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跟人不一樣。”小地痞慢慢握著已經被喝空的杯子,道:“很多事情,都是文叔在操持,沒有他,可能下麵好多人要挨餓,我們的攤子也鋪不了這麽大,兢兢業業這些年了,年輕人必須給他尊重。”


    我對文哥沒好感,所以體會不到小地痞的話。不過有些事,現在想想就很明了。在之前,我一直認為玉姨是個很厲害的女人,駕馭那麽多男人,組成一個一切都聽她指揮的團夥,做自己想做的事,這不是一般女人可以做到的。但接觸了幾次,就會發現其實這個女人脾氣不好,而且養尊處優慣了,把誰都不放在眼裏,憑她自己,絕對撐不起這個攤子,都是文哥在幫她頂著。


    “王炳文得到了足夠的好處。”


    “你錯了。”小地痞搖搖頭:“他不比下麵的人多拿多少錢,他沒有家,已經把我們這幫子人當成家人了,他很少喝酒,不用任何奢侈品,隻知道幹活。”


    “你把他說的跟勞動模範一樣,我就不明白了,沒有任何目的,他會給人賣命?”


    “有的人的心理,別人可能永遠都理解不了,你覺得他在做一件很無聊的事,但他自己卻覺得很有意義。”小地痞說的很認真,不過說完之後又習慣性的笑笑,道:“沒酒了,今天早點休息。”


    “那我睡了。”我二話不說,倒頭躺在床上。


    “哥們兒。”小地痞也躺到自己的床上,枕著自己的胳膊,道:“算是給你個提醒吧,有些事包括有的人,不能隻看表麵,我想說的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在害你。”


    “這個我相信。”我知道小地痞是想表達什麽,但偏偏就不順著他的話說:“就像鄺海閣,我相信他絕對不會害我。”


    小地痞沒再說話,轉身躺下,不一會兒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我熬了很久都沒能睡著,心裏一直在想,別的事情暫時顧不上,但我要盡力在這幾天時間裏跟李富生和鄺海閣見一見,我知道,現在他們兩個的傷都那麽重,而且每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看守,想要逃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我不想等到李富生病情穩定以後被帶到文哥他們的地盤上去,如果真被帶走了,就更加沒有機會。


    接下來兩天,我一直沒有見到文哥,每天就和小地痞閑扯一會兒,不過小地痞會讓我見見陳雨,呆上那麽一兩個小時。這明顯是想拴住我的心,但我又偏偏無法拒絕。陳雨好了一點,至少不會見到我就哭了,我們的話不多,可是我每次都覺得那一兩個小時過的特別快。


    李富生入院之後的第五天,他的情況好了很多,人已經蘇醒了,離開重症監護室,轉入了普通的病房,這是個不好的信號,證明我們很快就要被帶走了。恰好這天早上,幾天不見的文哥迴來了,估摸著這幾天他也不好過,兩隻眼睛熬的通紅,坐下來一個勁兒的抽煙。


    他一來,小地痞就借口出去,房間裏剩下我跟文哥兩個人。他猛抽了一陣子煙,道:“詛咒的事,你不用擔心,李富生活下來了,我這邊也會竭盡全力,一定保你的命。”


    “我自己也能行。”


    “別倔了,有的事你大概也清楚了吧?”文哥一口氣把半根煙卷直接嘬成煙屁股,道:“賴衛國,徹底背叛了鄭立夫,不管他過去站在什麽立場上,但現在你已經完全指望不上他。另外,咱們得先弄明白一件事,李富生那種人,他為什麽肯幫你?你沒發現嗎?他是想借這個機會把我們這輩人都引過去,一起弄死。”


    “我覺得他做的挺好。”


    “你這個想法要不得。”文哥又點上煙,看了看我,道:“這個人從過去到現在,一直神神秘秘的,確實,他身上的秘密很多,我們要想辦法搞清楚。我非常懷疑,他是賈蘇。”


    文哥一直想把我朝他的戰線上拉,我懶得理會,懶洋洋靠在沙發上,道:“他不是。”


    “你怎麽知道他不是?”


    “他自己說的,他不是。”


    “那他不是賈蘇,還能是誰?”


    我一下子也迴答不上來,按照我的分析,李富生百分之一百就是賈蘇,但是他說不是,而且當初我們倆談這個事的時候,我察覺不出他在說謊,所以我就覺得,他可能真不是賈蘇,至於他的來曆,就沒法推測了。


    “現在他的情況好了點,明天我們動身離開,到比較大的地方去,他的健康更加能夠得到保證。你缺什麽,可以跟下麵的人說,他們會去給你買。”


    “等等。”我拉住文哥,道:“讓我見見李富生。”


    “過了明天以後,會見到的。”


    “你別來這套行嗎?說李富生活下來了,從頭到尾都是你們的人在說,我見都沒見到,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得確認,他是不是真的活著。你知道我的脾氣。”


    這個理由我也知道很牽強,但除此之外,實在找不出別的理由了。文哥也不拆穿我,低頭想了想,道:“你有十分鍾時間見他,其實吧,我想跟你說,病房在一樓,前後都有人守著,他現在連路都走不成,如果你有別的想法,趁早打消吧。”


