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李富生一臉無辜,指著北邊,道:“村子那邊撿的,不知道誰丟在地上,也沒人要,我們路過,順手撿迴來了。”


    “媽了個逼的。”鄭石頭拿著石頭就罵開了,也不知道是罵我們,還是在罵丟石頭的人。


    我端著杯子,望望李富生,鄭石頭的反應這麽強烈,這裏麵肯定是有說頭的。


    “這石頭怎麽了?”


    “不怎麽,不怎麽。”鄭石頭又開始晃頭,酒喝多了,舌頭發直,他使勁捋著舌頭,把那幾塊石頭裝到自己口袋裏,對我們道:“這個東西,你們就不要拿了,沒甚用,裝在身上也不好,不知道是哪個老龜孫丟在外頭的……”


    按照鄭石頭的性格,一般李富生稍稍套套他,什麽話都會說。但這一次不一樣,鄭石頭捂著那幾塊石頭,不管李富生怎麽套,他就是不開口。而且喝酒聊天的興致一下子就沒了,推開桌子道:“天不早了嘛,早點歇了去。”


    我們頓時都很鬱悶,但暫時不想逼著鄭石頭說什麽,就撤了桌子,跑到睡覺的屋子裏,點上油燈小聲的商量。他愈是掩飾,這個事就愈是奇怪,反正想辦法也要撬開鄭石頭的嘴巴。我想著給鄭石頭一些錢,多給點,不過李富生說不行,給他太多錢,反倒把他給嚇住了。


    但是事情就是這麽奇怪,主要是我們遇見了鄭石頭這樣的人,他腦子不怎麽夠用,我們三個商量著,鄭石頭就跑過來了,哼哼唧唧的東拉西扯,那樣子肯定是有話想說。我給他讓了煙,鄭石頭點了煙之後也不抽,夾著煙卷出神。


    一根煙燃到了頭,頓時燒了鄭石頭一下,他趕緊扔了煙頭,不好意思的對我們笑笑,然後輕輕咳嗽兩聲,道:“這個嘛,你們到這裏玩,其實山裏也沒甚好耍的地方,天氣又這麽冷,城裏人都忙咧,到了明天,你們是不是就要走咧?”


    “我們不忙,過幾天再走。”李富生道:“是不是住你這裏不方便?要是不方便,我們再找地方住。”


    “不是咧!不是咧!”鄭石頭趕緊擺著手,道:“那有甚不方便嘛,就是怕耽誤你們的正事,你們都是作甚的?”


    “做生意的。”


    “都是有錢人,有錢人。”鄭石頭幹笑著,支支吾吾了半天,卻還是什麽話都沒說,叫我們休息,李富生也不攔他,但是當鄭石頭慢慢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就轉過身,對我們道:“那個嘛,有些話要跟你們說說咧。”


    第258章 老村(十)


    “有什麽,你說。”我根本沒想到鄭石頭突然會主動要跟我們說些什麽,心裏猛然一激動,不過不能流露出來。


    “這個這個……”鄭石頭比較笨,閑聊天的時候說話還利索,但有什麽正事的話,可能就不那麽麻利了,而且還要組織語言,吭吭哧哧了半天,才開口道:“你們要是想玩,這附近隨便轉,哪裏都能去,就是……就是村子東邊六七裏外的山,不能去的咧。”


    我心裏頓時一動,笨人就是笨人,本來我們根本摸不到線索的地方,他倒主動給提示出來了。


    “那山為什麽不能去?”


