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雨越下越大,尤其是入了夜之後,聽著風雨聲更加肆虐。阮丹寧在床上躺下,輾轉反側一直睡不著。想著安之不會還在外麵吧?他那個性子,就是一根筋啊!


    平日裏在工作上精明的一套,在遇到感情時根本蕩然無存。


    “起來嗎?”阮丹寧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猶豫了片刻,又重新躺下了,“還是不要了,應該走了吧?”


    這麽反反複複、想來想去,最終阮丹寧還是起來了,拉開門走出去。阮媽媽剛好出來,看到她,問道,“丹丹,怎麽還不睡啊?要幹什麽去?”


    “媽……”


    阮丹寧壓低了聲音,指指父母的房間,“爸睡了嗎?”


    “嗯。”阮媽媽猜出了女兒的心思,點點頭,歎息道,“你去吧!要是他還在,就讓他進來吧!這麽大的雨,也不容易,真的等了很久。”


    “謝謝媽!”阮丹寧點點頭,走向玄關,摸了把傘小心翼翼的出了門。


    院門外,杭安之還在跪著,脊背挺得筆直一動不動。聽到門鎖扣動的聲音,麵上露出笑容,口中喃喃,“丹丹、丹丹……”


    阮丹寧解開門鎖,走了出去,抬起手向前摸索著,“安之,你……還在嗎?”


    杭安之沒有說話,隻是張開雙臂將她抱住了,深深埋入她懷裏,“丹丹,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有我,你會出來的……你一定會出來的!”


    “啊……”阮丹寧驚住,他果然還沒走,渾身已經濕透了。“安之!”


    傘從手中滑落,阮丹寧雙膝一軟地上一跪,和杭安之抱在一起,抬手拍打著他,哭訴道,“你為什麽這麽傻?為什麽跪在這裏?我都說了不出來了!”


    “可是,你還是出來了!”杭安之緊緊抱住阮丹寧,這一天的疲憊似乎都瞬間消散了。


    “啊!”阮丹寧失聲痛哭,“你現在才來,有什麽用啊!我活不了多久了,為什麽要這麽逼我啊!我求著你的時候,你不理我,現在我隻想安安靜靜的走!為什麽你又要來找我?”


    “丹丹、丹丹!”杭安之抬起手,掌心托住她的臉頰,“你看著我……我錯了,我不知道你就是囡囡,我現在知道了,你不要亂說話,會治好的,你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


    “我……”阮丹寧怔住,抽泣到,“你不知道嗎?我……看不見了!我和那一年認識你的時候一樣,看不見了!安之,你不要管我,讓我就這麽走吧!啊!”


    她嘴上這樣說著,卻把杭安之抱得更緊了。


    杭安之沒有想到這一點,雪薇沒說丹丹已經看不見了!杭安之偏過臉,狠狠的閉了閉眼,低吼道,“沒關係,現在看不到,把腫瘤拿掉就能看見了!”


    “可是……”阮丹寧哭著直搖頭,“可是醫生說,即使手術也隻有25%的生存率。安之,我怕,我好怕!我不想做手術!我會死的更快的!”


    “……”杭安之心如刀絞,臉上淚水和雨水混成一片,“不會的,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丹丹……你不會有事的!八年了,我們好容易才在一起,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你相信我,嗯?”


    “……”阮丹寧哭的喘不過來氣,含淚點了點頭,“嗯!”


    “你快起來!你身體不好,不能在雨地裏跪著!”杭安之把阮丹寧抱了起來,自己倒是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安之?”阮丹寧急忙拉住他,“怎麽了?”


    杭安之搖頭笑笑,“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做了十幾個小時飛機,剛下了機就來這裏了……”


    “你一直等到現在?”阮丹寧吸了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


    杭安之低下頭,蹭蹭她的鼻子,“沒事,你不用愧疚,我讓你等了八年,我就等這麽一會兒算什麽?來,我抱你進去……”


    “不用了,啊……”


    阮丹寧的拒絕根本不管用,杭安之彎下腰強行將她抱了起來,“別總說不用,我想抱你。”嘴上說著這樣甜蜜的話,心上卻在抽痛,丹丹太輕了!她已經病成這樣了!


    “嗯。”阮丹寧乖順的點點頭,任由杭安之抱著進了玄關。


    玄關處,阮家父母正站著等他們進來。


    杭安之驀地怔住,“叔叔、阿姨……”


    “哎!”阮爸爸搖搖頭,長歎一口氣,看著丹丹被杭安之抱在懷裏,兩個人都是一身透濕,他還能怎麽辦?他一言不發的轉過身往臥室裏走了。


    “……”杭安之頓住,這是什麽意思?他究竟能不能進來?


    “進來吧!”阮媽媽朝杭安之招招手,“我們也不招唿你了,你和丹丹……隨意吧!”


