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人聲中混雜著高鐵隱約的“嗆啷”聲,在漆黑的夜晚中為聽眾平添幾分睡意。


    坐在高鐵硬座上,薑清雪把包換到前麵抱好,抬眼四望了一周,確認兩人並未引起注意。


    “我們要現在跟曲姐報備……”


    她正低聲說著,就感覺肩膀一沉,淡淡的太陽花清香飄散過來,不由得微歎口氣。


    哈……這家夥……


    側過頭,便能看見葉詩酒睡得香沉到不省人事的臉,還能聽到她悠長的唿吸聲。


    雖然早就知道你睡眠質量不錯,但是也放鬆太快了吧……


    算了,既然最麻煩的安檢沒出問題,在這裏休息會……也沒什麽……問題……


    向後靠在了椅背上,薑清雪放鬆了自己的肩脊,強烈的困倦毫不客氣地衝上大腦。


    無數個車馬不停的日子裏習慣的淺睡充電狀態沒有光臨,在熟悉的唿吸聲陪伴中,她迎來了久違的安靜深眠。


    *


    接近淩晨的濱海邊依舊燈火閃爍。


    沙灘之外,特意圈出來的燒烤場地上,香味遠揚;近海處,細膩柔軟的足浴場上,人潮湧動。


    越靠近海,光線就越黯淡,但熱鬧的人氣卻絲毫沒有減弱,時不時可以看見手機或采光燈的光亮。


    在一群歡快在沙灘上奔跑的人裏混入兩個戴著口罩的年輕人,一點也不違和。


    “好熱鬧哇……等下十二點還會放煙花哦!”葉詩酒控製著音量,湊到薑清雪身邊說道,語氣裏都是興奮。


    她的左手在進入這裏後就已經握上薑清雪的右手手腕,像媽媽牽著自家小孩那樣,生怕走散了。


    掌心的溫度溫暖而熱烈,拉著薑清雪做出她自己一人根本不會做出的事情——跟在一群拿著煙花棒玩的陌生孩子們後麵,問孩子要煙花棒玩。


    不過三秒左右的時間,手裏便被塞進來兩隻煙花棒。


    “——怎麽樣?我很厲害吧!”輕快的語調上揚,不用看表情薑清雪也可以品出那份“快來誇我快來誇我”的潛台詞。


    “……好厲害。”微妙的停頓了一下之後,薑清雪語氣十分真摯地誇讚道。


    “噗,你這個眼神好像在說【這麽做有什麽用意嗎】……”葉詩酒和她對視一眼後“哧”地一下笑出聲,“我有猜對嗎?”


    “所以用意是?”


    薑清雪沒有正麵迴答,挑了挑眉反問。


    “想就做咯。”葉詩酒說得平靜又理直氣壯,帶一點驕傲的神氣,被海風吹得有些淩亂的劉海下明亮的眼睛彎成一道泓,流著狡黠的光彩。


    “還是很有意思的吧?”她搖晃著右手的煙花棒,在空中畫出簡單的圖案,“偶爾做點心血來潮超出人設的事。”


    “這倒是沒有超出你的人設。”薑清雪本能地吐槽葉詩酒道。


    沒有在意她偶爾會發作的毒舌,葉詩酒拿著煙花棒在空中畫了個。


    “咘咘——”鼓著腮幫子發出否定的背景音,她鬆開一直拉著薑清雪的手,轉身正對,“我的意思是,這裏沒有其他熟悉的人,你不用做那個【最後的倚仗】,可以浪一浪。”


    她的眼眸在黑暗裏依舊明亮,在焰火的微芒下閃爍著,是薑清雪最喜歡的自信驕傲的模樣。


    “薑薑你不也是默認了要放鬆自己,所以才跟我來到這裏嗎?既然這樣,為什麽不放開的徹底一點?”葉詩酒眨眨眼,語速不急不慢,話語帶著笑意又十分認真,“我知道你在附近有安排——但是我既然邀請了你,就有把握兜底。不要緊繃,放鬆一點吧?不用像平時那樣考慮那麽多,把自己放在最後麵。”


    “我會做好你的倚仗的。”


    葉詩酒的話語一長串地傾吐出來,打了薑清雪個猝不及防。她當然明白葉詩酒的意思——希望自己放下其他所有外在的考量,純粹體驗這一趟說走就走的旅程。


    正如葉詩酒所言,她習慣了做那個為別人收場兜底的人,所以如果一件事沒有百分百在掌握之中,她是不會有一絲一毫放鬆的。正因如此,她的掌控欲才如此強烈。


    而現在,放鬆自己嗎……


    “……那就,看你的表現了。”薑清雪沉默了幾秒,隱藏在口罩下嘴角上揚。


    頓了頓,她緊接著葉詩酒,用平淡的語氣問道:“你剛才,叫我什麽?”


