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轉動方向盤,剛剛駛入西園郡小區,就看見幾輛警車停在4號樓前。有製服警察在維持秩序,在他們的外圍是幾十名小區住戶,好奇地向樓前張望著。


    杜成把車停好,想了想,從提包裏拿出一本卷宗,翻看了幾頁,苦笑著搖搖頭。


    下車,鎖門。杜成徑直向4號樓2單元走去。剛擠過人群,一名製服警察就攔住了他。杜成正要掏證件,卻看見了站在警車旁抽煙的張震梁,急忙喊了他一聲。


    “震梁!”


    張震梁循聲轉身,見是杜成,快步走了過來。


    “師父?”張震梁揮揮手,示意製服警察放行,“自己人。”


    “複勘現場還是指認?”杜成問道。


    “指認。”張震梁簡短迴答,“你怎麽來了?這點事我們自己處理就行。”


    “查別的案子。”杜成抬腳向2單元走去,“那倆毒販子呢?”


    “在樓上。”張震梁也跟著走進樓道,“師父,局裏不是讓你休息嗎?你怎麽又……”


    “一件舊案,不處理完心裏不踏實。”杜成不想多解釋,快步走到電梯前,按下了“8”。


    兩人站在轎廂裏,一時無話。突然,張震梁輕聲說道:“殺人碎屍?”


    杜成一愣,下意識地轉頭,發現張震梁正從提包敞開的袋口向裏張望—那本卷宗露出了半個封麵。


    “是那個案子。”張震梁看著杜成,輕聲問道,“對吧?”


    杜成想了想,決定不瞞著他:“對。”


    “在這棟樓裏?”


    “其中一起。”杜成向樓上努努嘴,“803室。”


    “我靠!”張震梁張大了嘴巴,“不會這麽巧吧?”


    “就是這麽巧。”杜成笑笑,“緣分。”


    電梯停在8樓,轎廂門徐徐打開。杜成抬腳跨出電梯,看見803室的門敞開著,一條警戒帶橫拉在門框上,兩個製服警察站在門旁。


    “人呢?”張震梁問道。


    “上15樓了。”


    “嗯。”張震梁轉身麵對杜成,“要不要進去看看?”


    杜成點點頭,矮身從警戒帶下鑽過,再站直身體時,已經在803室內。


    這是一套一室一廳的住宅,格局帶有鮮明的20世紀建築的特色。室內陳設簡單,雙人床、衣櫃、寫字台都是老舊物件。恍惚間,杜成還以為自己迴到了90年代。他從臥室走到客廳、廚房,又在衛生間裏逛了一圈,看著碩大的浴缸裏幹涸的水漬,轉身問張震梁:“房主呢?”


    “通知他了,人還沒到。”張震梁看看手表,“應該快了吧。”


    “是不是姓紀?”


    “對。”張震梁抬起頭,“他是?”


    “其中一個被害人的丈夫。”


    “哦。”張震梁環視四周,輕聲問道,“有發現嗎?”


    杜成搖搖頭:“看情況,房主已經很久都沒在這裏住過了。”


    張震梁立刻摸出電話:“我馬上把他找來。”


    還沒等他按動號碼,門口就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不用了,我……我來了。”


    杜成和張震梁同時轉身,卻看見門旁站著一個表情緊張的男孩,旁邊的女孩則要輕鬆許多,不時好奇地向室內張望著。


    “你是……”張震梁大為驚訝,“房主?”


    “不是。”男孩顯得更緊張了,“老紀腿腳不靈便,來不了,所以委托我……”說著,他遞過一張身份證和幾張紙。


    張震梁伸手接過,先掃了一眼身份證。


    “紀乾坤。”他看看杜成,把身份證遞過去。


    杜成還記得這張臉,隻是比記憶中的紀乾坤要蒼老許多。


    二十三年前,他看著這個男人在解剖室裏抱著妻子的殘肢哭到昏厥,也曾目睹他日複一日地坐在分局走廊的長椅上,拉住每一個走過他身邊的警察,詢問案件的偵破進展,更記得他在庭審現場掙脫了三名法警的阻攔,徑直衝到被告人麵前……


    杜成看看身份證上的發放時間:2001年。


    人瘦了,皺紋多了,不變的是滿臉的悲苦和仇恨。


    張震梁已經看過手裏的租賃協議,轉頭對杜成說道:“時間對得上,那兩個毒販子沒撒謊,的確是從2013年開始在這裏製毒販毒的。另外,紀乾坤應該不是同案犯。”


    杜成點點頭,轉身麵向男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開口問道:“你叫什麽?”


    “嗯?”男孩有些意外,“我叫魏炯。”


    “你是紀乾坤的什麽人?”


    “算是……朋友吧。”


    “你剛才說他的腿腳不靈便,”杜成繼續問道,“他怎麽了?現在住哪裏?”


    “他癱瘓了。”魏炯撓撓後腦勺,“現在住在一家養老院裏。”


    杜成和張震梁對視了一下。杜成拿出筆記本,詳細記錄了養老院的地址。張震梁問道:“要不要我現在送你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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