比。見不到趙欽心旌搖曳,見了趙欽不知如何說起也是心中懸旆。這大概是所謂的相思,見比不見要心動。


    “你這丫頭,現在被人當成風流客了,怎麽辦?”上官朝雨似撒嬌般道。


    “公子,我聽說了。這醉紅樓今晚上可是要選花魁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隻是來這裏看看熱鬧喝喝酒的,你就放心好了。”小紅打量了一下主子嬌羞的模樣,捂嘴淺笑道。


    “好你個臭丫頭,原來你早有預謀,害我擔心半天。”上官朝雨拍拍胸脯。


    “要不然我哪兒敢帶公子來這裏啊!”小紅連忙做了一個鬼臉。


    “選花魁?那冤家,定然也不會錯過了。”上官朝雨低喃。


    看到旁邊小紅正偷聽自己低語,上官朝雨惱恨這丫頭沒大沒小,伸手去打。這兩人在這廂房內玩起了捉迷藏,笑聲晏晏,門外有好事的女子攀附窗戶,對這兩個主的心理更猜不透了。


    兩人都是女子,喝不了花酒,但也學人叫了幾個紅袖添香的,吹拉彈唱都有。也讓兩人大感這青樓之中女子多才多藝,大開眼界。


    過了一個時辰,好戲開場。有龜公過來敲門,說有花魁爭豔,春宵一度就看誰出價高,就可以抱得美人歸了。上官朝雨早就悶了,想到就要看見念念不忘的趙欽,心中有一隻小鹿亂撞,臉色泛紅。


    那男子見他如此,暗想不在乎錢,隻是臉紅膽小沒關係,這類人他看見的太多了。風月之地,一迴生二迴熟,後來拿這裏當家的都有。


    醉紅樓一樓大廳,有長長的迴廊。假山流水噴泉處,流光溢彩生輝。搭建了一座紅台,此刻夜色糜爛,燈光璀璨。迴廊處扶著欄杆的酒客風流人已經站滿了,有一些還懷中摟著翠綠,舉著酒杯。


    上官朝雨是女兒身,此刻站在一群男人堆裏麵比丟在花叢中還要難受。難免碰撞,喝醉酒的莽漢也好,讀書人也罷俱都是一副醜態。


    小紅隻得一路上扮起惡仆的角色,守護在上官朝雨身前。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一點不假。更何況不是鬼推磨,隻是找一個好的位置。一番打點,兩人坐在了一處可以吃飯喝酒的觀燈賞花的近水樓台。


    舞榭華庭中,美豔女子獻歌跳舞。身姿飄渺,姿色美妙。隨著一曲作罷,一個身披白紗,腳穿梯雲鞋的少女千唿萬喚始出來。那長裙隻到欺雪玉腿上,露出光潔無比的纖細小腿。火紅的燭光照在潔白的腳背上,如花海中一朵搖光的玉石。


    “好美啊,京城中的大美人呐,魚悠悠。”


    “一見傾城,再見傾國。這等女子,如果能和她睡一夜,做鬼也風流啊。”美人再美,可惜看的人都是說些汙言穢語的人。上官朝雨初次見識到這等場景,不免愕然。


    那魚悠悠身上薄紗如霧,姣好的身材,如天仙峰。雙峰挺拔俊秀,眉黛處清麗臉頰更如在雲中的仙子,可遠觀不可褻玩。見她含笑,當真是百花失色,豔麗無比。滿堂賓客紛紛喝彩,這位頭牌歌姬每天為她踏破門而來的人不知凡幾。許多人第一次看見這等美人,享了眼福,想必迴家再看黃臉婆娘更是索然無味。


