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切都布置好之後,時候已經不早了,訃告便改成了第二天一早發出,這對於大夫人的身份來說,是有些薄待了的,隻不過對於如今的百裏於道,還能夠風風光光地給她一場葬禮,就已經算是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的慈善做法了。


    大夫人沒了,百裏伊人也即將要消失在百裏府當中,這對於百裏秋水來說,簡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難得清閑的日子。初春已經來到,百裏府當中的迎春花已經熱熱鬧鬧地開了滿府,花香沁人,鵝黃飽滿的色澤,更是令人喜愛。


    尤其是在傍晚時分,沿著僻靜的道路一路走過去,嗅著這花香,不自覺便會讓人的心情沉靜下來。這一走,百裏秋水便在不經意之間走到了素月院的外麵,她禁不住想起了皇甫翌辰身邊那來路不明又武功奇高的男子,下意識地向院子當中掃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徑直走了進去。


    隻不過這一次,她卻刻意將花瓊留在了外麵。


    看到她的時候,皇甫翌辰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反倒是那個男子,自她一進門便開始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起了她。那目光極其特殊,就像是一柄鋒利的劍,寒光四射,有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覺。


    若是換成一般人,在對上這視線時,恐怕早就心慌著挪開視線了,可百裏秋水卻隻是衝他淡淡一瞥,隨即便氣定神閑地坐了下來,眉梢一挑,看向了皇甫翌辰,眼眸當中探尋的意味不言而明,“董家人?”


    皇甫翌辰無聲地笑了起來,高深莫測地搖了搖頭,“無名和董皇貴妃沒有關係,並不是她派來給我的人。”


    這男人叫無名?百裏秋水又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


    這個答案是可信的,同時又證明了她心中的另一點想法。百裏秋水也輕輕笑了起來,隻不過這笑意當中卻帶著一抹冰涼,“能夠瞞得了我這麽久,二哥你也真是煞費苦心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二哥你既然有著一身好本事,當天在祠堂裏麵,怎麽會差點被殺?”


    皇甫翌辰微微一愣,“秋水你在說什麽?”


    “事到如今二哥就不要在我麵前假裝了。”百裏秋水似笑非笑地凝視著他,“除了有著一身絕世好武藝之外,二哥隱瞞我的,恐怕還有不少吧?”


    “二哥你也就不必再找借口瞞我了,你的身邊,除了偶爾會有董皇貴妃的密探出現,為她打探你的近況,根本就沒有什麽暗衛。無論是當初在我中了迷香,幫忙調包的人,還是將蘇姨娘手刃了的人,都是你。對不對?”


    百裏秋水的話音剛落,即刻間一抹冰涼便抵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叫無名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閃到了自己身側,手中一片薄薄的柳葉刀緊貼住了自己脖頸。


    她雖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她卻能明顯感受到,那在他的身上一瞬間迸發而出的殺意。


    皇甫翌辰眸光一寒,“無名,不得無禮!”


    那薄薄的柳葉刀微微一個震顫,百裏秋水終於聽到了無名開口,有些遲疑,卻又帶著十二分的無上恭敬,“公子,這女人萬一知道太多……”


    “我說放開她,你是聽不懂,還是想要忤逆我?”皇甫翌辰眉心低低一沉,嗓音仍舊是緩慢慵懶,可氣勢卻和曾經的他全然不同。即便隻是低低的一句質問,便已經有了令人不自覺畏懼的一股凜然尊貴之氣。


    這樣的皇甫翌辰……才是被掩藏在那個吊兒郎當的闊少皮囊之下的他?百裏秋水頓時略微感到了一絲驚愕。


    無名手中的刀收了迴去,“屬下知錯,請公子責罰。”


    屬下?百裏秋水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二字,這無名的來曆究竟是什麽?


    皇甫翌辰略一抬眸,目光當中帶了三分苛責與提點,“是初犯,責罰就不必了,日後若是還有人敢對她無禮……”


    無名一個愣怔,隨即便一絲猶豫也無地跪了下來,“公子吩咐,屬下必定牢記在心,絕不再犯!”


    話不必全部說完,隻要對方能夠領悟到就好,皇甫翌辰挪迴視線,衝著百裏秋水,臉上又浮現出了那慵懶的淺笑,“三妹妹,你隻說對了一半。”


    “當時救了你的人的確是我,可之後那兩件事,並不是我親手所為。”皇甫翌辰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眼睛,那一雙狹長狐目分外魅惑,“而且我的身邊,也的確有過董皇貴妃派來,暗中護著我的高手。”


    “至於我為什麽險些被人刺死在母親的靈前,我也隻能說是我一時疏忽大意,以為有那些暗衛在就不必擔憂其他。可我沒想到,我第一次動用了暗衛,就險些為我招來了殺身之禍。”


    百裏秋水聰明過人,立即便聽出了蹊蹺,“刺殺你的人是根據董皇貴妃暗衛的動向才找到你的?”


