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安靜,透過微微的夜風,隻有提壺倒水的小廝,輕手輕腳彎腰繞過林立的人群逐桌添水聲音傳來。【零↑九△小↓說△網】褚一刀與蕭少白二人雖然沒有揚聲對話,卻也讓眾人聽了個清晰。


    除了真正關注場中事態走向的幾人,三樓大部分的人們,隻是圍觀,毫無立場的驚歎著、點評著李白的堅韌、褚一刀境界的高深、李憑乍現的天份。今日鬆鶴樓上的見聞,不過是他們南北相逢話語中的談資和見識不凡江湖地位的佐證。


    江湖中,從來不乏消息,最快的也便是消息。


    正如二樓上鄭欽與趙天殤猜測,鄭潛便正是緣於如此,才需要這個不羈的李白“生不如死,為天下笑”,然後讓他們眼見、讓他們口傳。


    強到足夠碾壓李白的高手,滿樓後世被譽為“吃瓜群眾”的看客,和一雙不會沾血的手,可以算上毫無痕跡的布局在倉促之間完成,鄭欽不經意間又顯示了一下鐵劍門在襄陽的勢力。


    然而,既然是下棋,即便是擺下棋盤和獲得先手,先後接連的變故下,事情依舊向著錯綜複雜的方向發展了。


    鄭綾兒下場,崔婉然開口,把這個事件的參與層次,又提升了一個層麵。便是天才如李白,也會更清晰的清楚這兩個女孩子參與背後所代表的世俗意義,以及介入了怎麽樣的權勢。


    然而,蕭少白知道。


    於是,蕭少白出場,或者說,被迫出場。


    宴會開始的時辰馬上到,眾人都知道,這件事必然要告一段落了。眾人都翹首看著蕭少白讓雙方都滿意的結果是什麽,而心思玲瓏之輩想的卻是,雙方,是哪兩方。


    盤膝而坐的李白,看起來豁達的現場療傷,實在是身體受傷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為了吸引將大部分的殺氣吸引過來,防止傷到李憑,李白兩次未經調息,便衝向褚一刀,已然是損傷嚴重。


    七階與八境的區別,便如獵犬與虎豹的差距。在褚一刀刻意的虐殺之下,李白已經到了內力枯竭的地步。席地療傷的他自然無暇理會到蕭少白說的話。


    當然,他也沒有理會到蕭少白向他走去。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惡意的程度,是遠遠超出李憑想想的。


    重生帶給李憑的,並非如小說中那些穿越前輩們所擁有的金手指,帶給他更多的是,在這個世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讓他對那些鋒利的刀與劍,兇狠的爪與牙,對這個世界眾生習以為常的惡意,視而不見。


    此時,李憑也對走向李白的蕭少白及這個動作所蘊含的風險視而不見。


    很多年以後,經曆了鬆鶴樓一夜和之後繁華帝國巨變的人們,將那一切血與火的起因歸結於蕭少白從桌邊起身介入。


    有史學家說,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偶然和必然組成和決定的。


    隻有更少數的人才明白,很多看似的偶然,早已經被被貫穿於其中的必然驅動和決定。


    若要說唯一純粹偶然的因素,恐怕就隻有那不知名原因而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少年了。然而,這又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了。


    襄陽城,這個注定混亂的夜晚,從鬆鶴樓開始。


    從鬆鶴樓上,蕭少白走向李白開始。【零↑九△小↓說△網】


    多年以後,很多人,才意識到,今日的混亂也是整個大秦帝國混亂的開始,蒼生顛沛,生靈塗炭。


    那場中盤膝打坐的年輕人、那手持鐵釺淡然佇立的少年,那周圍或坐,或立的旁觀者,無論當時懷著怎麽樣心情的人們,在這個混亂漩渦產生後,一直到經年,陸續的有人死去,有人流血,有人舉步向前,無論以什麽的方式生存與生活,也無論分開多久,這些人都在這鬆鶴樓九月的夜,被那條叫命運的絲線,將餘生以各種形式緊緊糾纏在了一起。


    鬆鶴樓為外八內四結構。外麵看起來有八層,內裏實則四層,每一層高進深,空間極大。三樓十二個窗子,高挑開闊,能夠看向襄陽城任何一個方向。就在蕭少白從桌邊起身的一瞬,麵向後院的一扇窗邊,一盞燈籠,無聲熄滅。