    人生一場大夢,紅顏禍水常淒涼。佳人手搖羅扇,紅樓中醉生夢死。那魚悠悠抱著木琴,嫋嫋而落。這樣美麗的女子,讓人見了一眼就覺得驚豔。


    門外秋風瑟瑟,黃葉凋零,屋裏麵紙醉金迷,調香焚墨。秋風才剪柳枝葉,仙女一見春花開。就連上官朝雨看見魚悠悠這等美貌女子,也不免讚歎。


    少女容貌傾城,墜落花間,引來蜂蝶成群。有人叫好,有人拍手,更有猥瑣的漢子看了流口水。


    趙欽喝了一杯觀音茶,大咧咧的看著場中美貌女子。


    木琴是老香木製成的,琴弦是上等的蠶絲。魚悠悠微微福身,婉婉落座,芊芊玉指在琴弦上跳動著如一隻百靈,琴聲高昂處是高山流水,尖銳處如金石交割,平緩處更是如嫋嫋炊煙。她凝氣深沉,卻能譜出涓涓流水,汩汩而逝的樂章。在座眾人無不拍手叫好,紛紛稱道。


    醉紅樓當家的王媽媽,見她如此表現更是開心的不行。攏在趙欽身旁殷勤介紹,原來是幼年師從當代著名的大師才有此琴技,趙欽也不由得稱奇。


    這首《漁女歌》講訴的是男歡女愛的故事,琴聲更如撥開雲霧般,讓人看見一個絕美的漁家女站在船頭嬉鬧。眾人都陶醉在琴聲中,如看見了一個美女緩緩向自己招手。風光旖旎中,是花叢中翩翩起舞的彩蝶,也是雪舞紛紛之中的一點紅梅。


    潺潺琴音落幕,魚悠悠俏麗的站在舞池中央。有些鬧事的,丟花丟手絹,五花八門,眾人一片叫好。


    “奴家見過各位公子,老爺!”她微微做了一個禮,輕紗遮不住的峰巒,波濤洶湧讓人垂涎。


    有帶著布帽的小廝上台,搬下木琴。一個聲音嘹亮的龜公扯著嗓子,介紹了魚氏的生平。


    “公子,這悠悠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昨夜還跟我念叨著公子的好處,隻盼公子能夠采擷呐。”老鴇低著嗓子跟趙欽絮叨。


    “哈哈……我可想死她了。此曲隻應天上有,賞,該賞!”趙欽哈哈大笑。


    旁邊的崔心戊擦掉一嘴口水,傻傻笑著。


    “看上了?”趙欽打罵道。


    “我喜歡屁股大的。”崔心戊毫不客氣的將口水拭在王媽媽衣服上。老媽子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稱道:“老娘年輕那會可不比這妮子小,崔公子,要不試試?”


    “早就聽說王姨的風流,如今也不差。”崔心戊賊眼大方的欣賞著王媽媽領口處露出的山包,口水都要淹上去了。“早想見識見識王姨的梅花林,桃花潭……”


    “你這死冤家,別弄疼老娘了,不然休怪我的坐蓮功破了你的金剛身。”王媽媽手掌被崔心戊大手捏住了,好不容易掙脫開,笑著打罵。


    趙欽實在不想看這一對無恥的人,扭頭看台上女子爭奇鬥豔。


    “這狀元,榜眼,探花不用說了,其餘的女子也太沒意思了吧。”趙欽沒了興致。


    長安城中,風流月色。有人將花魁評比,早有“評花榜”了。評選花魁除了相貌,還要帶上才藝,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都可。所以青樓的女子想要出頭,除了貌美還都找人學了文墨。這排名又按照考試的名次排行,有狀元,榜眼,探花三甲絕色。在花樓中擺紅台,有名貌美的女子上台爭豔,得到打賞最多的便是花魁了。


    舉辦花魁爭豔不僅僅可以給自家的酒樓名聲帶來影響,還可以提高女子的地位。而那些愛風月,喜歡采花的文人騷客也對此樂此不疲。


    美人歌舞自然不會有人覺得煩悶,時間悄然而逝,已經有數十淮河歌妓上台爭豔了。見多了美女,或許真的會有點視覺疲勞,已經有人意興闌珊了。比如趙欽,已經在旁邊侍女的垂肩中閉目休憩了。