    “這個這個……”鄭石頭表情很不自然,自己琢磨了半天,可能想不出什麽解釋,道:“反正是不能去的咧,會死人,你們隨便耍耍就好咧,千萬不要去,不能去。”


    “老鄭,到底怎麽迴事,你倒是說清楚嘛。”


    “村子裏的老規矩,傳了那麽多年了,都是這麽說的咧,反正不能去,你們歇著吧,我也歇著去了。”鄭石頭不跟我們再多說了,轉身離開。


    他一走,我跟李富生就笑了,鄭石頭看到那些白色的石英,就想警告我們什麽,他那麽一說,一下子就把具體的地點和方向說的清清楚楚。我當時就忍不住了,反正時間還早,躺在這兒也睡不著,不過李富生不那麽心急,晚上走山路,總不會那麽踏實的,到了白天再說也不遲。


    第二天我們起的很早,不過沒有流露出任何想要去那邊山裏的意思,對於昨天的事情也閉口不提,鄭石頭開始還有點不放心,但我們掩飾的好,漸漸的他也就不懷疑什麽了。吃過早飯之後,鄭石頭照例帶著東西去套兔子,我們三個又等了一會兒,也收拾了東西然後出門。


    我們按著鄭石頭說的方向,出了村子就朝東走,其實村子就是依山而建的,六七裏的路程一會兒就到。但這裏正位於太行山脈,那山是一片連著一片的,沒有單獨孤立出去的山峰,我們站在這裏仰頭看過去,不知道鄭石頭說的具體是哪一座。


    “找吧,估計就在附近。”


    說起來是比較容易,但我們不知道那座山的特征,石英這東西很難在地表找到,如果找不到石英的話,那麽目標山峰就無法辨認出來。反正已經到這裏了,我們隻是抱著試試的態度,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話,就要迴去再打鄭石頭的主意了。


    我們從近處一座小山先爬了上去,沒有路,硬爬上去的,太行山脈整體海拔比較低,尤其是在這一段山麓中,大概就二三百米的樣子。我們一邊走一邊找,連著爬過了三座山頭,但是沒什麽收獲。


    當我們順著第三座山爬到鄰近那座山上時,一下子就發現了一點蹊蹺。我們還沒有真正爬到山頂,但是已經能感覺到,這座山像是從頂部被橫劈了一刀一樣。山體有些陡峭,好不容易爬到了頂部,裂痕至少有二十多米寬,站在現在的位置看,裂痕下方明顯是個無比巨大的大坑,仿佛火山噴發之後留下的天坑。


    “遠近這麽多山,可能隻有這一座有點異常。”李富生朝別處眺望了下,道:“希望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我見過太多非常巨大的坑了,看見這個就不由自主的觀察,觀察到底是人為挖掘,還是天然形成的。這樣巨大的坑其實很容易分辨,如果是挖掘出來的,那就需要成千上萬乃至更多的人不停的幹很多年,痕跡非常明顯。不過根據我目前所見,這個位於山頂的巨大的天坑,並非人為。


    深坑,再聯想到鄭初一家裏用來關影子生物的籠子,這個地方的探索價值頓時暴增。我們試著想看看裂痕下的深坑的深度,但坑的深度一旦超過五十米,站在上麵就很難判斷具體的數據。


    必要的裝備基本都在身上帶著,不過繩子恐怕不夠,我們固定好了一根,甩了下去,商量了一下,鄺海閣過去打頭陣。對講機的信號很好,時刻都能保持通訊。他下去了大概十分鍾,滑的很慢,接著就給我們傳來信號,大概講了講下麵的情況。


    不出所料,這個突然出現在群山之中的山頂天坑內,有不少痕跡,那種痕跡已經到了非常明顯的地步,雖然可能過去許多年了,痕跡依然清晰可辨。繞過山頂的裂痕之後,天坑的坑壁上,出現了台階一般的鑿痕,而且有很粗大的木頭支在石頭間,如果膽子大的人,幾乎可以順著那些鑿痕一點點的朝下麵爬。


    情況很正常,鄺海閣在下麵找到了落腳的地方,我們也跟著下去了。踩在那些上下交錯的鑿痕上,我們固定好了第二根繩子,這樣就更方便了,隨時可以在想停的地方停住。不過轉頭朝下麵照了照,和之前見過的很多深坑一樣,光線下去就被無邊的黑暗吞噬了。