    皇甫翌辰點點頭。


    “那刺客是同董皇貴妃有關係,還是……”百裏秋水凝重了神情,“二哥,你……究竟是什麽人?”


    被問及到這個問題,皇甫翌辰的眼底竟流露出了一絲苦澀,像是在掙紮,最終長長歎息一聲,語氣當中頗多無奈,“秋水,這個問題我暫時還沒有辦法迴答你。等什麽時候我可以告訴你了,我一定不會向你隱瞞。可是現在……不知情,對你來說才是安全的。”


    “說與不說其實也沒什麽兩樣。”在最初的驚愕過後,百裏秋水淡淡一笑,“隻要還在這百裏府,你就始終都是我的二哥。而且,你們大可放心,有關於這些,我絕不會向別人透露任何一個字。”


    當看到百裏秋水走出房間,早已經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花瓊便迎了上去,走到無人處,便忙不迭問道:“小姐,那跟在二少爺身邊的男人,到底是什麽人啊?”


    “新招的武師,本事的確是有些的。”百裏秋水看了她一眼,之後便不再說話。


    有些事情,不知道永遠要比知道了強,倘若花瓊連這一點都不明白,硬是要多嘴饒舌追問下去,那她也著實沒有必要三不五時地提點著這樣一個愚鈍的下人。


    然而花瓊卻立即便明白了過來,她不會真的相信那人就是一個一般的武師,可她卻很清楚一點,小姐不想要說的,不想要讓她知道的,那她最聰明的做法就是不要追問。


    這一夜眼看著便過去了,當次日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大夫人的訃告就已經被送了出去。


    才短短一個月,百裏府當中便接二連三地辦起了喪事,許多人在私下便偷偷揣測起了各種令人說不清的古怪理由,有些嘴碎的人甚至來悼念大夫人時,都不忘同一旁的人嚼兩句舌根,一來二去,這傳言便在私下傳遍了整個百裏府。


    原本百裏於道的心情便很是不痛快,一聽到這些流言蜚語,心裏便更加添堵了起來。於是便陰沉著一張臉,動也不動地守在靈前,以偽裝出的內心悲痛來換取一時的清靜。


    可即便是這份清靜,也維持不了多久,當百裏於道聽到大夫人母家的人前來奔喪時,舌底甚至都蔓延出了一絲苦味。


    當外麵的人領了香進來時,待到看清他的身後沒有別人,百裏於道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硬是往外擠了幾滴眼淚,做出一副悲苦相,“勤之,你是來送你姑母最後一程的麽?”


    正在棺材旁,代替百裏伊人燒紙錢的百裏秋水,將幾張紙錢丟入眼前的火盆當中,視線卻微微挑起,看向了那剛剛走入靈堂的男子。


    這人她同樣也認得,在眉眼之間,他同廖悟奇有著三分相似,隻是卻要比廖悟奇俊秀了許多,他身形修長,神態也文雅和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文人墨客。


    這便是廖府的次子,廖勤之。


    但是從外貌上來看,想必都不會對這儒雅文人的廖勤之產生一星半點的畏懼抑或敬重,可實際上,在他這文雅和氣的外表之下,卻是一個十足陰狠毒辣之人。他的詭計多端,百裏秋水在前世就曾經領教過,是一個讓人決不能放鬆警惕的危險之人。


    廖勤之走進來,視線很明顯地在棺材旁掃了一眼,應當是在找並不在這裏的百裏伊人,當他沒有找到的時候,神態之間卻沒有絲毫異樣,甚至都不曾讓人察覺到,他之前有在尋找什麽人。


    廖勤之悲歎一聲,眼眶發紅,十足悲傷到了極點的模樣,“姑母突發惡疾去了,這實在是太突然,我一時之間都接受不了,想必姑父的心裏必定更加悲痛。隻是人已經去了,再悲痛也於事無補,還請姑父能節哀順變,仔細自己的身體。”


    這廖勤之在外人的麵前,表現出來的永遠都是這樣一副親和且毫無攻擊的模樣,因此百裏於道一見到是他來,才會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嶽父與嶽母怎麽沒有來?”百裏於道問道,臉上悲戚的神情裝的恰到好處,絲毫也令人看不出他的心虛,“其他人呢?”


    廖勤之歎口氣,“姑母是祖父祖母最疼愛的女兒,一聽到這消息,兩位老人便暈倒了過去,至於我那幾個兄弟,姑父您也知道,個個都是不著家的,要知道消息恐怕還得過上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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