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心的話題到此為止。


    吳明又恢複至原有的樣子,一言不發的在前麵帶路。


    夏金雨在與風陌對視一眼後,繼續默默前行。


    歿神影還是有些懵,但他認識到一點,那就是人族好複雜,一些在他看來很簡單處理的事情,裏麵卻繞七繞八的,還好他跟著自家的軍師大人,不用擔心被這群壞人給偷偷賣了。


    而雲鴻策在眾人陷入沉默後,突然開口說道。


    “既然武威王府如今的境況並不算好,為什麽大玄皇朝、北疆十王,包括在東北州府有所動作的鬼市,不趁機落井下石呢,要知道龍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


    在我看來他那五個義子隻是暫時處於一種平衡之中,由其五人進行投票決議這種掌權方式並不能維持太久。


    此刻,若有外力稍稍推上一把,雖可能將整個武威王府逼的更加團結,也可能會加速其滅亡。


    而在我看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這很有賭上一次的必要,同時這之後的收獲更能直接養肥一方頂尖勢力。”


    吳明停下了腳步,他深深看了雲鴻策一眼,卻並未開口說什麽。


    夏金雨則是幽幽的歎了口氣道:


    “你還真是無縫不插針,從一開始說什麽幫著鬼市試探吳明的忠心,其實繞了一圈後,都是為了這個問題做出鋪墊。”


    “沒錯。”雲鴻策很坦然的點了點頭,“因為我發現各方頂尖勢力的發展方略都不太對勁,一個這樣做,還能將原因歸咎到其主昏庸無能。


    但佛土如此、道域如此、大玄皇朝如此,甚至作為立起反叛旗幟的武威王府和北疆十王所做出的行動,也不夠強勢。


    近乎每個頂尖勢力都在有意收攏自己的力量,明明可以一拳打出更強的傷害,卻換作輕輕戳出去一個指頭。


    就像我剛剛提到的,若是大玄皇朝一舉將整個六道軍團推出來,很可能將如今群龍無首的武威王府直接擊潰。


    與之領土相鄰的北疆十王,若將十大王族的兵力全都壓上,至少能吞掉一半北玄州府。


    但各方勢力的表現都太太含蓄了。”


    雲鴻策措辭片刻,用了‘含蓄’這個詞,他覺得各方頂尖勢力比起要取得更大的戰果,一個個的都太過保守,好似在顧忌著什麽。


    也是因為這種默契上的顧忌,讓一無所知的雲鴻策格外不安。


    不安到他一舉推翻了原有計劃,提前暴露赤羅魔國的存在。


    而在對上吳明、風陌、夏金雨的目光後,他更加確認,自己缺少一個極為關鍵的情報,這個情報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決定了整個魔族的生死存亡。


    這一次,沒有人迴答雲鴻策的話。


    吳明繼續在前麵帶路,風陌和夏金雨也好似什麽都沒聽到一樣,一個一邊冷冷的盯著吳明的背影,另一個饒有興致的觀察著這條街道上的變化。


    這種故意無視下的冷場,讓雲鴻策久違的感覺到了難堪。


    但他沒有表露出一絲不滿,反倒是一手拉住又要原地爆炸的歿神影。


    “其實這種沉默也是一種迴答,至少讓我確認,改變原計劃這個選擇並沒有錯。”


    “你這種喜歡賣弄聰明的家夥,還真是難搞。”夏金雨撇了撇嘴。


    “你不也是一樣嗎?”


    “不不不,你我的定位不同,你是赤羅魔國的軍師,我是忘憂鬼市的老爺,一個專注於智的表現,另一個需要的更加全麵,說來也有些可惜了。”


    “可惜什麽?”


    “鬼市並沒有軍師這個職位,但如果天首或者地宿在的話,讓他們跟你對線,那倒是會很有趣。”


    “天首.夜帝嗎?至於地宿,那位大玄皇朝的長公主?前者我不了解,後者根據我調查到的情報,無法理解她為何現在還掛著這個名號。”


    夏金雨看向雲鴻策微笑說道:


    “想的越多的人,越會給自己留下更多的後路,這是地宿與主上的默契。”


    “默契.”這個詞在這一瞬間讓雲鴻策愣了幾秒,因為在極西魔域,並沒有任何一個魔能與他達成這種心靈上的共鳴。


    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從成為鬼市的俘虜之後,他的話比往日多了不少,即便其中有幾分試探和獲取情報的意思,但這裏麵也有一些毫無營養的廢話。


    而就在雲鴻策準備繼續閑聊時,卻發現夏金雨突然收起了折扇,一直盯著吳明背影的風陌也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嗎?”