    “寺月月……”


    有人說出了一個女子的名字,不知從哪裏傳來的騷動,然後人群中嘩聲一片。上官朝雨吃了一些甜點,喉嚨有點膩了,忽然被身旁小紅推挪。


    “公子公子,是長安城第一美人。寺月月啊……”小紅似乎對這個女子推崇至極。


    “她是誰啊?”上官朝雨顯然沒有聽說過。


    “傳說是天下第一美人,據說當今天子曾經……”小紅說到這裏不敢大聲,附在上官朝雨耳邊悄悄說道。


    “你從哪裏聽來的啊?”上官朝雨微愣,想不到李隆竟然是個如此荒唐的皇帝。


    小紅賊兮兮的笑著,捏了捏耳鬢的青絲。“風流天下的李才子有一本書叫做《兩廂情願》就是說的這個故事啊!”


    “天呐,這麽大膽的人?不得被殺頭嗎?怎麽還流傳出來了?”上官朝雨不解。


    “這皇帝呀,自詡風流。據說連他都讀過這本書,還上了一個官給李才子做呢。”小紅頗為得意地跟主子說著這些坊間傳聞。上官朝雨實在接受不了,高高在上的皇帝李隆,也有如此荒唐的風流事。


    她卻沒想過,自己日夜思念的人,比李隆還風流呢。


    如果非要形容出場的紅衣女子,禍國殃民或許是最好的詞了。這就是一個天生的禍水,媚骨天成。


    她從紅塵之中走來,不沾塵埃一朵,身上卻無比光鮮。眉間一粒朱砂入骨,梨渦淺淺攝人心。雪白的肌膚起伏一段動人心魄的鎖骨,美的讓人恍不開眼睛。


    這等人兒是和清新掛不上邊的,有的是嫵媚和成熟。寺月月款款而來,步步生蓮。隻是一顰一笑就令眾人丟魂落魄。如果這樣的女人進了後宮,隻怕也是萬千寵愛一身。她看著就像一朵喝醉的薔薇,讓人忍不住想要去嗬護。


    秋水為神玉為骨,伊人一襲紅妝,濃妝淡抹總相宜,比西子還美。


    或許許多人都沒有聽見她說了什麽話,自打出場就是喝彩和擁護者的呐喊。豪氣的員外和貴公子一擲千金買美人笑,滿堂鑼鼓喧天似乎也是在等這位主角登場。


    “哇,她看我了,看我了……”一個年紀稍大的豪紳,狀若癲狂。


    旁邊有人在嘲笑他,卻見那禍水目光泛泛正望著這邊。那少年血氣陽剛,看見那紅衣美女雪白的肌膚,高聳雲間的胸脯鼻孔的熱血不爭氣的流出來了。


    “這樣的女人,真的是娶迴家,都怕別人惦記啊!”有人感歎。


    “可不是嗎?我要是娶了她,哪有心情幹活啊。”一人接話。


    “我都沒心情讀書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文人大吼。


    眾人紛紛大笑,眼睛卻挪不開台上麗人半點。


    “賞!”趙欽騰的一下站起身,指著手指大喊。


    趙欽用腳踢了一下旁邊看美女看傻眼,沒反應的奴仆,讓他摔了個屁滾尿流。寺月月一對鳳目正好對上趙欽,朝他做了一個揖。款款身姿,言笑晏晏。


    上官朝雨差點把剝開的核桃殼摔到趙欽臉上,氣的胸脯一陣起伏。


    “公主。公子,喝茶,喝茶……”小紅連忙端來一杯茶,安撫著隨時能暴走的上官朝雨。上官朝雨眼睛狠狠盯著耀武揚威的趙欽,如果眼神能殺人,趙欽應該死了一萬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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