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說:“迴背,迴背,就是厭勝術裏的一個詞,專門說好厭——講的就是用鎮物把壞事兒變好事兒,把兇事兒變吉利事兒,遇難成祥,化險為夷。這父子不和睦了,兄弟鬧別扭了,朋友擱氣了,婆媳不合了,都可以用這迴背。加了一個寵字,就是專門用到夫妻之間了。”


    大師兄連忙寫了幾筆,然後問:“就是說要夫妻和和美美的?”


    “是這個意思。”師傅說:“你們看這上麵的紅線,紅線就不用說了,月老牽紅線,牽上的才能在一起。七七四十九根,把夫妻倆結結實實的拴在一起,誰都分不開!”


    “為啥是七七四十九根?”大師兄說:“這有沒有什麽講究?”


    “人身上有七竅,人心裏有七情。”師傅說:“人死了之後有頭七、二七、三七……一直到七七。這七七無論是在佛家還是道家,都是個劫數。七七四十九根線綁在一起,牢不可分,七竅相通,沒有隔閡;七情相合,沒有二意;死了之後,到了七七,也要在一起!”


    七七四十九根紅線,原來是這意思,我不由得暗暗咂舌。


    “那這紅紗蒙住這男人的眼是啥意思?”大師兄說:“不讓男人看?”


    “用紅紗蒙住男人的眼睛,有倆意思。”師傅說:“一是不讓這男人再看見別的女人;二是,他看自己的女人就像看見西施、貂蟬,越看越喜歡,而且無論這妻子以後變得多醜,多難看,這男人都一心一意,絕不三心二意。”


    師傅說完這話,我看見嬌嬌的眼睛亮了。這妮子,動心了。也是,這種說辭,世上哪個女人聽了都會動心。


    大師兄又問:“那這艾條呢?這是艾條吧?插在心口上,是什麽意思?”


    師傅說:“心裏有艾,就是心裏隻有愛的意思。”


    這次,不等大師兄問,嬌嬌就問了:“爸,那這男人手上釘一顆釘子是什麽意思?”


    師傅說:“意思是封住男人的手,以後無論女人做了什麽事情,無論有多過分,這個男人都不會打她,不會施暴。還有那腳上纏著膠帶,意思是隻守著自家的女人,不再到別處招蜂引蝶,沾花惹草。”


    嬌嬌聽完,直接把那迴背寵給拿走了,說:“這麽說,這東西是好東西啊,不是壞的。”


    師傅說:“對你們女人說是好的,對男人說可就壞透了。”


    “怎麽壞透了。”嬌嬌不滿的撅起了嘴。


    師傅說:“這人不論咋樣,都該是個人樣,有個人心,不是誰的提線木偶。女人要是好的也倒罷了,那女人要是壞的呢?用這法子不是坑害了男人嗎?”


    師傅說的話在理,嬌嬌也無法反駁,隻是說:“反正這東西,對徐冬梅有用,她是好的,她男人不好。”


    “怕就怕的是,有一天,這東西被她男人發現了,那可就壞事了。”師傅說:“藏在枕芯裏,誰能保證不露餡?再一個,萬建魁和馬乂星這倆人,絕不會安好心。我怕他們也是在做雙麵局啊。坑了這個,再去坑那個。”


    師傅這麽一說,我就想起來民國時期,厭勝門在文柳鎮裏做下的事兒。


    大師兄卻不明白:“啥雙麵局,咋坑了這個又坑那個?”


    師傅說:“我聽你們師祖爺說過一個有關迴背寵的事兒,還說是出自哪一本典籍,木郎可能看過,講的是潘金蓮和西門慶的事兒。”


    “《水滸傳》,吳承恩寫的!”大師兄說:“我知道!”


    “《水滸傳》那是施耐庵寫的。”我說:“我看過書,不過也沒發現裏麵講這個事兒啊。”


    “不是《水滸傳》。”師傅搖搖頭,說:“是另一部書,還是個奇書,不但說了潘金蓮,還說了個女人,叫,叫李什麽姐兒。”


    “李桂姐!”我一下子明白了,不是《水滸傳》,是《金瓶梅》。


    “對對對。”師傅說:“就是李桂姐,還是木郎有學問,那是本什麽奇書?”