    “謝謝阿姨。”杭安之木訥的點點頭,他是沒有想到,會和丹丹的父母在這麽尷尬的情況下見麵。


    “快把我放下來吧!”丹丹戳戳杭安之,“你一直抱著我,我要怎麽給你安排啊!”


    “噢。”杭安之依言將丹丹放下,卻還拉住她的手,“我要跟著你,一步都不離開。”


    阮丹寧抿著嘴笑,“好……”


    阮丹寧拿了父親的衣服給杭安之,讓他洗了澡。杭安之出來時,阮丹寧正在廚房忙活,若不是親眼看見,杭安之不敢相信,看不見的丹丹竟然行動如此自如。


    仿佛又迴到了認識她的那一年。


    杭安之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她,嚇了阮丹寧一跳,“呀……你真是,突然幹什麽?”


    杭安之壓抑住心頭的酸澀,強作歡笑,“做什麽好吃的?”


    “嗬嗬……”阮丹寧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的手藝不行啊!你別指望我像你妹妹一樣,這是我媽做的,我給你熱了一下,不過是中午剩的,你不要介意啊!”


    “不介意。”杭安之低頭靠在阮丹寧頸窩裏,“你放心,以後不讓你懂一根手指頭,總統府有的是好廚子,每天變著花樣給你做,好不好?”


    “……嗯!”


    阮丹寧頓了頓,笑著答應了。她的病,是他們彼此心中的大痛,可是……不能說,他們誰都不想提。


    “快吃吧!”阮丹寧忍著要流淚的衝動,把飯菜推到杭安之麵前。


    “好。”杭安之一邊低頭往嘴裏塞飯菜,一邊濕了眼眶,強咬著牙關才沒有讓眼淚流出來。八年分開,如今丹丹舊病複發……老天爺實在對他們太殘忍!


    接下來,就是晚上該怎麽休息的問題了。


    “你等著啊,我去給你抱毯子,你現在沙發上睡一晚……明天讓我媽給你收拾客房。”阮丹寧說著就往臥室裏走了。


    她不知道,杭安之緊跟著她也進了臥室,並且隨手就將臥室門關上了。


    “嗯?”


    阮丹寧疑惑的轉向身後,“安之?你也進來了嗎?那正好,你自己把毯子拿出去吧!”


    “嘁!”杭安之冷笑一聲,“我拿什麽毯子啊!我不睡沙發,我要跟你睡!”


    “……你!”阮丹寧羞臊的一臉通紅,支吾道,“你說什麽呢?別胡說啊!”


    “我胡說什麽了?你媽既然沒給我收拾客房,就是讓我跟你睡的意思!”杭安之一把抱住阮丹寧,把她放到了床上,“丹丹,別趕我去客廳,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別對我這麽殘忍!”


    “可是……”阮丹寧羞紅著臉,緊握住掌心,“我們還……”


    “還什麽?”杭安之低頭吻了吻她,“你忘了嗎?你早就是我的了……”


    聽他提起八年前那一晚,阮丹寧更加不好意思了,“你……真不要臉!”


    “啊!”杭安之勾唇笑笑,往床上一躺,舒適的歎了口氣,“真不容易啊!我杭安之活到這把年紀了,總算可以說是成家立業了!丹丹,快躺下!”


    他長臂一勾,將丹丹拉進了懷裏。


    “別這樣……你去睡沙發吧!”阮丹寧不好意思的推著他。


    杭安之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笑道,“我哪兒樣了?我今天太累了,什麽都不做……你就讓我在這裏躺著吧!好嗎?我這麽高,你家沙發都沒有我長,躺著會很難受的。”


    “……”阮丹寧被他堵得無話可說,隻好答應了,“那,那你真的什麽都不要做啊!”


    “放心。”杭安之鄭重承諾,阮丹寧漸漸的放鬆下來,靠在他懷裏,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嘴角上揚,開心的笑了。


    到最後,還是阮丹寧先睡著了。她的身體太虛弱了,腦部又受到腫瘤的影響,這些日子以來睡眠時間明顯拉長。杭安之看著她,卻遲遲不能入睡。


    現在,他已經找到丹丹了,可是,丹丹的病又橫貫在了他們之間。


    杭安之輕輕鬆開阮丹寧,想去洗手間抽根煙。一出房門,卻遇上了丹丹的父親。


    “……叔叔。”杭安之怔住,沒想到他這麽晚還沒睡。


    阮父衝安之點點頭,簡短的說到,“我不是接受你,隻是,我們丹丹喜歡你……既然你找來了,記著,不論她還能活多久,對她好一點。我們丹丹,守了你八年啊!”


    “是,叔叔你放心。”杭安之握緊雙手,哽咽著答應,“我會對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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