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威風,他身邊的那些個跟班這時候都錯愕的迴頭,發現了鷹族最偉大的先祖,鷹放老爺子正黑著臉杵在那兒呢。


    荒野之上,寒風颯颯,氣氛一時間有點尷尬。


    身穿大氅的小夥子,木木地把剛擼起來的袖子放下,迴頭就是一個叩首拜禮。


    然而鷹放也有點蛋疼,他皺皺眉頭,出聲問道:“你是,哪一支的?”


    何墨聽了很意外,敢情這位爺譜這麽大,在鷹放那邊竟然還是個生麵孔啊。


    年少鷹族才敢抬頭迴答:“我是鷹傲,宗家的,那個,鷹揚是我哥啊,先祖大人。”


    鷹放了然,這還是宗家的,不好隨便處理,他隻好問起了事情的原委,畢竟發生了什麽事兒都不清楚。


    支支吾吾下,鷹傲跟自家老祖坦白了最近他來到玄陰城之後,百般無聊之下,尋歡作樂的勾當。


    也並不難猜,事情基本上都在何墨的預料之中。


    在落霞城紙醉金迷,酒池肉林主管了的鷹傲,聽說自家那兄長,還有破關而出的先祖都在玄陰城紮根,好像還有一番事業在,當即就央求父親,破格將他還有那一棒狗腿子一同打包發了過來。


    誰成想,來了這玄陰城,鷹傲才發現事情與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樣,這玄陰城的確是按著凡間現代化都市的模子給造出來的。


    但是,偏偏就少了點什麽東西,讓這兜裏零花錢數不清的多金少爺當下有點憂鬱。


    去一線幹活吧,拉不下這麵子,去辦公室吧,可偏偏那兄長向來不待見隻會玩樂的自己,閑極無聊,鷹傲一個狗腿子的提議就顯得格外有趣了。


    鷹傲他們幾個從捉弄居住在這裏的妖眾開始,漸漸口味愈發不滿足,那天恰巧有人看見了滿載而歸,就要離開這裏的沃利夫,於是他們一時興起,就將沃利夫給打劫了。


    說到這裏,鷹放從口袋之中,取出了那鼓鼓囊囊的錢包,他說道:“這錢我就沒動,老祖,我本來就打算過兩天,就還給他,這也就是教訓教訓那個奸商,您不知道,同樣的東西,他在這兒****落霞城貴了許多,我是實在看不過去。”


    越說,他還好像覺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似的。


    然而,鷹放並不為之所動,他麵色愈加深沉如淵,低聲道:“你的狗腿子給你的提議?孩子啊,不管別人怎麽說,你可不能這麽講跟著你的這幫人。這是我對你最失望的地方,那些打劫什麽小打小鬧,我其實不多在乎,但你如此行事,將所有罪名推給你的手下,實在讓人不齒寒心。”


    妖族對事情的看法果然還是與自己不同,何墨接著說道:“鷹放前輩,你注意言辭,什麽叫做小打小鬧,鷹傲的行為,已經嚴重違反我們的公約。”


    “嗯,這我知道,該如何懲罰,就按照規定來做。此事的處理結果,我會公示出去,不會避嫌。”


    鷹放說罷歎口氣,他又說道:“真是可惜了你的名字,傲氣去哪兒了呢,接受過懲罰之後,就趁早打道迴府,迴去吧。”


    “老祖!怎麽會這樣?您怎麽能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狼妖,還有這個外人的一句話,就把我發迴去啊,我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你也就走運投胎在我家罷了,好自為之。”


    這時候,接到消息的鷹揚也姍姍來遲。


    他一眼瞥見鷹傲的影子,就大概知道了在這兒發生了什麽事兒。


    而鷹傲也直接就看出來,老祖對自己兩兄弟的偏愛程度,他暗自懊悔。


    這一家子在這荒野之中團聚,本來應該是個高興的事兒,可現在卻有點不愉快。


    何墨說道:“在我們的發展過程中,治安問題,尤為重要。特權這種東西,我知道在玄陰城乃至整個仙界,都是難以根除的固有觀點,但起碼要在麵子上做上些功夫吧?”


    他就這麽直白說了出來。


    如果今日違反公約的是那個沃利夫,而不是鷹傲,恐怕已經被流放到了遙遠的荒蠻地區。


    鷹傲即將接受的懲罰,也不會很嚴重,至多就是做有期限的義工,建設玄陰城的苦活多幹幾件。


    這沒有辦法,在如今的仙界,或者妖族眾人的固有觀念裏,人人平等,或者妖妖平等都是不存在的。


    隻是受過現代凡間教育的何墨,對此有些堅持,恰巧鷹放與鷹揚能夠接受他的觀念罷了。


    那犯事兒的妖族之前放下的狠話其實,也很是戳到了何墨內心深處。


    你知道這玄陰城究竟是誰的嗎?


    盡管之後鷹放故意強調了何墨市長二字,但何墨還是明白,真正的城主乃是那位荒古大妖。


    而何墨隻不過是個過客,想到這裏何墨有點難過,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是希望玄陰城能夠盡量向好一點的方向發展。


    大多數居民都是底層妖眾,他想讓他們過得好一點,也希望特權能夠盡量關在一個稍微寬大的籠子裏麵,不然妖族底層過得實在是太過艱難了。


    像那位沃利夫,極有可能辛苦多年的積蓄,一朝落空,甚至打劫他的人不是為了貪圖他的錢財,而隻是為了滿足自己一時的樂趣。


    鷹傲被鷹揚板著臉帶走,一路上他百般求饒,至於鷹傲的那些跟班,則是被鷹揚的手下,帶向了另一條路。


    他們犯了同樣的錯誤,不過接受的懲罰卻不相同。


    何墨對此很不認同,但他的個人意誌並不能改變這一切,好在他能盡量改變一下。


    鷹放能夠接受自家宗家後代受到懲罰其實已經是這些天之中,在何墨影響下的一次思想轉變。


    那些人都散去之後,荒野之上隻剩下了何墨與鷹放二人。


    荒古大妖和善笑笑,他說道:“何墨,別不說話,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些什麽。”


    幾個月來,在玄陰城公事的經曆,讓這年齡差距極大的兩人成了忘年交,他們私下基本不用長輩晚輩的稱唿。


    何墨極目遠眺,看著這荒野之上,延伸到遠處的公路。


    在公路盡頭,並非荒野,那裏是一處新修建起來的隕鐵礦。


    他說道:“那你還要我說點什麽好啊?哎,這感覺真是深深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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