    “呃……是《金瓶梅》。”說完,我的臉就熱了,那方麵的事兒,還是因為看了這本書之後才天天想的。


    大師兄嚷道:“我也看過!就是本黃書嘛!”


    “啥黃書!”師傅責備大師兄:“你懂什麽!那是奇書!裏麵就專門講到迴背寵這件事兒!”


    這《金瓶梅》確實是明末奇書,不過裏麵的內容,也確實太葷了,師傅不知道,隻要是我看過的書,他都覺得好,大師兄說是黃書,師傅肯定不願意了。


    大師兄撇撇嘴,朝我擠眉弄眼賊笑幾聲,也沒再反駁師傅,說:“是奇書,師傅您接著講。”


    “就知道你看的不是正經的《金瓶梅》,不然還叫我講啥?”師傅說:“說的是西門慶在妓院裏勾搭上了一個女人,叫李桂姐,天天不迴家。潘金蓮就不高興了,總是在家裏罵這個李桂姐,李桂姐知道以後,就讓西門慶剪了一縷潘金蓮的頭發,李桂姐拿著那頭發塞到自己的鞋底夾層裏,天天踩在腳底下。這就是一厭,潘金蓮從此之後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天天感覺惡心頭暈。後來,有個瞎子,是懂厭勝的高手,就給潘金蓮出了這麽個主意,做了個迴背寵給潘金蓮,還讓西門慶喝了那符,從此以後,西門慶就對潘金蓮好了。木郎,那書裏有沒有這迴兒事兒?”


    我點點頭:“有!”


    其實我也記不清楚了,當時看書的時候,對某些描寫倒是記憶深刻,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倒是給忽略了,隱隱約約好像是有這麽一節。


    師傅說:“我怕就是怕馬乂星和萬建魁把迴背寵給了徐冬梅以後,又去找李海現在勾搭的女人,再給她介紹什麽損招,收兩家的錢。到時候吃虧受罪的,還是徐冬梅。這就是雙麵局,坑害兩家。”


    我心中一動,終究是師傅想得遠,厭勝門裏既然有這個先例,馬乂星和萬建魁不會不盜用這個創意的。


    看來,找到李海,把情況都說清楚,非常有必要!


    嬌嬌拿著那迴背寵在愣愣的發呆,心裏想什麽,我也不知道,大師兄隻是在本子上記,萬建魁和馬乂星會不會做雙麵局,吃兩家,他全然不在意,他在意的隻是自己的本事有沒有學全,在意的是師傅會不會對他藏著掖著。


    我歎了一口氣,悄悄拉著師傅:“爸,咱們去外麵,說點別的事情吧。”


    師傅起身跟我走了出去。


    走遠了,我才說:“爸,我和嬌嬌在家裏把床鋪掀了,翻箱倒櫃,其實就是在找鎮物。”


    “嗯?”師傅一驚,詫異道:“你們找啥鎮物?咱們屋子裏有?”


    “我也是懷疑,這兩天嬌嬌太不對勁兒了!”我憂心忡忡的說:“而且,我們兩個今天早上沒睡醒,還都做了噩夢,關鍵是那噩夢,我們倆做的一模一樣!”


    “做的啥噩夢,說說。”


    當下,我把那個噩夢從頭到尾給師傅講了一遍,講完之後,我自己又打了個冷顫。


    師傅沉默不語,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難看了:“那嬌嬌又是怎麽不對勁兒了?”


    這種話我有些難以開口,嚅囁了半天,也沒想好措辭。在老丈人麵前,說人家閨女對那方麵的要求太多,這,這怎麽開口?


    師傅看了我一眼,突然點點頭,說:“我明白了——是不是領了結婚證以後才開始的?而且是房事上的問題?”


    “是!”我心頭一震,臉色變了,師傅能猜出來,這就說明它絕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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