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說,你就是天生受苦的命。”玉姨的語氣裏有一點點不滿,可能是在跟母親說話:“大年三十,家裏年夜飯都準備好了,你就心不在焉的要迴來,怎麽了,難道我的家就不是你的家?”


    母親沒有迴答,我躲在臥室對麵的空房子裏,聽出了大概,在司機把母親接走了之後,可能母親不想留在玉姨哪裏,那時候的人思想大多還很傳統,對於中國人來說,大年三十是個特殊的日子,或許,是這個特殊的日子勾起了母親的迴憶,她心裏很難過,也不舒服,所以想提前迴來。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難過了,我也沒說什麽的是不是?”玉姨估計感覺剛才的語氣有點重,緩了緩口氣,道:“反正老陳也是過年不過年都一樣的人,就讓他自己留在家裏吧,我帶著孩子過來陪你過年三十。”


    “不用了,真不用。”母親小聲道:“我自己呆著就好。”


    “說什麽傻話呢?我把廚房的老張都帶來了,他做的菜和你的口味,今天叫他給咱們張羅年夜飯。”玉姨頓了頓,又道:“老張,你到廚房去準備一下吧,如果真的還缺什麽東西,讓小劉開車迴去取。”


    一直到這時候,我才知道跟隨她們來的還有廚子,緊接著,一個中年男人提著兩個很大的籃子從客廳走向廚房,好在他對這裏也不熟,而且根本沒有想到臥室對麵藏著人,所以連看都沒看一眼。


    我頓時進退兩難,現在是絕對不能露麵的,但是她們都準備吃年夜飯了,我要被堵在這裏到什麽時候?


    “過去的事,就別再想了,至於孩子,我會想辦法。”玉姨估計看出母親鬱鬱寡歡,就安慰道:“這個急不來,你也知道老陳的脾氣,我不能做的太出格,所以循序漸進,隻要功夫做足了,遲早會有結果。”


    “孩子……”母親頓時就抽泣起來,玉姨的話仿佛戳中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孩子現在,還活著的嗎?”


    “放心,鄭立夫不會拿他怎麽樣,他把孩子弄走,就是有目的的。”玉姨的語氣突然就嚴厲了一些,道:“蛋蛋,你再不老實,我就把你丟到外麵去。”


    “不要罵他,他還小……”母親對孩子有一種很特殊的愛,連忙就勸。


    年幼的小地痞頑劣不堪,被玉姨罵了,轉身就從客廳跑到臥室和空屋之間的地方,蹲在地上玩弄一個小球,緊跟著,小球骨碌碌的滾動到了我藏身的空屋子裏,一直滾到我腳下。這個屋子很暗,沒有開燈,小地痞什麽都不知道,站起來就朝空屋子裏走,進門之後踮著腳在周圍摸索,尋找燈泡的開關,我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如果這家夥發現我之後,突然大喊大叫,我該怎麽辦?


    想著,我輕輕把腳邊的小球給撥了出去,小球重新滾到小地痞腳底下。畢竟是個年幼的孩子,就算再聰明,也沒想那麽多,他撿起小球,轉身就跑出了空房。我鬆了口氣,但已經意識到,一直躲在這裏肯定不行,被發現的可能性很大,必須想辦法離開。


    廚子在廚房裏做準備,為了防止油煙味飄到客廳,客廳的門關上了,我幾乎聽不到玉姨和母親的交談。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鍾時間,廚子估計是覺得缺少了什麽東西,從廚房離開,推開了客廳的門,大概是玉姨一直比較喜歡幹淨,所以廚子反手又關上了客廳的門。


    機會來了!


