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馬如龍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接著,不知從哪兒取出一麵小鏡子,對著自己“媚態十足”地開始梳理頭發。看得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他卻渾然不覺。


    我實在忍受不了他這種詭異的行為,問道:“馬大哥,你這是幹嗎呢?”


    他扭頭望向我,黑眼珠子足足大了一圈,整個眼眶裏幾乎看不見眼白,他微微一笑道:“馬大哥?這個名字我聽得耳生。”


    紅光一現,一隻血紅的蝴蝶赫然出現在他的肩膀上,那對充溢著詭異骷髏圖案的翅膀微微張開。


    我倒抽一口冷氣道:“是你?”這才明白過來,真正被鬼附身的居然是馬如龍。


    “沒錯,是我。”“他”語調平靜地迴答我。接著,又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瓶指甲油,開始在指甲上塗抹著。看著“他”鮮紅的指甲,我暗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們已經幫助你報複了那個男人,為什麽還要糾纏我們?”


    “他”驀然發出一陣尖利的笑聲,說道:“你我之間有道理可言嗎?”


    “那麽,究竟要如何做,你才能放過我們?”


    “放過你們?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已經死得如此淒慘,難道還有心思去憐憫你們嗎?”雖然那雙眼睛是馬如龍的,但眼神中閃爍著冰一般的寒光。


    如果說之前對“厲鬼”的理解僅僅是停留在外形恐怖、行為陰毒的表象,那麽今天我終於知道了“厲鬼的內核”。這些死而不消的亡靈帶著強大的怨氣,不僅僅是因為死時未了的心願,還有他們活著時便已泯滅的人性。就像秋雁,如果她沒死也肯定不是善良的人。她漠視生命、漠視人性,可惜她苟合的對象恰恰也是和她相同類型的人,所以一物降一物,她死在了他的手裏。如今,秋雁雖然大仇得報,但已經激起了她內心殺戮的欲望,她要報複的對象不僅僅是那個男人,而是所有她能接觸到的生命。我居然招了一個如此可怕的亡靈來到陽世,看來我的好運氣已經用盡了。


    “馬如龍”塗完了十個指甲,一邊自我欣賞一邊等著它們晾幹。隨後,媚態十足地起身坐到我身邊,說道:“說吧,你想怎麽死?看在你幫了我一次的分上,可以讓你自己選擇死亡的方式。”


    事情到了這份上,我突然不害怕了,因為我忽然想通了整件事:馬如龍其實早已知道自己被陰毒無比的秋雁附身,桃枝隻是他假作不知的道具,他讓我一路都不要說話,並非別的原因,就是擔心我言多必失讓秋雁掌握他的反擊計劃。這一路,馬如龍通過各種方式,將他的想法在秋雁的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地透露給我,比如說,在動車上翻來覆去地說自己頭疼腦熱,又大談《畫皮》這部電影的劇情,就是因為這點。


    馬如龍的計劃是在如昔古鎮經過佛具店鋪時特意繞道而過時展開的。當時,他把手上戴著的那串佛珠裹在了桃枝上,這說明桃枝根本沒有附上惡靈,而頭疼腦熱的症狀和《畫皮》的劇情都說明一點:他才是真正被秋雁附身的物體。


    而在富商自殘現場他說的《金裝鬼打鬼》這個電影名,又沒有透露劇情,一定是之前行為的延續,他想暗示我什麽。將他的行為聯係起來看作一個整體,那麽,馬如龍的用意就很清晰了,他在暗示我:能對付秋雁的,隻有那個身遭慘死的富商。


    這兩個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輩,都不會甘心就這樣死於對方之手,因此,他們的威脅隻能是來自於對方。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導演一場現實版的《金裝鬼打鬼》。對兩個醜陋的靈魂而言,最適合他們的歸宿就是地獄,我必須把他倆一起送迴去。


    想到這兒,我一把搶過放在書台上的桃枝,縱身從賓館的窗口跳了下去。馬如龍將一切退路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甚至連賓館的樓層都選在了二樓,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退路。


    落在水泥地上,我顧不得雙腳震得生疼,向前狂奔而去。慌亂中迴頭看了一眼,隻見“馬如龍”不動聲色地站在窗口,臉上掛著陰沉詭異的笑容,那隻幽冥紅蝶則振翅飛入漆黑的夜空朝我而來。黑夜中,它的身體更是猩紅欲滴,就像飄浮在半空中的鮮血。