    鑿痕一直下去了大概有三十米左右,還是非常明顯的,我們到了這裏的時候,坑壁突然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截,像是四川那邊陡峭的山間棧道一樣,大概有三米高,人可以很輕鬆的站進去。但是這比棧道要深的多,我們鑽進去站直,手電一晃,那邊就影影綽綽出現了很多東西。


    那些東西很多,在棧道的深處排成了排,眼睛可能一下子適應不了那種絕對的黑暗,眯著看了看,暫時沒認出來。但是李富生就很牛,視力超級好,掃了幾眼,道:“棺材,很多棺材。”


    “棺材?”我一愣:“這算是崖葬嗎?那麽多,一個墓葬群?”


    “估計不是一起葬進去的,前後有時間上的差別。”李富生朝外指了指,道:“這裏偏的要死,除了那個村子就沒人煙了,大概不會有那麽多人同時朝這裏塞,過去看看。”


    鄺海閣依然留在外麵,負責安全,我跟李富生朝深處走了過去,棺材這東西,在現代的城市裏幾乎已經絕跡了,這大概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多的一次。朝裏麵走了走,視線清晰了,很多很多的棺材,擺放的非常整齊。棺材本身是沒什麽講究的,可能用的就是山裏的木料,各種各樣都有。果然跟李富生說的一樣,最裏麵那排棺材已經許久了,棺木發糟,估計一腳就能踹散,最外麵的這排也不少年頭,黑壓壓的一片,讓人感覺有點窒息。


    我們一排一排的慢慢走過去,邊走邊看,有些棺材的木料不好,棺材板已經裂了,像這樣的群葬,大概不會有太多的陪葬品,透過棺材板上的縫隙,依稀能夠看到裏麵的屍體。


    “會不會是那村子裏死掉的人,一代一代的都葬到這裏了吧?”我猜測道。


    “很有可能。”李富生點點頭,朝最外麵那一排指著,道:“這可能是老村的陳規,後來被人摒棄了,尤其這些年,村裏就剩下老弱病殘,抬著棺材也送不到這裏麵來。”


    “這就是鄭石頭不讓我們過來的原因?”我想了想,任何人都不願意有人幹擾他們的宗族祖墳,但鄭石頭阻攔我們的原因恐怕不會這麽簡單。


    “棺材很多,估計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價值,大概看一下就行了。”李富生道:“我們分頭走一遍。”


    “這……”我望著成排連片的棺材,心裏有點虛:“不會有詐屍這種事情吧?”


    “放心,絕對不會。”李富生笑了笑,隨後又收起笑容,道:“不用怕,有的時候,害怕並沒有任何用處。可能在以後,有些路,你要一個人去走,現在就得習慣。”


    為了節省點時間,我跟李富生從這裏分開,一人一邊,我也不認為這片棺材裏麵會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所以看的比較快,幾乎一眼而過。不多時,我跟他各自走到了棧道的盡頭,兩邊盡頭處的棺材估計是年代最久遠的,糟的千瘡百孔,偶爾會看到一截已經發黑的骨頭從棺材的裂縫裏伸出來。


    這時候,手電在岩壁上映照出了一點反光的東西,再一看,就發現那是一塊嵌在石頭間的石英石,質地不純,乳白色的。我過去看了一下,這次應該沒錯了,這個天坑,十有八九是鄭初一當年經常來的地方,如果遇見了比較純淨的石英,他會挖出來帶走。


    驟然間,身後的一片棺材裏麵,突然發出了哢的一聲輕響,聲音非常的低,這很可能是某些意外原因造成的聲響,但發生在此時此地,還是忍不住嚇了我一跳,我猛然迴過頭,一片棺材還是原來的樣子。


    我抹了抹頭上的虛汗,心說人有的時候其實是自己在嚇自己,風吹草動的都會聯想到很多。我放棄了那塊石英,轉身朝前麵走了幾步,然後順著另一條棺材間的通道朝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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