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墨看著嘴角粘著飯粒,衣服上也滴落了數點油湯卻仍然在風卷殘雲的孟嚐君沉默不語。他心中升起了一些念頭,身為一個在天庭土生土長的普通小道童,就算壽元先天比下界凡人高出十數倍,可終日不是看守主人的園林就是伺候永遠都在燃燒的丹爐。這樣的仙生,仿佛一眼就可以望到頭,日日夜夜都是重複又無聊,孟嚐君比普通凡人更幸福嗎?也許在他不曾下界見識過這花花綠綠的世界之前,孟嚐君是快樂的,他會因為異雪蓮的花開了而高興,他會因為烏頂雞新孵出一批小雞而愉悅,可當他真的認識到凡世間的種種美好與自由,他還願意迴到自己那小小的一隅天空嗎?他還甘心隻是做一個小道童嗎。


    何墨無法判斷,他隻知道那句無知者無畏,亦是無知者無欲。即便是身份比道童高的多的東華帝君的重孫子,又或是通天教主的小女兒,他們這些少年郎因為比孟嚐君更了解凡人的世界,也更加向往這裏的生活。


    孟嚐君是被自家主人,赤腳大仙托付來找何墨學習廚藝。而那位東離憂,他跨越空間尋何墨而來又是所圖為何?莫非隻是想要體驗一番浮生若夢的感覺嗎。


    何墨見東離憂已經有些酒足飯飽的樣子,他開口問道:“東離憂,目前我最拿得出手可以教你的隻有廚藝,當然你要是願意學些諸如物理化學,英語地理的文化科目我也不是不行。”


    東離憂不知從哪兒拿出塊看上去頗為不凡的手帕擦著嘴,他眼珠一轉對何墨說:“何老師!不瞞你說了,我專程下界找你求學,最大的心願就是成為一個搖滾巨星!”


    說完了他收起手帕,又取出了一個在何墨看來是老古董的,walkman,還是那種上世紀風格的造型,隻能播放磁帶的隨身聽,果不其然,東離憂取出一張封麵已經泛黃的老磁帶,塞進了那walkman的機身,然後他戴起耳機,隨著音樂搖頭晃腦,手上也用響指打著拍子這樣子是要獻唱幾句了。


    何墨對這群仙人各種奇怪的舉止早就見怪不怪,但是看到東離憂,這位東華帝君的正經重孫子,正牌注冊仙人,居然在聽上個世紀世界上最出名的披頭士樂隊的金曲,他還是訝異的張開嘴巴驚歎,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hey,jude,dontmakeitbad.”


    就是這唱的實在是,有辱仙界斯文了點。


    正在仔細分辨極品紅燒肉究竟放了多少白糖的落雲被這歌聲打斷,她拍著桌子對東離憂喊道:“你唱成這樣,什麽黑豬白豬都得被你給嚇死了!”


    東離憂摘下一邊耳機,他對著落雲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搖晃道:“所以我才來找何老師學習如何成為搖滾巨星啊,這是我的夢想,你可不要侮辱一個追夢少年。”


    何墨滿腦門子都是黑線了,他看著東離憂麵無表情說道:“我要是知道怎麽做個國際巨星,十年前就大紅大紫了好麽,這事兒你是真找錯人了。”


    東離憂看著何墨這麽一副認真嚴肅的樣子,他知道何墨並非開玩笑,這老師難道真的沒有可以教自己的了嗎?


    東離憂站直了身子,他把walkman收起來,退後幾步,衝著何墨深深彎腰鞠躬,大聲開口說道:“還望先生不吝指點!授業之恩,東離憂沒齒難忘!”


    落雲看到這位從小便從不曾低頭,但總是沒心沒肺玩樂度日的友人如此模樣。她想了想也向何墨說道:“老師,不然你就隨便指教一下他吧,小小東看樣子這次是真的用心了。”


    就連孟嚐君也有一副要表態的樣子。


    何墨趕忙走過去把東離憂扶起來,他沒好氣的說道:“你們是看話本小說看多了,我像是那種攜技自珍的人嗎?說實話,我唱歌還未必就比東離憂好聽,教他做搖滾巨星,這事兒我真不行。”


    東離憂手托下巴迴憶道:“可出門前,我祖爺爺對我說,下界那位老師萬法皆通,各種無敵,難道這糟老頭子是匡我不成?”


    天上地下,恐怕敢如此稱唿東華帝君的也就這一位了。


    落雲卻嗯嗯兩聲接腔道:“那就沒跑了,像東華帝君那樣的人物,怎麽可能信口開河嘛,何墨老師萬法皆通想來也似乎有這麽迴事呢。所以啊,老師你可千萬不要失去信心,既然帝君說你行,那你不行也行。”


    東離憂連忙點頭道:“就是就是,還是落雲說的有道理,我祖爺爺大小也是名聲在外那麽多年了,說出去的話那就是一個蘿卜一個坑,老師你可別想把我說跑,我賴定你了。”


    何墨一臉懵逼,他被這倆學生說的有些心動了,難道自己真的是那什麽天選之人?萬法皆通,哦豁,這可是東華帝君親口所說?難道自己命中注定是如此牛叉閃閃的人物了嘛。


    “老師老師,你怎麽流口水走神了?”落雲遞過來一張紙巾,奇怪的看著何墨。


    何墨老臉一紅,尷尬咳嗽兩聲說道:“那,既然你執意要跟著我學這個,那我們就試試看吧。反正,來都來了。”


    東離憂一臉喜慶地敬了何墨一杯酒,而落雲也偷偷在背後隻有東離憂才可以看到的角度比了個大拇指。


    四人酒酣飯飽後,何墨帶著三個學生來到了一家豪華五星級酒店,他準備再次開間套房,當然隻是用他一個人的身份證,落雲他們統統先進了白夜世界。


    開好房間後,當孟嚐君第一次坐在柔軟又有彈性,舒服的大床上時,他簡直樂壞了,此時他身邊隻有老師和兩位從小就熟悉的朋友,孟嚐君終於放下了拘謹,他也像東離憂那樣東碰西戳,對這從來沒有體驗過的一切表達他所有的讚美。


    畢竟孟嚐君雖說是來自天庭,可他在天庭也隻是最底層的存在,如此奢華的享受可是他第一次遇到。


    相對來說東離憂就比較淡定,他坐在何墨身邊,學習著如何上網,不久悟性極高的他就開始獨自在網上搜索著樂理知識,聽著此前從沒聽過的音樂。


    沒過一會兒,東離憂憂愁的看著披頭士的百科詞條歎了口氣:“約兄啊約兄你怎麽就先走一步了呢?可恨的精神病粉絲呐。”


    何墨在網上訂了一批樂器,落雲還在白夜世界。


    這就是日後響徹仙界的四人組最初的那一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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