    “走水了……”,鬆鶴樓後廚房方向,唿喊聲伴隨著火光破空響起。


    唿喊聲嘈雜,傳至樓上,已經跨過褚一刀的蕭少白,眉頭一皺,腳步不停繼續向李白走著。


    鬆鶴樓雖是首次承辦此等規模宴會,但平日裏高檔宴會終究是不斷,加之鐵劍門今日有加調過來眾多高手,防火安全自是不虞,廚房走水等小事,自然有之前預備好的人去解決。


    聲音傳至樓上,除了外圍幾個扭頭順著打開的窗子看向樓下,其他人依舊看著場中。


    數息之間,蕭少白已走至李白身邊。


    “太白兄?”蕭少白微笑向李白問了一聲。


    端坐在地板上浴血的李白仰頭看著蕭少白,迴以微笑。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蕭少白接下來說的話。


    “太白兄。”蕭少白一腳在前,一腳在後,在李白麵前順勢蹲了下來,二人麵麵相對。


    “你看這樣......”蕭少白看著李白棱角分明的臉,手中長袖輕輕拂出,動作輕柔,直奔李白丹田。輕柔得仿佛是撣去李白身上的灰一樣。


    停在李白丹田上的手掌,頓了一霎。


    李白收迴與蕭少白對視的眼,不可思議的看著印在自己丹田上的手掌,“你.......”李白一口血狂噴而出。


    蕭少白一個起身,輕輕閃開,鮮血噴在地板上。


    ......


    “砰”在李白一口鮮血噴出的同時,樓下突然傳來爆炸之聲,夾雜的悠長的絲竹聲音裏雖是一閃而過,但仍被樓上眾人聽了個正著,有更多的人向樓外看去。


    鄭潛正饒有興趣的看著場中的變化,此時的打擾令他頗有幾分惱火,不由皺起眉頭。轉過頭,向身後的中年人示意去查看一下。中年人看著樓上眾多的客人,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向樓梯口走去。走向樓梯口的路上,已經站了很多人,見中年人過來,紛紛讓路。


    “太白兄。”


    “你把他怎麽樣了......”


    李憑焦急的喊聲和鄭綾兒對蕭少白的質問與樓外的喧囂同時響起。


    另一邊,中年人分開眾人走過之後,人們恢複原來站姿,讓出的路已經消失不見。人群的外圍,眾人不注意的樓梯口處,趙天殤正從二樓跑上來,低頭行禮,匯報著什麽。


    “這,是給褚兄和蜀中劍派的的交代。”場中間,蕭少白擦拭著拍過李白丹田的那隻手,看了一眼尚未清楚狀況的褚一刀,向鄭綾兒解釋道。“我,廢了太白兄的丹田。我來做個中間人,今日之後,褚兄與太白兄的恩怨一筆勾銷,太白兄與蜀中劍派的仇怨一筆勾銷。”


    此語一出,眾人皆驚。


    丹田乃行氣之海,丹田被廢,也便被廢了武功,此生與武功絕緣。


    場中一些人暗暗搖頭可惜,剛剛跨階而勝,今日李白展現出來的劍術與武功,日後傳至江湖,定可得一“詩劍雙絕”之名,卻不想在這鬆鶴樓上,武功就這麽廢了。


    “少白兄,唉,你這太魯莽了......”鄭潛座位上,指點著蕭少白。口中責怪著,麵色間略帶惋惜,雙眼間那興奮的光卻怎麽也遮掩不住。“大家都收拾收拾,準備開筵吧。”


    鄭綾兒憐惜的看著地板上依舊保持盤膝姿態的李白,像是看著一個被打碎了的絕世美玉,想要走過去,卻不敢將其扶起,唯恐再讓這美玉碎裂一次。猶豫了一下,卻最終轉過頭,手中長劍憤怒的向蕭少白劈去。


    “鐸”,蕭少白衣袖輕卷,鄭綾兒的長劍脫手,被釘在了房梁之上。


    倒是桌邊漲紅了臉的崔婉然看到這一幕,暗唿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麽心思,又迴複了原來恬淡如水的模樣。


    “噗”一聲輕響,如同紮破一個水囊。


    “啊”,邱鐵城一聲慘唿,然後,便是李憑的身軀遠遠的飛了出去,撞在旁邊的桌子上。


    原本坐在地板上的邱鐵城,保持著揮手的模樣,而在其後背心髒的位置,黝黑的鐵釺,已經盡數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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