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鄺海閣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說了一些跟我爸之間的事。


    鄺海閣從最早開始,就是我爸很信任的一個人,他的性格就是那樣,不好接近,但一旦認準了你,就算把命搭上也沒有怨言。我爸跟鄺海閣的關係很好,他盡力不想讓兩個人的關係變成上下級,而是成為一種類似朋友和夥伴的關係,不過鄺海閣很懂規矩,也很有分寸,從來不敢托大。


    他說,我爸從未對他有過殺心,反倒是很久之前,在一次行動中為了救鄺海閣,我爸受了很重的傷,肚子裏的腸子都露出來了,在荒郊野外被人抬了三天才抬出山。


    聽到這兒,我忍不住就朝李富生看,這個事情,李富生應該是最清楚的,但是他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好像根本不關自己的事,也沒有開口的意思。我又望向鄺海閣,我覺得像他這樣的人,不能說的事情寧可不開口,也不屑於撒謊。


    那麽,事情到底是怎麽搞的?多吉和鄺海閣如果都沒撒謊的話,那就說不過去了。


    我想了一會兒,就想出一個比較合理的推斷,這個推斷的前提要建立在有兩個鄭立夫的基礎上,很多線索都證明,在過去,很可能真的有兩個鄭立夫,一個活到了現在,另一個,在邊境線上被擊斃了。


    多吉解讀年輪石記憶時,有個缺陷,那是強行解讀的,注定不完整,也無法洞悉記憶裏的細節,沒有細節作為輔證,他很可能會把兩個鄭立夫做的事情混淆。也就是說,很可能是哪個被擊斃在邊境的“鄭立夫”,當初要殺鄺海閣。


    “我暫時不懷疑你的話。”我又看向鄺海閣,道:“我問你,很早之前,你們在邊境上擊斃的那個人,是誰?”


    鄺海閣的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因為他估計沒想到我會知道這件事,當時參與擊斃事件的人不多,而且都不可能外傳。


    “告訴我,你們擊斃的人是誰?”


    鄺海閣不說話,我急了,加重了語氣追問。這時候,李富生過來打圓場,對我道:“他既然不說,就是不能說的事,不用為難他。”


    “你們兩個都知道這個事!”我甩開李富生的手,唿的站起來道:“瞞著我,想幹什麽!?”


    李富生還是靜靜的看著我,鄺海閣卻好像很在意我的情緒,他看看李富生,嘴皮子動了動,想說什麽。但是李富生搖搖頭,慢慢站起來,道:“我告訴過你的,在你沒有相應的思想準備還有承受能力時,知道一些事情隻會給你帶來壓力和負擔,你應付不了。溫水煮青蛙的道理,你應該懂,喂的太多,你會撐死,循序漸進才是正路。”


    他們兩個剛才在那邊商量了那麽久,就是在商量著怎麽瞞我?一件事情,說一部分,瞞一部分,他們居心何在?


    想到這裏,我的情緒就異常的激動,腦子一熱,甩手就想離開。但一想到自己脊背上那雙黑色的眼睛,我又缺乏離開的勇氣,我實在搞不懂李富生究竟在搞什麽,可是解除鬼影詛咒,隻能靠他,我不得不忍耐一點。


    但我的性格就是那樣,城府不深,心裏一不爽就帶到了表情上。李富生勸了幾句,我更加煩躁。他突然就有點火,問道:“你就算知道了一切事情,能怎麽樣?你能改變發生了的事?還是能創造一個你理想中的未來?你想盡辦法要弄清楚來龍去脈,隻是單純滿足你的好奇心,等你知道了以後呢?你要怎麽樣?”


    “就像你說的一樣,我隨時都可能死!死於詛咒!或者被別人弄死!”我衝他叫道:“我想做個明白鬼!不行嗎!”


    “算了。”鄺海閣也跟著搖搖頭,對我道:“你想知道的事,我告訴你。”


    “那你說!”


    鄺海閣的嘴唇又來迴動了動,李富生就火了那麽一下,這時候鎮定下來,他沒有阻攔鄺海閣,自己走到了一旁,坐下來抽煙。鄺海閣讓我平靜平靜,有什麽話慢慢說。


    足足有兩支煙的功夫,我們三個人都沒說話,沉默總是要打破的,我丟下手裏的煙頭,問鄺海閣道:“我爸是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被複製的?”


    “複製?”鄺海閣不易覺察的愣了一下,他反應非常快,愣也就是一瞬間,隨即,他就反問我:“什麽意思?”


    我心說鄺海閣的心裏難道根本就沒有“複製”這個概念嗎?否則他怎麽會不理解我問話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偽裝出來的,接著就問道:“你不懂複製的意思嗎?那你們在邊境上擊斃的人是誰?他跟我爸不是一樣的嗎?你別說你不知道或者沒見過。”


    我盡管有點急躁,但還是耐著性子跟鄺海閣講了一點關於複製的事,其實解釋起來不費力氣,鄺海閣不笨,更重要的是,我們眼前就有個活生生的例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告訴你,一號隻有一個。”鄺海閣道:“在邊境上被擊斃的,是另一個人。”


    “是誰?”


    “他叫孫萬華。”


    “孫萬華?”我道:“你確定?”


