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遠比預計要久的安靜。


    雲鴻策沒有再開口,夏金雨也沒有繼續逼問。


    這讓元隨雲感到很是困惑,雖然他是個瞎子,但憑借精神力依舊能清晰的觀察到雲鴻策神情上的變化,並且他在情緒方麵的感應更為敏銳。


    所以他無比確認,之前將其壓製的死死的那位軍師大人,已經被夏金雨的猜測攻破了第一層心理防線。


    若是換作自己,這個時候絕對會乘勝追擊。


    但夏金雨在盯著雲鴻策看了三秒後,就自顧自的拿出傳音令牌,不知和什麽人開始交談起來,而雲鴻策就這樣被晾到一旁。


    等到風陌將熾閻明,包括那位被夏金雨活捉的四天王之一·歿神影的一身裝備全扒了之後,他才堪堪放下令牌,然後搖晃著手中的折扇,不知在出神的想些什麽。


    “雨大人”元隨雲湊到夏金雨的身旁。


    夏金雨將手中折扇一合,略顯意外的看向對方。


    “在鬼市其他人通常都叫我老爺,亦或是夏四掌櫃,夏四爺,這個雨大人的稱唿,倒是頭一次。”


    “因為我的目標,也是成為鬼尊大人的左膀右臂。”


    夏金雨的眼神突然變得危險起來。


    “小夥子,心很大嗎,難道是要跟我競爭風.算了,不提這個,你距離那位置還太遠,先趕上宿長卿那小子吧。”


    “宿額,是毒醫大人.”


    目前在鬼市明麵上的權力架構中,最頂層的自然是鬼尊·秦凡,其下五巨頭為天首、地宿、偃師、老爺、毒醫,再就是四大管家和實力達到天象境的高手客卿。(包括黃天鬼、黑十三、柳繇、水涅生等人)


    但實際上鬼市高層都清楚,在鬼尊和五巨頭之間還隔著一層。


    而如今元隨雲的位置,屬於四大管家再往下一層,總之他要達到宿長卿這一層,需要功勞、機緣、努力等等因素缺一不可。


    不過對元隨雲來說,有的追趕更能激發出其自身潛力。


    所以他隻是稍稍失神,並沒被夏金雨的話完全打擊到。


    隨即他突然想起自己開口的原因,連忙將話題轉移迴來。


    “雨大人,接下來我們怎麽做?”


    “說說你的想法。”


    “剛剛您的猜測,已從其神色變化中得以驗證,這就代表赤羅魔國內部存在極大的隱患,以那位赤皇的性格,他不一定願意壓上整個國度的力量隻為了救迴這三魔。


    畢竟要是真的打起來,這赤羅魔國必須派出高手來牽製風大人,這個人選也隻能由他自己來擔任,而以他的實力在與風大人對上,絕對是死。


    而且在這位軍師大人被鬼市活捉的消息傳迴赤羅魔國後,赤皇很可能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成為被暗中扶持的傀儡,憑借他的驕傲,更不會.”


    “赤皇陛下不是傀儡。”一直沉默的雲鴻策打斷了他的話,沉聲說道。


    元隨雲眉頭微皺,前麵夏金雨都說的那麽明白了,就以赤皇那腦子不是傀儡還能是什麽。


    就在他要開口反駁時,夏金雨卻點頭讚同道:


    “赤皇確實不是傀儡,否則在一開始以赤魔族來引動魔潮的試探中,就不應該讓他也冒出來。


    憑借你的智慧應該有很多法子可以打消他的念頭,但你卻沒有這麽做,隻因為你尊重他的每一個決定,即便他的很多選擇在你看來都是愚蠢的。


    或者說,你也不想成為這赤羅魔國的幕後掌控者,隻是這威望的積累過程中,你就算一次次強行將功勞甩到赤皇的身上,但那些明眼魔還是清楚真正支撐起這個國度的魔是誰。


    因此你就一直在避諱以自己的智慧來操控赤皇的行動,當然也可以講,你很有自信憑借你的能力,能將其闖出的所有禍患都收拾幹淨。”


    雲鴻策沉默,他已經完全察覺到自己現在所麵對的夏金雨,和之前的元隨雲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下意識間他就會做出防備狀態。