    “不行嗎?”葉詩酒歪頭看她的眼神。


    “沒有不行。”薑清雪向來迴答得拐彎抹角。


    潛台詞是,她隻是好奇原因。


    “因為接下來這段時間裏,在我麵前的隻有薑薑,沒有前輩。”葉詩酒說著,平靜卻有力,“我很認真的喔。”


    “第一步,先從感受大家超喜歡的足浴散步開始吧?”


    *


    海水在月光下湧動,赤足踩在細膩的泥沙上時,就能清晰感受到涼意。


    葉詩酒拎著鞋子背著手倒著走在前麵,時不時迴頭看一下路徑上有沒有人。


    “還行嗎?”她佯裝不經意地關注著薑清雪細微的情緒變化。


    薑清雪對水有輕微的恐懼——這點是上次拍mv時發現的。


    這人遇事向來不動聲色,不管是情緒波動還是心中所想都很少顯於人前,但是那一次,葉詩酒卻格外明晰地感知到了她身體的異樣。


    迴想起來,少數幾次薑清雪產生明顯情緒波動的時候,都多少和【水】有關。


    而或許是與負麵情緒掛鉤的【水】太多,在《海底》這首歌裏,那份充滿希望與祝福的溫暖就很難從她的歌聲裏傳遞出了。


    這也是葉詩酒選擇濱海的另一個原因。


    或許薑清雪會應激,或許她會咬牙堅持,或許……


    但是從薑清雪應下這趟旅程開始,就是默認了葉詩酒可能的安排——這一點,雙方都是心知肚明的。


    “挺舒服的。”薑清雪隻是因為最開始的涼意皺了皺眉,之後便再沒有一絲異樣。


    見她沒有反常表現,領著她在浴場裏溜了一圈,葉詩酒逐漸帶她走到了另一頭地勢起伏逐漸崎嶇的路。


    不知從哪裏摸出來兩雙膠拖鞋丟在地上,葉詩酒笑眯眯地說:“給,穿上吧,我們去那邊看煙花!”


    薑清雪便也不做聲地依言行事,一句話都沒有多問,主打一個信任。


    崎嶇的路隨著地勢逐漸的升高而變得越發難走,好在這兩人身手都十分矯健,再崎嶇,稍一停頓也呲溜上去了。


    走到盡頭,出現在麵前的是一個藏在石頭死角後的三四平方的小平台,有一圈鐵鏈圍欄,比周圍高出一米左右,站上去視野絕佳,能將不遠處的景色盡收眼底。起伏而深沉的大海與燈火閃爍的沙灘由一道海岸線分為兩半,夜空天河在此倒懸,月光成為此地唯一的光源,海風吹拂間,一股莫名的感觸就湧上心頭。


    “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想來海邊嗎?”葉詩酒凝視了大海片刻,漫不經心地開口。


    “有時候吧。”薑清雪並不生氣,也漫不經心地迴答著。


    “心情好的時候,會想來海邊嗎?”葉詩酒又問道。


    “……不會。”薑清雪沉默了一瞬說道。


    心情好的時候,有時候會去墓園。


    “那等下,要不要和我去潛水?”葉詩酒的問話總是那麽天馬行空。


    明明已經說過全權交給她安排,卻還是再問了一次。薑清雪側臉看了她一眼。


    “好啊。”應得輕飄飄的。


    “我配備了專業設備!金牌救生員!”葉詩酒強調道。


    “很齊全嘛。”好像讚許的語氣。


    “不擔心嗎?”葉詩酒有點不甘心地追問。


    “不是有你在嗎?”薑清雪笑了。


    帶著涼意的海風吹過臉頰,吹動發絲,卻讓月光變得無比溫柔。


    薑清雪的眼裏是徹然的通達,含著淡淡笑意,在溶溶月色與升騰焰火的光線交接之間,姝色清異。


    “說好了的,加油啊,葉師傅。”


    啊。


    這個人。


    葉詩酒目視著眼前人,再一次明確認知。


    比預想中還要堅韌的玫瑰,即便無人欣賞,風雪摧殘,也依舊會驕傲盛開。


    但是……


    是我有了私心。


    “一萬分的準備!”


    想讓玫瑰不受風霜的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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