    我知道,要想讓自己的人生還能繼續,這是唯一的機會,無論如何我必須要把握住,挽救自己、挽救馬如龍,想到這兒,我用盡全身的力氣越跑越快。


    距離“彩色東方”越來越近,廣場噴泉已經清晰地出現在我的眼前。噴泉處拉起的警戒線清楚地說明此地剛剛發生了兇殺案件。在那片不大的人工水塘裏,一個身著西裝、渾身鮮血的“人”,正在將一顆眼珠往眼眶裏揉,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破損的眼眶都無法盛住那顆眼球,隻要一鬆手,眼球就會掉落。


    要是在十分鍾以前,我就是死也不願意招惹“他”,現在也沒其他法子可想,我徑直衝了過去。


    “勞駕,您能幫我打電話給醫院嗎?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傷成了這樣。”他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成鬼了。


    這種有錢人,還有大把錢沒花完就身遭橫死,必定不甘心,所以潛意識裏,他們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死亡,總覺得自己還活著。


    我毫不猶豫地道:“別犯糊塗了,你已經死了。”


    “什麽?”男人一愣,拿著眼珠子的手懸在半空不動彈了。


    “你已經死了,死在秋雁的手上。”


    或許是聽到秋雁這個名字,他本來還有些疑惑的表情頓時明白過來。猛然間發出一聲憤怒的號叫聲,接著就伸手朝我麵部抓來,我嚇得屁滾尿流,掉頭就跑,下意識地大聲喊道:“這事兒我也是受害者呀!”


    卻見他鮮血淋漓的手在我耳邊掠過,再縮迴來時,手上攥著一隻不停抖動翅膀的幽冥紅蝶—原來他的目標不是我。


    這人驀然發出一陣淒厲的笑聲,恨恨地道:“不錯,是你,果然是你迴來找我了,這麽多年不見,你還沒投胎成人?”


    這時,“馬如龍”的身影出現在黑暗的夜幕中。“他”雙眼烏黑發青,臉上掛著詭異恐怖的笑容,不急不慢地朝我們走來,聲音淒厲地尖叫道:“投胎成人?我從來沒想過!自從被你殺死那天起,我就決定要報複!但那時的你事業還沒達到巔峰,而我就是要在你最風光時殺死你,讓那些榮華富貴都與你再無關係!你一手創造出的巨額財富,會讓你身邊最親近的人打得頭破血流……如此,我的報複計劃豈非更加圓滿?”說到這兒,“馬如龍”驀然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你……你這個狠毒的惡婦!”


    我真的很佩服這個男人,居然有臉指責對方狠毒。


    “馬如龍”驀然收了笑,露出難以捉摸的眼神,問道:“你還記得送我戒指的那晚,我對你說的話嗎?”


    “你說了什麽?”他咬著牙問道。


    “我知道你肯定聽過就忘,不過我可以為了你再複述一遍。那天晚上我對你說的話是‘我秋雁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說,我是不是兌現了自己的諾言?”說罷,再度爆發出瘮人的笑聲。


    此時,那個男人似乎再也無法忍受了,忽然大步朝“馬如龍”走去。


    就在這時,“馬如龍”突然扭頭對我冷冷地說道:“千萬記住,如果有女人願意對你許下這樣的諾言,你一定要善待她,否則遲早有一天,她會成為怨鬼整日跟在你左右!”說罷,“他”就向疾馳而至的“男人”緩緩張開雙手。


    我清楚地看到秋雁的魂魄飛出馬如龍的身體,和害死她的男人的魂魄重疊在了一起,越飛越高,一起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此時,馬如龍已砰然倒地。


    我千辛萬苦將他運迴k市,去蓮心寺請義真法師為他做了一場法事,馬如龍的精神才算徹底恢複。


    “你和秋雁在一起時,她對你說了什麽?”馬如龍的好奇心很強烈。


    我想了想對他道:“如果有女孩對你說‘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一定要好好對她,因為,她變鬼都會跟著你。”


    第十章 避邪狼牙


    過了一會兒,隻見不遠處的樹林裏茂密的枝杈不停地搖擺,看來那黑毛老僵已經跟過來了。我頓時覺得渾身冰涼,簡直就要被凍起來一般。


    一  鬼手狼牙


    這段迴憶對我而言實在太過於沉重,幸好,千辛萬苦得到的那對碗最終還是賣出了一個不錯的價格,也算是安慰了一下我們受傷的心靈。


    接下來這件事情同樣有一個恐怖的開始,結局卻令我特別糾結。


    這次生意準確地說並不光是一場商品的交易,因為搜到一些不錯的東西,所以馬家兄弟和我這個“鐵三角”在這行裏多少有了些名聲。在立秋的上午,我們接到了一個老人的電話,他自報名號叫司馬南,說是請我們喝茶聊天。


    掛了電話,我問道:“這頓茶……咱們該不該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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