    而一旁的元隨雲卻有些聽不明白了。


    “為什麽?赤皇是你爹?還是你的親兒子?”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是他剛剛說的。”夏金雨眼中閃過莫名的精光。


    “隻為了恩?那你這.”一時之間元隨雲難以將其比對上之前那位冰冷且強勢的智者形象,隨即他眉頭緊皺道,“雨大人,這該不會是他故意在引導我們的思路吧。”


    夏金雨搖了搖頭。


    “這位雲軍師本身沒有什麽破綻,但那個赤皇卻是妥妥的豬隊友,基本你我發現的問題疑點,都是從赤皇的表現中,反推到雲軍師以及整個赤羅魔國的身上。


    其實他以赤魔族來引動魔潮,著實是一個妙招。


    對於未知環境的探索,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將其同化為自己熟悉的領域,並盡可能的隱藏自己的信息,之前你跟我說,他搞出這個魔潮是為了爭取時間來調查情報。


    這是因素之一,但不是唯一。


    你想想那些赤魔族死後的表現,以及剛才赤皇與‘風’的交戰。”


    元隨雲摸了摸下巴,神色了然道:


    “是魔氣,赤魔族死後會增強魔氣濃度,而魔氣對人族有所壓製,並能助長魔族的實力!


    當然更重要的是,像是赤皇,包括那些未知的赤羅魔國的高手,應該都可以利用魔氣發揮出遠超其當前境界的戰力。


    就如那能夠擋住風大人的領域的魔之甲。


    若是換作在極西魔域交戰,赤皇憑借自我修複的魔之甲,完全可以無視領域中的風刃攻擊,也不至於最後燃燒生命力,從而狼狽逃竄。”


    “所以這一步計劃沒什麽問題,不斷派出炮灰送死,以此一邊收集情報一邊布置成適合己方的絕對地利,但關鍵是一個有別於赤魔族的赤皇冒了出來。


    雖然他同樣暴虐、嗜血、渴望戰鬥,可他卻不會因為殺紅眼而喪失所有理智,遇到危險該跑就跑,之前遭到慈航一脈埋伏的那一次,他跑的更幹脆利落。


    這已經說明,他殘忍的一麵都是其真實性格,而非赤魔族這種受到魔氣感染太深,所陷入的負麵狀態。


    因此隨著赤皇的反常被更多人注意到,那麽赤羅魔國也無法繼續隱藏下去。”


    “這個赤皇.還真是.”元隨雲很難說清自己是個什麽心態,畢竟按照其宿命身原主的經曆,也屬於被豬隊友背刺,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是很能和雲鴻策感同身受的。


    但雲鴻策的問題是,明知赤皇是個豬隊友,卻硬要帶著其起飛。


    雖然赤皇的實力確實很強,可他這種性格能為雲鴻策帶來的危害遠大於助力,所以就像夏金雨所說的,這赤皇還真不是更應該說不配當一個傀儡君主。


    解決了心中的疑惑後,元隨雲不再開口,夏金雨則是站在雲鴻策的身前道:


    “其實赤皇也不算太差,隻是你將他扶到了一個不應該到達的位置,這也導致他原本可以忽略的小問題,暴露的越來越多。”


    ‘赤皇不差嗎?’元隨雲有些懵。


    但在他細細想來發現,赤皇如果隻是作為一個獨行客,真就沒什麽缺點可說的。


    垃圾話算是個人風格,天象境大圓滿的實力更是無可挑剔,至於喜好打架這點,作為一個武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其表現唯一讓人詬病的地方,大概是遇到危險就想著自己。


    但這能算作缺點嗎,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魔了。


    對於利己主義者而言,肯定都會保全自己的性命,而不會賭什麽幾成概率去救人,可這個特質要是放在一方勢力的君主上,那就顯得既沒有擔當又沒有責任。


    當然可能不太聰明,也算是一個缺陷。


    可赤皇那種對危險來臨的極強預警,更是足以彌補這點。


    所以要是作為一個純粹的獨行客,甚至作為掛靠在赤羅魔國的一位客卿,他的表現也都稱不上所謂的豬隊友,無非是太過自私,不願為了下屬或者朋友擔上身死的風險。


    從道德層麵來講,很讓人心寒,但要是從法理來論對錯,那就真的無法評判了。


    當元隨雲想明白這點後,他突然覺得雲鴻策是不是一直在坑赤皇。


    畢竟按照其行事作風是要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那也代表他在某些層麵極其重感情,然後有自家這麽一個自私的老大作為對比,原本可以忽略的優缺點會更為鮮明。