    文哥說完就走了,過了一會兒,有人來帶我出門,然後到了醫院,在離開賓館之前,我已經被上上下下搜了身,口袋裏所有東西都被搜去了,他們得確保即便我見到李富生之後也不能幹什麽。


    實話實說,我自己也知道見了李富生之後什麽都做不了。


    確實如文哥所說,他跟醫院打好了關係,在一樓特設了一個單間病房安排李富生。我跟著三個人慢慢走過走廊,走廊長椅上那些拿著報紙或者無所事事閑等著的,都是文哥的人,窗子外麵的花壇邊也坐著幾個,前後守的密不透風,除非長了翅膀,否則絕對飛不出去。


    那三個人把我帶到病房門前,看了看表,然後推開門,道:“隻有十分鍾。”


    我看到了李富生,他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屋子一角擺著幾台儀器,他的臉色仍然蒼白,不過比剛受傷時的慘白要好的多。除了內傷,就隻有幾處輕微的擦傷。


    當我走進來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竟然衝著我微微一笑,那表情仿佛是在說:別擔心,我死不了。


    我也跟著笑了笑,坐到他對麵的床上,門外就守著人,時不時透過門上的玻璃朝屋子裏看兩眼。


    “你來了,非常好,否則我真有點不知該怎麽辦。”李富生輕聲道:“不要聲張,鎮定點,想辦法給我弄塊碎玻璃。”


    第240章 自救(二)


    “你要幹什麽?”我一下子還沒弄明白李富生的話:“我隻能在這裏呆十分鍾。”


    “就因為你隻能呆一會兒,才要抓緊。”李富生微微側身,小聲道:“我想,你大概不願意落在王炳文手裏任由他擺布吧?那就照我的話去做,本來我需要刀子,但你肯定沒有,所以隻能找一塊碎玻璃。”


    我趕緊就四下張望,李富生這時候一見我就突然要碎玻璃,肯定有他的原因,而且我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一點,他想逃走。不過我不知道碎玻璃跟逃走之間有什麽必然的關係,李富生不會蠢到拿碎玻璃當武器。時間很緊迫,我來不及多問了,一掃視就完全看清了房間裏的所有東西。


    玻璃是有的,門窗,李富生的輸液瓶子,桌上的玻璃杯,但我這邊弄出一點動靜,外麵的人就會察覺,很冒險。我緊張的思考,想著能不能故意找文哥手下人的茬,然後借機把門上的玻璃打爛,或者幹脆摔個杯子,那樣的話就會有很多碎玻璃。不過這大概也不行,文哥手下不是傻子。


    最後弄的實在沒辦法了,我幹脆就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把水一口喝幹,然後朝門還有窗戶看了看,趁那些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把杯子塞到床上的被子下麵,兩隻手捏著杯沿,全力一使勁,杯子被包裹在厚厚的被子裏麵,咯嘣一聲被捏碎了,而且聲音很小,外麵的人沒察覺到。


    “挑一塊最鋒利的,小心遞給我。”


    “嗯。”我盡力把動作放到最小,任何可疑的舉動可能都會引起外麵人的警覺,我慢慢挪動了一下坐的位置,掀開被子,杯子碎了幾塊,我拿了一塊握在手裏,裝著幫李富生看輸液瓶,塞到他被子裏麵。


    “你到底要幹什麽?”直到把碎玻璃塞給他,我才輕聲問了一句。


    “放心,我不會割脈自殺的。”李富生已經糟糕成這樣了,但仍然很鎮靜,而且顯得小詼諧,他又微微側了下身,斜斜的麵對我躺著,這樣一來,正門外守著的人隻能看到他的背,而正門對麵窗戶外的人的視線也被我擋住了一部分,李富生的身體沒恢複,在石堰川失血太多了,動了幾下就輕輕喘了口氣:“我們要離開這兒,我從不願意讓任何人掌握我的命運。”


    “你想到辦法了?”我一直到這個時候都不知道李富生在打什麽主意,從常理上看,我們逃走的一切希望都被掐斷了,可能性等於零。


    “你得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有奇跡的,尤其是在陷入絕境的時候,更要讓自己堅定信念,你自己的心理不能崩潰。”李富生輕輕把身上的被子掀開了一點,他穿著那種病號服,又把衣服掀開了一部分。他在自己腹部左邊輕輕摸了幾下,一隻手握住了那塊碎玻璃。


    我就在他對麵坐著,看的很清楚,我看到他腹部上有一個很奇怪的傷疤。這個傷疤不大,大概隻有一根手指那麽長,說這個傷疤奇怪,是因為它看著像是一個嶄新的疤痕,但再看一眼,卻又像很久很久之前留下的。


    “你得記住,人,無論到了任何地步,哪怕你已經天下無敵了,也要給自己留一手,這一招後手或許一直用不上,但一旦能用上的時候,就可能會救自己一命。”李富生握緊了碎玻璃片,玻璃的刃口沒有刀子那樣鋒利,卻足可以割破皮肉,他對準了腹部上那道傷疤,然後用力割了下去。


    “你……”我被嚇了一跳,失口道:“你在幹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解密天機檔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龍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龍飛並收藏解密天機檔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