    “主上有令,讓我和‘風’前往冥塔,而你們就在吳明的帶領下,先去鬼棧暫住。”


    雲鴻策下意識眯起了雙眼,還不等他開口,夏金雨和風陌就毫無留戀的消失在原地。


    這倆人走的太過灑脫,灑脫到原本在前麵帶路的吳明都愣了半響。


    而深受打擊的歿神影則是兩眼放光的看向雲鴻策。


    “軍師大人!”


    “你想說這是我們逃跑的機會,對嗎?”


    “對啊,這個老家夥從另一層麵來說,也是鬼市的囚徒吧,若是合我們三人之力,完全可以逃出鬼市,就是再不濟,也可以用鬼市高層的性命來威脅對方。”


    “等等。”吳明打斷了歿神影的話,“我隻是個帶路人,此行負責的就是將你們安全帶到鬼棧,如果你們做出一些有損鬼市的事情,我會出手。”


    “你會出手?”歿神影不屑的冷哼一聲道,“據我的觀察,你身上的傷勢沒有痊愈,實力能發揮出四、五成就是極限,而且你真的會舍命攔住我們嗎?”


    “我不會舍命,但擋住你一人夠了。”吳明神色淡淡道。


    歿神影感覺要瘋,明明是可以團結起來的盟友,對方怎麽在這一刻卻隻想著死磕。


    以他的腦容量其實也知道這很可能是個陷井,但不嚐試一下,他就感到很不甘心。


    而在其準備繼續說服吳明的時候,雲鴻策卻打斷道:


    “別逼吳先生了,他的處境和我們不同。”


    “有啥不同?”


    “你要想試著逃脫,可以,就算失敗了,最多也是在後續交談中,進一步失去話語權,雖說你的行為需要讓我再搭上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但我認為是值得的。


    而這位吳先生如果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他就會死。”


    歿神影有些懵。


    “他當前的處境很微妙,我大概能把握到鬼尊的心思,殺了他吧,有點可惜了,留著他吧,又是一個不容忽視的隱患。”


    就在雲鴻策做出自己的推斷時,吳明卻搖了搖頭道。


    “你的這個猜測是錯誤的,因為我不可能和他做出一樣的選擇,所以這一次入局的隻有你和他。”


    吳明是親自麵對過秦凡的,因此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思在那個男人麵前根本無法掩藏住,他更明白真正的鬼尊是不會這麽猶豫的,那個男人遠比雲鴻策自以為的要果斷的多。


    而對他的定位,一個天象境後期的高手,即便作為普普通通的帶路人也能彰顯鬼市的排麵,就算他一門心思出工不出力,秦凡也有的是辦法壓榨他的價值。


    就像這次在‘不經意間’,讓其知曉了赤羅魔國的存在。


    當然,他也可以做出另一個選擇,那就是死亡。


    而吳明不想死。


    他對武威王仍然存有忠心,但這忠誠卻不代表要讓他獻上自己的生命。


    這一點吳明自己明白,秦凡也更加清楚。


    能真正為主盡忠的英豪終究是極少數,吳明是一個自私的人,否則他也不會登上古係十大梟雄榜之一,或許也是因為這個榜單,秦凡才能放任他這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異類存在。


    隨即吳明幽幽的歎了口氣,其一身氣息盡數收斂,但他的身體卻發出清脆的響聲,隻見其佝僂的身子慢慢挺直,全身肌肉開始膨脹,那原本花白的頭發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漆黑色,其滿是皺紋的麵容更恢複至其中年時的樣子。


    唯一不變的依舊是那掛在臉上的笑容,隻是因其麵容變得年輕了許多,微笑不再如之前那般和藹,卻似一種看透世間滄桑的灑脫。


    “所以,你要逃嗎?”


    歿神影神情凝重的看向吳明,對方的身高已經與他相差仿佛,那股無形氣勢的對拚更是分庭抗禮,如今他已經萬分確認,這是一位與自己同一層次的頂尖高手。


    雖說他看出了吳明身上帶傷,但同樣他自己受到夏金雨治療術印的約束,一身實力最多也就發揮至五成左右。


    所以真打起來的話,估計很難在短時間分出勝負。


    因此,這一刻他隻能求救於雲鴻策。


    “軍師大人!”


