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海雅的大廳內站滿了棚戶區的拆遷戶,這些都是簽了合同來這裏領取拆遷款的,財務部忙得不可開交,一張張現金支票也是陸續的從窗口傳出。


    那些拿了錢的人一臉的興奮,時不時的可以看到他們接到家裏或者鄰居們的電話,有些直接視頻聊天起來。


    原本個別還在觀望的鄰居們見到這人山人海的場景也不猶豫了,趕忙打車到了現場要求簽字,這些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保安部的小夥們現場臨時辦公。


    好在麵積丈量等所有工作已經事先做好,眼下隻要簽字就行,倒是讓楚雪峰特意成立的拆遷部一時間沒了用武之地。


    四樓的廊道內,楚雪峰麵色冷厲的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裏對韓飛也恨到了極點,多好的一次表現機會硬生生的被他給攪合了,之前他可是得到了張少的保票,真到了融資最為困難的時候,張少會以個人名義資助他八十個億。


    想想海雅內困交加的時候自己能拉來這麽一大筆外援,到時候無論是老資格的骨幹還是新晉員工都會對他刮目相看,無形中也會極大的拉近他和王蓉的關係,隻可惜現在……


    “楚總,王總讓您九點準時到會議室開會。”就在這時,秘書的聲音打斷了楚雪峰的遐想。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楚雪峰開口道。


    最後看了一眼前來領取拆遷款的民眾,楚雪峰猛地一拳砸上了護欄上的鋼化玻璃,這才轉身向著辦公室走去。


    正如一句話說得好,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王蓉原本也滿是欣慰的在中庭上空看著大廳裏的這一幕,居高臨下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四樓廊道旁的楚雪峰。


    事實上剛剛那個秘書也是王蓉臨時叫過去的,今天的早會內容是江北分公司的業務匯報,楚雪峰剛從國外迴來對這些也插不上手,王蓉原本也沒打算讓他參與進來。


    讓秘書通知他參會也隻是臨時起意,順便隱含的提一下公司賬目的問題,不想卻看到了這一幕,王蓉的心裏也生出了些許的陰影。


    此刻,大廳內的手續交接的如火如荼,越來越多的人來到了現場,甚至排隊的都已經擠到了大門外。


    總的來說海雅對這些拆遷戶們開出的條件相當優厚,他們也都是海濱本地人,跟以往其他地方的拆遷賠償對比一下心裏都有數。


    至於那些商鋪也做出了相對應的刺激手段,凡是今天上午簽合同的在原本基礎上再獎勵一套小三房,不管什麽地段打底都是八百十萬。


    原本大家賴著不走就是想多圖點什麽,眼下海雅軟硬兼施,再賴著不走最終也是他們自食苦果,想清這個道理事情就簡單得多了,幾乎在他們領到賠償款的同時,一輛輛挖掘機就陸續的進了現場。


    當然那些少數的釘子戶們見到這一幕無疑是恐懼的,還以為海雅不管他們的死活來強拆了,一個個抓著鐵鍬菜刀甚至是板凳就堵在了自家門前,拿出一副跟家園共存亡的派頭。


    至於趙老頭也在人群中叼著煙杆眯起了眼睛,臉上卻是出奇的平靜,他唯一的軟肋就是兩個兒子,前天夜裏就已經讓他們躲鄉下了。


    眼下隻要強硬到底隨便都能賠個大幾百萬,到時候大可以帶著一家老小換個地方瀟灑的過完下半輩子,根本不怕打擊報複。


    所以趙老頭現在淡定的很,至於告示上說的不簽字就改規劃圖在他看來更是一句屁話。


    狠話誰不會說,當年他替人要高利貸的時候不也放狠話說還不上錢就殺他全家,到頭來也就是把人浸糞坑再把他老婆閨女上了而已。


    眼看著挖掘機將對麵的一排平房推倒,一根根爛木樁夾雜著黃土和磚瓦砸了下來,那些個商戶們有些不淡定了,這是真拆的節奏,根本不等他們簽字妥協了。


    “我怎麽看他們像是動真格的了,該不會真把咱們這些店鋪給空下來吧?”一個店主心裏不安了。


    “不會!這是政府讓拆遷,怎麽可能拆一片留一片,大家都咬咬牙再堅持幾天,隻要咱們挺住了,迴頭少說多拿他個百八十萬!”趙老頭趕忙給眾人打氣道。


    “不是啊,我剛聽前街的王二麻子說,店鋪早點拆還能賠個小三房,差不多也得一百萬左右了。”就在這時,另一個商戶嘀咕了一句。


    同樣的消息其他人也有所耳聞,恐懼的氛圍在眾人間蔓延著,鬧到今天這境地,他們也都知道想訛一筆天價拆遷款是不可能了,現在拖著也就是想能多賠個幾十萬。


    眼下海雅放出話,早點拆遷多給一套房也跟他們的期望差不多了,萬一真把這機會錯過不拆了那就等著哭吧!