    “確實叫孫萬華。”鄺海閣解釋道:“我沒有什麽證據,部隊上的人事檔案,尤其是西海河工程技術人員的個人檔案,沒辦法拿到,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你接著說吧。”


    鄺海閣第一次見到孫萬華的時候,已經是西海河工程進行了一年之後的事了,當時我爸讓他到三台河子以領取機組配件為由,去見了孫萬華,交給他一些東西。在見到孫萬華的那一刻,鄺海閣驚呆了,他甚至產生了疑惑,懷疑是不是我爸故意逗他。因為他真的沒有見過那麽相像的兩個人。


    那個孫萬華待人很冷淡,看見鄺海閣發愣,頓時就皺起眉頭,問他有什麽事情。鄺海閣從驚訝中驚醒了,連忙把東西交給了他。孫萬華拿了東西就走,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


    “他跟一號非常的像,如果不是我這種天天跟一號在一起的人,可能會混淆不清。”


    但是像歸像,總還是有區別的,這個孫萬華和我爸的區別,在於性格,而且從外形上來說,也有一丁點不同。我爸所在的那種工程兵部隊,有任務的時候天天要出苦力幹活,一天下來累的人仰馬翻,恨不得收工之後馬上躺下就睡覺,再加上當時的部隊裏崇尚男子漢氣概,所以沒人會刻意的拾掇自己,下到士兵,上到師團級的幹部,一個個臉龐曬的黝黑。


    但這個孫萬華就很白,在三台河子那種地方,他身上的軍裝熨的整整齊齊,兩條褲縫隙線筆直,沒有一絲褶皺,而且走近了之後,能聞到他身上有雪花膏的香味。那個年頭,部隊裏用雪花膏的人實在不多,可以看得出,孫萬華很注重儀表,而且有點挑剔。


    就因為這些,鄺海閣才判斷出來,不是我爸在開玩笑,而是確確實實有一個跟他長相極為相似的人。


    第221章 鄺高手的講述(三)


    聽了鄺海閣的話,我自己也產生了一點疑問。我了解有兩個“我爸”的事情,是一點點慢慢了解到的,看過兩段錄像,還有別人的一些講述。現在迴頭想想,有兩個“我爸”的這個結論,可能下的有點武斷了。那兩段錄像一段是穿著白大褂解剖影子生物,另一端是跟蘇聯人秘密接洽時的記錄,還有李富生的記憶,也就是在邊境線時的情景。這些錄像攝製的時間太長,而且當時的攝影設備沒現在先進,從錄像畫麵上,根本就看不出一個人到底白不白,是否經常拾掇自己抹雪花膏。


    那麽這樣一想,我可能從開始的時候就自己把自己帶進了一個誤區裏。我爸不存在複製品,隻不過是有一個和他長相非常相似的人而已。


    想到這兒,我心裏對文哥的憤怒就不可抑製,老丫估計就是抓著錄像上分辨不出細節的這一點,把殺人,叛逃的帽子全都扣到了我爸頭上。


    這個孫萬華,無疑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在第一次接觸到孫萬華之後,鄺海閣就對這個人暗中注意了,不過他在西海河,孫萬華在三台河子,再加上兩個人身份不同,鄺海閣能見到他的機會不多。對於孫萬華的了解,多半還是聽來的,這些事隻流傳在我爸那一夥人中間,別人講了一些,我爸偶爾也對鄺海閣說兩句。


    據說孫萬華是當時一個業內很有名氣的生物學家的學生,這個老專家也姓孫,鄺海閣剛聽到這些的時候,還誤以為孫萬華是孫老的子侄,不過確實不是,隻是他的學生而已。


    西海河那麽龐大的工程,不可能剛找到點線索就立即上馬動工,在工程正式開始之前,必然會有個調查以及計劃的過程,這個過程可能很漫長。在計劃製定時,一些相關領域的專家學者就參與進來,孫萬華估計是在那時候跟著他的老師一起進入西海河工程所在的天機計劃中的。


    這就說明,孫萬華肯定那位老專家門下非常優異的學生,相當受器重,否則也不會被老師帶到這麽重要的計劃中來。


    當時部隊裏麵的專業技術人才嚴重不足,所以對這些外援的專家組很看重。在孫萬華參與進來之後,他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參軍。他的老師當然會反對這個決定,因為天機計劃不可能搞一輩子,他們師徒隻負責生物學這一部分,等到自己的任務完成,就會撤出,然而參軍的話,將要留在部隊很多年,這對自身的專業發展不利,但孫萬華很罕見的違背了老師的意願。


    不過他的老師沒那麽狹隘,並未因為這個原因而改變對孫萬華的態度。反正當時人的想法比較淳樸,在地方也好,在部隊也好,都是為國家為四個現代化做貢獻。


    “他參軍,不是思想覺悟高。”鄺海閣道:“他有自己的目的。”


    部隊不同於地方,那些技術專家有地位,但沒權力,他可以跟兵團的首長同桌吃飯,不過想要調動一個士兵去做什麽,都要經過班長的同意。然而,既是技術專家,又是軍人,同時在部隊裏擔任一定職務的人就不一樣了。孫萬華的老師在部隊裏也有點背景,聽說其女婿是師級幹部,有了這些身份和背景,孫萬華參軍時就破格提幹,授上尉軍銜,等到西海河工程正式上馬時,他已經晉升至少校。


    按照這個時間來判斷,我爸入伍肯定是在孫萬華之後的,說不定孫萬華還幫了一些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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