    “小影,我問你,你明知是陷阱,也真的想要嚐試脫逃嗎?”


    “是!我不甘心就這樣成為一個俘虜!我甚至都不知道之前是怎麽敗的!”


    “既如此,做你想做的,後麵的爛攤子交給我,為了你的不甘,我可以再付出一個人情。”雲鴻策歎了口氣後,橫挪一步擋在了歿神影的身前。


    而吳明微微眯起雙眼,其全身真氣湧動,在他將要結出一道印記時,突然挑了挑眉,然後側過身子向著歿神影和雲鴻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手勢指向的位置也是其帶路的相反方向。


    “他這是什麽意思?”歿神影微微皺眉。


    “小影,你向著他指去的方向邁出一步試一試吧。”雲鴻策好似明白了什麽,輕歎一口氣道。


    歿神影神情凝重,他先是狠狠地盯了吳明一眼,然後就如雲鴻策所說,悄然邁出了右腿,在右腳落地的瞬間,一柄長劍劃破了空間,以極速襲來!


    這長劍並未出鞘,其劍鞘是烏黑的,雖然已陳舊,卻仍保存得很完整,杏黃色的劍穗色彩已消褪了,形式古雅的劍鍔卻還在發著光。


    它的速度極快,快到一陣陣空間漣漪掀起,更快到歿神影還來不及躲避,其劍身就壓在他的右肩上!


    下一秒,一道無形氣浪從歿神影的腳下震開!


    伴隨著一股衝天而起的魔氣,歿神影的身體微微躬起,他好似在扛著一座山脈,其額頭雙角處已經布滿繃起的青筋,他的身體更是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而他的頭也越來越低,一直低到他的右腿不得不跪倒在地!


    “隻是一柄劍?”雲鴻策想過秦凡會先來上一出下馬威,但這手段卻讓其根本看不明白。


    因為距離歿神影較近的關係,他能察覺到一股隱隱散發的堂皇劍壓完全將其籠罩,而隻憑借這股壓力就讓天象境後期的歿神影難以動上半分。


    “此劍名為九歌。”吳明的神情要平靜很多,好似就這麽一柄普普通通的長劍將歿神影壓得無法動彈,早就在其預料內。


    “這是鬼尊的劍?”


    “不是,這是浮屠劍島的劍,其中共有三千六百五十三柄,九歌在裏麵排名第四。”


    “第四就能碾壓小影.”


    雲鴻策下意識用手指開始繞著他額頭的銀角畫圈,從這次故意踏入秦凡的陷阱,他貌似也收到了這位傳說中的鬼尊所給出的隱晦提示。


    那就是整個赤羅魔國在他看來並不算什麽,其護衛·風陌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可以將魔國最強者·赤皇斬殺,在其之下的四天王,同樣會被鬼市的一柄劍碾壓。


    這也表示,當兩方勢力相差懸殊之時,鬼市和魔國之間無法再以結盟的形式共存,除非是弱的一方依附於強的一方。


    這一刻,雲鴻策莫名感覺成為了之前的元隨雲,即便其智計百出,也無法彌補實力上的差距,更為關鍵的是,沒有與秦凡正式見麵之前,他就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壓力。


    而隱約間,他又覺得秦凡是在用同樣強勢的方式在警告自己。


    就像他之前依仗對元隨雲的實力碾壓,試圖攻破其心理防線,然後拿下與鬼市交談合作前的主導權。


    此時如那時,歿神影成了綰綰,雲鴻策成了元隨雲,這柄九歌成了熾閻明,秦凡則成了那個時候的雲鴻策!


    由此思考,下一步秦凡也會如他一樣,通過不斷加劇歿神影的傷勢來向其施壓!


    這一瞬間,一道靈光從雲鴻策的腦海劃過,他發現對方並不是在純粹的模仿他,更是一種智慧上的炫技!


    他能做到的,那個男人一樣能,甚至能做的更好更完美。


    畢竟這裏不存在如那時一樣,強勢破局的風陌!


    “真是.可怕的男人。”


    還沒有與秦凡見麵,雲鴻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信心已經碎開了一道裂縫。(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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