    “那啥,我表侄女今天過生日,我先走了啊!”一個店老板跟大家打了個招唿,隨後趕忙走人了。


    “呀!我想起了,我爹今天住院,你們等著我也先撤了哈!”另一個店老板也找了個由頭準備離開了。


    “劉老二,你爹什麽時候住院了,我剛來的時候還看到他拿著鳥籠去遛鳥了。”


    “那個是親爹,我說的這個是幹爹!”那老板也不囉嗦,扔下一句話就跑的沒影的。


    原本就已經人心浮動,加上出了幾個叛變的,剩下那些人心裏的天平也慢慢傾斜,一個個陸陸續續的離開了。


    最後留在現場的也就剩下以趙老頭為首的那一小幫人,除了趙老頭本人立場堅定外,剩下那些人心裏也都發虛了。


    “趙老哥,這事你心裏有準數不,我兒子去年車禍現在還不能下床,現在一家幾口可就等著這房子過日子呢。”


    “看你說的,這麽多年的兄弟我什麽時候坑過你,你隻要咬牙不簽字就對了,我給你交個底吧,這次拆遷其實有貴人相助,那貴人不差錢,就你這房子一兩百萬的都是小錢,隻要咱們挺幫了給貴人的忙,人家隨便給點你到手的都比拆了拿得多。”趙老頭諱莫如深的說道。


    “中!有你這話我心裏就有底了,可如果真把海雅這些人惹急了強拆怎麽辦,我聽說他們大公司拆遷死幾個人都不用上報的。”


    “他們敢!屋裏煤氣罐我都準備好了,他們敢動手我就敢點火!再說了,上次死過人政府都發話了,真要是敢強拆到政府告他們去!”趙老頭強硬道。


    這話算是給大家吃了一顆定心丸,可是真當他們從上午等到中午的時候,在場的這些人也有些意興闌珊了,前麵的民房已經被推成一片平地,甚至可以看到更遠處也被推成了一片廢墟。


    在這生活了幾十年,他們還是頭一次覺得視野這麽開闊,看著周圍都成了一片平地就他們這塊留了下來,趙老頭的心裏也開始有些打鼓了。


    “你們在這繼續看著,我出去辦點事。”趙老頭說完就找了個沒人的地打了個電話,眼下這事他還隻能找那位貴人去了,隻可惜今天那位貴人說什麽也不見接他的電話。


    “不行,這事得往大了鬧才行!”趙老頭也嗅到了那裏不對味,這時候必須動員更多的人抱團才行。


    好歹在這裏也住了幾十年,街坊鄰居關係還算不錯,趙老頭隨即就到後街那邊嚷嚷讓大家抵製拆遷,終於有人看不下去說了句公道話了。


    “老趙啊,人家海雅給出的條件是真不錯,比前幾年拆遷的要多了不少,我這按麵積賠了鋪子,扣了裝修錢還能剩個六七十萬。


    除此以外還給了個小三房,迴頭兒子結婚都不用買房了,我勸你能簽也就簽了吧,人家海雅發話了,過了今天還沒簽合同的就不拆了。”一個麵館老板開口道。


    “這些都是騙你們的,你們現在搬了以後都要後悔的,隻要你們咬咬牙不搬走,迴頭肯定能多拿個一兩百萬!”趙老頭勸說道。


    周圍那些鄰居們聽到這話也都對視了一眼無奈的笑笑,隨後也不管趙老頭,繼續將東西陸續的往卡車上搬。


    做人講的是良心,他們也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簽了合同也拿到了錢,再讓他們鬧下去也過不了自己良心這關。


    眼看著這些老鄰居們收拾完東西就走了,空蕩蕩的房間連門都懶得鎖了,趙老頭也感覺心裏空空蕩蕩的,現在也就他們那幾家店鋪紮堆在一起,周圍基本已經半空了,至於那些還在收拾東西的最遲今天下午也都得完事了。


    “我就是不走!我看你們能把我怎麽樣!”趙老頭發狠勁道。


    這場規模浩大的拆遷從一大清早一直到傍晚,挖掘機摧枯拉朽的攻勢下,周圍一片全被推成了一片廢墟,就連趙老頭的羊肉湯館裏也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除了他們左右這十幾家鋪麵孤島一樣立在這裏,周圍看起來要多荒涼就有多荒涼,甚至那些工人們也連夜在四周加上了隔離板,隻給他們留下了一個兩米左右的通行縫隙,他們被完全孤立了!


    在此期間趙老頭不止一次的打了那位貴人的電話,可始終就沒人接聽,當看到原本跟自己一起咬牙要留下來的那些店老板們也陸續往外收拾東西時,趙老頭終於坐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趙老頭就滿眼血絲的跑到了海雅的大樓前咆哮起來,一路罵罵咧咧的衝到了臨時組建的拆遷部。


    “你們什麽意思!憑什麽人家房子都拆了就把我家留下!我要到政府告你們去!”趙老頭衝著那幾個一臉懵逼的小夥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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