    我想,這是難得的一個機會,所以根本就不遲疑,馬上悄悄從空屋子裏跑出來,然後打算從廚房的小門直接進後院然後翻牆出去,如果沒有意外,我的動作也迅速的話,這個過程用不了兩分鍾。


    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和我開玩笑,當我跑出空屋子鑽進廚房的一瞬間,廚子同時推開了客廳的門,他馬上就看到了我,下意識的喊了一聲,拔腳就追過來。廚房很狹窄,到處都堆著東西,等我鑽出小門跑到後院的時候,廚子已經跟了過來。但是玉姨的身份尊貴,害怕出什麽危險,所以她和母親還有小地痞仍然留在客廳,我懷疑她不僅僅帶著一個廚子,門外應該還有其他人,我的時間更加緊迫。


    後院很小,一被廚子追上,我就迫不得已的停下腳步。這並不是個職業軍人,但是長的比較胖,立即跟我廝打在一起,我憋著一口氣,同時又穩定住心神,反手摸到牆角的一個冬青花盆,直接砸在廚子腦袋上。


    這一下沒把他徹底砸暈,但是意識肯定是恍惚了,我抓住機會掙脫他,麻利的翻過院牆,然後朝著相反的路一口氣跑出去,這片住宅區的地勢狹窄複雜,繞來繞去,幾乎把我也繞暈了,但所幸的是,沒有人追擊過來,我辨別方向,離開這裏,連等候我的司機也顧不上了,匆忙迴到了落腳地。


    這是一場虛驚,但讓我心驚肉跳,根本不敢想象現在落到玉姨手裏的下場,即便我實話實說,把一切全都交代出來,她也不見得會相信。我坐在床上,抽了支煙,可是總覺得身上什麽地方有些不對勁。那個廚子就是個做飯的,沒什麽功夫,隻不過一身力氣,我和他廝打的時候並沒有受傷,不過心裏老是覺得別扭。


    陡然間,我想到了什麽,趕緊伸手一摸,腦門上的汗就流了下來。日記不見了,我爸(鄭立夫)的那本日記,不見了。在我找到這本日記之後,很為他感動,把日記當成最寶貴的東西,隨身帶著。但是就在廝打的過程中,日記丟掉了,而我當時又亂成一團,隻顧著脫身,根本沒注意這迴事。


    我頓時感覺頭暈,惶恐,本來日記丟了就丟了,但是關鍵要看丟在什麽地方。玉姨和母親,都是熟悉鄭立夫的人,這本日記遺失在哪裏,肯定會讓玉姨疑惑,不過同時她也會確定,一定是和鄭立夫有關的人摸到了母親現在的住處。


    玉姨肯定不會容忍我爸在她眼皮子下麵搞這些小動作,必然會進行激烈的反擊。這個時候,他們的爭鬥中,我爸一直處在下風,玉姨如果發狠的話,多少都會給我爸帶來相應的影響。


    盡管我是無心的,但不得不承認,這可能是我迴來之後犯的第二個錯誤。


    第333章 兩塊石片


    錯誤已經犯了,無法再彌補。或許,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玉姨和我爸的矛盾再一次激化,從接連不斷的鬥爭中,雙方肯定會各有損失,仇恨的種子一旦埋下,得不到緩解的話,將會愈演愈烈,最終矛盾會發展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抓著頭發後悔了很久,但是轉念想一想,如果母親看到了日記裏的內容,那麽她會知道,我還好好的活著,而且鄭立夫對我很關心,很愛護。我想,她同樣會安心一些,在她現在的生活中,我沒有能力給她什麽安慰,不過這本日記對她來說,可能就是最好的消息,讓她在枯燥又悲涼的生活裏,看到一絲希望。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還活著,那麽就渴望會有見到兒子的那一天,這個信念會讓她自己也堅強的活下去。這就足夠了,我不關心別的,但是對於這個從未撫養過我的母親,我卻有一種深深的眷戀和愛。如果能讓她好好的生活下去,那麽我犯的這個錯誤,從某個方麵來說,是值得的。


    而且我也比較放心,玉姨肯定不會報警,省會城市這麽大,她也不敢動用陳思烈的全部背景,想要找到我,不那麽容易。我知道,從這次事情之後,母親肯定要搬家,而且玉姨很可能會安排一些警衛保護她,我想再接近母親,非常困難。但不清楚是為什麽,自從親眼見到母親之後,我更加眷戀不舍了,我的時間並不多,然而這時候,我有些不想離開。