    雖然赤皇憑借自身實力可以號召一群崇尚力量的追隨者,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就會慢慢明白過來,像雲鴻策這種更注重人文關懷的才更值得效忠。


    特別是在某件事情上,兩者發生分歧,並做出了截然相反的決定,這種個人魅力的對比會尤為突出。


    因此元隨雲看向對方的神情都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對此,雲鴻策直接無視,隻是和夏金雨道:


    “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你也知道了,給個結果吧。”


    “扣下你們三個,說不定會引發赤羅魔國爆出一次內亂呢。”


    “那會便宜了佛土。”


    “可是人魔對立.”


    “從始至終赤魔族殺戮的都是那些佛信徒,這是他們將我魔族放逐千年的報複!而最近咒部正在研究將人族轉化為正統魔族的方法,且已有一些收獲,這表示魔族很可能在很久之前,也是人族,隻是這期間因種種因素發生了一些改變。


    所以這種族之爭,本就不成立,就說你我在外表上,除了額頭的角之外,沒什麽其他差別。”


    “你可真會說。”夏金雨摸了摸雲鴻策的銀色小角,手感沒有想象的那麽硬,還挺有趣,然後就遭到了雲鴻策憤怒的目光,“摸角是忌諱嗎?”


    “嗯。”摸都被摸了,雲鴻策不想在這方麵解釋。


    “好啦,剛剛我已經將這裏的事情通知鬼尊大人,他的命令是可以將這位.”


    看著夏金雨手指的方向,雲鴻策連忙道。


    “他是夜部軍主·熾閻明,地位在四天王之下,也是隸屬赤羅魔國的高層,平日裏更與我十分親近,隻要讓他拿著我的軍師令,就能暫時代替我發令。”


    “嘖嘖嘖,很聰明嘛,竟然猜到主上是要放你們三魔中的一個迴去。”


    “現在我確認了,鬼尊對於魔族不存在歧視和偏見。”雲鴻策毫不掩飾的長鬆了口氣,然後道,“那些外圍的夜部成員怎麽樣了?”


    “一共有一百三十九隻,都還活著。”


    “那能把他們一同放迴去嗎?”


    夏金雨眼神莫名的看向雲鴻策,他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說道:


    “這一次的事件是你推了一手,雖然你後麵也推測出,我鬼市也想利用魔潮來凝聚人心,但你從一開始就是有點找麻煩的意思,更何況你對小圓子,還有這位小姑娘做的,更可視作對我鬼市的挑釁。


    主上能在這個時候對你們網開一麵,是不是可以算作一次大恩。”


    “挾恩圖報,非君子所為。”雲鴻策沉聲道。


    “挾恩的是我,非是主上,而作為主上的親信,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做,更要我去提醒。”


    “那我要是不承認這份恩呢?”


    “其實我心中仍有存疑,這有恩報恩的人設是否是你故意偽裝出來的,甚至你在態度上的改變,也是一項後備計劃,所以接下來我會好好調查赤羅魔國的情況。


    若有一點點不對勁的,我就可以確認,你是在利用這個人設來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然後我會先一步將你解決掉。”


    夏金雨微笑著說道,而站在他身後的元隨雲卻莫名感到一陣冷風吹過,且不知何時,一直閉目養神的風陌也抬頭看向雲鴻策,其雙目冷若寒刃,頗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意思。


    雲鴻策麵對兩人的視線,眼睛眨也不眨,他之前因夏金雨猜測而略顯失控的情緒,在這一瞬已經恢複穩定,其狀態也變迴至原有的冷靜和理智。


    “九真一假會造就最難識破的謊言,我也承認,當下這種情況確實在我的預想中,至於人設.我很清楚像我這種魔,對有野心的君主具備多大的吸引力,更不用說得到我所代表的意義非是我個人。”


    “所以,當我們識破你的後備計劃,主上依舊準備配合你呢。”


    “那麽我雲鴻策會認下這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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