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乾坤……好像是……”


    “對。”杜成沒有時間解釋給他聽,急切地說道,“現在情況是這樣:紀乾坤帶著炸彈劫持了林國棟,咖啡館裏還有兩個人。”


    駱少華怔怔地迴望著杜成,眼中半是疑惑半是恐懼。


    “紀乾坤要炸死林國棟為妻子報仇。如果他這麽幹了,後果難以想象。我隻有讓他相信,林國棟會為那四起連環殺人案受到法律製裁,他才肯罷手。”杜成坐直身子,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我需要你把林國棟當年強奸殺人的證據交給我。”


    駱少華似乎用了很久才明白杜成的意思。隨即,他慢慢地低下頭,苦笑了一下。


    “證據,的確在我這裏。”


    杜成立刻追問道:“是什麽?”


    “林國棟曾經借開過一輛白色的東風牌皮卡車。我手裏有他的借車記錄。”駱少華的聲音細微,似乎在自言自語,“在那輛車的副駕駛遮光板背麵,我發現了其中一個死者的血跡。”


    聞聽此言,杜成心中喜怒參半。喜的是終於找到了林國棟作案的證據,怒的是駱少華居然真的把這兩份證據隱瞞了二十三年。


    “東西在哪裏?”杜成拍拍駕駛座上的一個年輕警察,示意他發動警車,“在你家?咱們馬上去取迴來。”


    “晚了。”淚水從駱少華的眼睛裏湧出來,“我已經燒掉了。”


    杜成係安全帶的動作做了一半,轉過頭,直直地盯著駱少華。半晌,他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為什麽?”


    “我原本的計劃是毀掉證據,再殺了林國棟。二十三年前的錯案,就再沒有人知道了。”駱少華看著杜成,語氣哽咽,“我無所謂,就算判死刑也無所謂。因為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但是,我不能讓馬健死後再蒙上任何汙點。”


    杜成心底一片冰涼。幾秒鍾後,他揮起一拳,狠狠地砸在車門上。指節處傳來的刺痛讓他的臉抽搐起來,同時,另一個聲音在腦海裏不斷地告誡著他:冷靜,要冷靜。


    他看看手表,大概七分鍾之後,紀乾坤就會引爆炸彈,和林國棟同歸於盡。


    杜成快速行動起來。他命令駕駛座上的年輕警察立刻把副駕駛座上的遮陽板拆下來。隨即,他從挎包裏掏出圓珠筆,又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白紙,坐到駱少華身邊。


    “那個借車記錄表上的內容你還記得吧?”他把紙筆塞進駱少華懷裏,“寫下來。”


    駱少華有些莫名其妙:“你要幹什麽?”


    “做份假證據給紀乾坤看。”杜成接過年輕警察遞來的遮陽板,翻過來,從身上拿出警用匕首,“隻要他交出起爆器,什麽都好辦。”


    杜成用匕首刺破手指,擠出一滴血,小心地蘸在遮陽板背麵。迴頭再看,駱少華呆呆地看著自己手裏的遮陽板,動也不動。


    “你他媽還愣著幹什麽?快寫啊!”


    “這個遮陽板是塑料的。”駱少華苦笑一下,“我手裏那塊,背麵是無紡布的。”


    “沒事,紀乾坤又沒見過。”杜成強壓怒火,擦擦手指,又催促道,“你快寫。”


    “但是林國棟見過,你能保證他不戳穿你嗎?”駱少華依舊不動,“如果我是他,與其等著上法庭、挨槍子,還不如瞬間就被炸成碎片。”


    “那他媽怎麽辦?”杜成一下子爆發了,他揪住駱少華的衣領,連連搖動著,“你讓我怎麽辦!眼睜睜看著這裏被炸飛嗎?啊?!”


    突然,依維柯警車的車門被拉開了,一臉焦急的金鳳出現在車外,身後還跟著張震梁。


    “成子,你……”金鳳懷裏抱著一個布包,伸手去拽杜成的胳膊,“你放開他。”


    杜成看看金鳳,又看看駱少華,狠狠地把他搡在座位上,自己坐在旁邊,喘著粗氣。


    駱少華怔怔地看著老伴,喃喃說道:“你怎麽來了?”


    金鳳沒說話,扶著車門,上下端詳著自己的丈夫。突然,她揚起手,狠狠地抽了駱少華一記耳光。


    這個動作似乎耗盡了她的全身力氣,整個人向後仰倒過去。張震梁急忙扶住她。駱少華也探出了半個身子,拽住金鳳的衣袖。


    金鳳甩開他,捂住胸口,大口喘息著。待唿吸稍稍平穩後,她指著駱少華,顫抖著說道:“少華,這一耳光,我是替女兒和外孫打的。你這樣丟下我們,還算個男人嗎?還算是爸爸和姥爺嗎?”


    駱少華的眼中盈滿淚水,他抬起一隻手伸向金鳳:“老伴,我……”


    話音未落,駱少華的眼前一花,臉上又挨了一記耳光。


    金鳳的嘴唇變成了灰白色,氣息更加急促:“這一耳光,我是替馬健打的—他錯看了你這個沒出息的兄弟!”


    一時間,車廂裏一片寂靜。


    “震梁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金鳳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駱少華紅腫的臉,語氣變得溫柔,“犯了錯,就認錯。這沒什麽好怕的。馬健為了救人,死得堂堂正正。他沒給‘警察’這兩個字抹黑,可是你呢?”


    駱少華低下頭,全身顫抖著。


    “少華,別怕。該擔的責任,咱們擔著。”金鳳摩挲著他的頭發,動作輕緩,“別讓你的老夥計們小瞧了你。不管判你幾年,我和孩子們都等著你。”


    終於,駱少華捂住雙眼,放聲大哭。


    撕心裂肺的哭聲在狹窄的車廂裏迴蕩著。有憤恨,有絕望,更有深深的悔意和歉疚。杜成神色暗淡,拍了拍駱少華的肩膀。張震梁看看手表,輕輕地叫了他一聲。


    “師父……”


    杜成抬起頭,緊咬嘴唇,似乎在做出一個艱難的選擇。


    “把那兩個孩子弄出來。”他揮揮手,“讓狙擊手做好準備。”


    “不用了。”金鳳突然轉過身,把懷裏的布包遞給杜成。


    杜成一愣,下意識地接過來,打開,發現裏麵是一個邊緣已經燒焦的牛皮紙檔案袋。


    嶽筱慧雙手握拳,死死地盯著紀乾坤,胸口劇烈地起伏。


    她剛才說出的那句話,仿佛一支利箭,瞬間就穿透了紀乾坤的心髒。他隻能目瞪口呆地迴望著嶽筱慧,大腦一片空白。


    林國棟也非常受驚,扭頭去看嶽筱慧。


    良久,女孩緊繃的身體一下子鬆弛下來。她用手捂住眼睛,發出一聲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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