    我隻想再看媽媽一眼,哪怕就那麽一眼。對於一個從小就沒有母親的人來說,這是比任何事情都要幸福的憧憬和奢望。


    這個想法讓我的毛病又犯了,我知道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做,但是我不可抑製的想再見見母親。所以我沒有離開這個省會城市,一直都在等待。這種等待是徒勞的,連我自己心裏都清楚。可是我要說服自己,就需要一個過程。我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從大年三十呆到了正月十五之後,心裏的熱切沒有消失,但是神智卻在一天天的等待中清醒了。


    事實證明,我和母親在這之前是無法見麵的。


    我想要走了,在臨走之前,我打算最後嚐試一次,我沒有車子,隻能徒步蹲守在部隊大院的附近。正月十五過後,中國人傳統的年就算完全過完,整個城市恢複了平日的喧鬧和活力。我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然後離開住處,徒步趕往部隊大院那邊,這是最後一次等待了,我知道仍然不會有結果,但是我隻想給自己一個離開的理由。


    鄭童,你已經盡力了。


    住處離部隊大院有一段距離,行走到中途的時候,我被一陣刺耳的鞭炮聲吸引了。年已經過完,除了有的孩子偶爾放幾個偷偷藏下來的爆竹之外,沒有人會放這麽長的鞭炮。火藥燃燒的氣味從對麵飄散過來,我看了看,那邊可能是博物館的一個分展廳,門外站了一些人。


    我不知道這些人是幹什麽的,但是分展廳的上方掛著一條鮮豔的橫幅,字跡清晰可辨:李海石個人收藏展。


    我確定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幕時,腦子裏的某些記憶好像被觸動了。這種觸動沒有任何根據,但是卻讓我愈發覺得好奇。


    圍觀的人不算少,這是展覽的第一天,可能藏主的一些朋友專門過來捧場,展廳大門打開之後,人就陸陸續續走了進去。我過去看了看,然後找人打聽,這次展覽完全是公益性的,不收取門票,據說藏主很有錢,不差那點門票費用,辦這個展覽隻是為了跟愛好者交流,同時也隱隱有炫耀自己藏品的一種心理。


    進門之後,有藏主的簡介和聯係方式,但是我還沒有來得及細看,目光頓時就被展廳中的一個東西吸引了。


    所有的藏品都放在展櫃中,有一層玻璃阻隔,而且展櫃的位置不高,如果從我這個角度平行注視過去的話,應該看不到那麽遠的展櫃裏的東西,然而我恰恰卻看到了。


    一片淡淡的光,從一個展櫃中四溢出來,我看到一些光條在不斷的閃爍,這一幕在展廳中應該算是非常紮眼的了,但是好像除了我之外,沒有誰察覺到這些。那個展櫃的旁邊聚集著幾個人,不過他們顯然沒有看到展櫃中四溢出的光條。


    也就是說,隻有我一個人才能看到這些。這些光條並不算很陌生,我曾經見過。看到眼前這些,我馬上聯想到了那塊已經被李富生砸碎的黑色鏡子。


    他說,那會是一切毀滅的禍端,絕對不能留下來。


    我完全被展櫃中的東西吸引,隨即走了過去,站在人後麵看。展櫃裏鋪著一層紅色的絲絨,絲絨上麵,放著兩塊石片。這種石片仿佛是石器時代的一種工具,類似石斧一樣。


    展廳裏幾乎所有展品都附有文字說明,非常詳細,有關藏品的年代,材質,文物研究價值,曆代收藏者姓名,甚至連關於文物的一些民間傳說都囊括在內,但是惟獨這兩塊石斧一樣的石片,介紹是空白的,隻有出土地。


    “各位。”展櫃前一個沒剩幾根頭發的中年人對旁邊的人道:“海石的諸多藏品中,精品紛呈,不過呢,我認為,恰恰是這兩塊無名無姓的石片,可能是最為珍貴的。”


    這人口才很好,滔滔不絕,他說這兩塊石片的出土地在西北,在藏主拿到這兩塊石片之後,請專人看過,但是對方說不出具體年代。說到這裏,毛稀中年人顯得有點點自得,他說根據自己的觀摩,兩塊石片應該是和良渚文化大致同期的產物。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不就是說,在良渚文化同期,西北同樣也存在一個文明起源地?”


    “這會填補一項考古界的空白,兩塊石片意義非凡。”


    “說價值連城可能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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