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裏的食物似乎對抵抗寒冷很有幫助,鄭培活動了活動手腳,熱流慢慢的流遍他的全身。(.無彈窗廣告)在朦朧的月光下,死寂的樓道中微微泛著一絲青光,突然一陣陰風掃過,鄭培知道她已經來了。


    “你的運氣很好,不過,要想做事,可不能光靠這個。”巴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鄭培慢慢的轉過身,平靜的與她對望著。


    “你的東西都在這裏,還需要我幹什麽?”鄭培問道。


    巴娘沒有迴答,她解開一個包袱,拿出一件衣服和一個黃色的石頭。她把一塊黃色的透明石頭遞給鄭培,“你用你身上帶著的那個小石頭從這塊尋玉上磨出一些粉末來,要多一點。”


    這塊叫尋玉的東西要比它看起來輕很多,和木頭的重量差不多。鄭培把今天差點當成玉米粒吃掉小石頭從褲兜裏拿出,在尋玉上使勁的磨,沒幾下,就在尋玉的表麵磨出一道槽,兩邊堆了一些粉末。然後那些粉末卻不是黃色,而是黑乎乎的。


    巴娘捏起粉末在自己的手臂上搓了搓,然後抹在之前她和鄭培進去過的那家公司的木門上,轉身就走。鄭培雖然不知道她要幹什麽,但也隻能跟了上去。


    出了程勝大樓之後,巴娘對鄭培說:“你再磨一點粉末出來,撒在空中,風會給我們帶路。”


    果然,那些飄散在空中的粉末發出點點的閃光,隨著風飄出了很遠。而巴娘和鄭培也就跟著那些粉末一直走。風走進樹林,帶著他們一直沿著一條遠離公路的小路走著。點綴著星星的夜幕被樹冠撕成了碎片,鄭培突然聽到了水的聲音,風帶著他們走出了樹林,在他們眼前赫然流淌著黑色的南城河。


    那些閃亮的粉末落到水裏,有些沉到了水底,有些隨著河水不知漂向了遠方。巴娘看著水底隱約透出的黃點,問鄭培:“你會水嗎?”


    鄭培點點頭。


    巴娘接著說:“我要的東西就在這水裏,你下去把它弄上來。”


    鄭培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麽冷的天下水,這不是想要我的命嗎?但幫巴娘就是幫自己,看來下水是不可避免的了。


    鄭培脫了衣服,但卻固執的不肯脫掉秋褲。巴娘也沒說什麽,隻是笑了笑。夜風夾雜著水汽舔遍了鄭培全身,鄭培的表情雖然不肯認慫,但是身上的雞皮疙瘩卻是起了一層又一層。


    鄭培坐在水邊把小腿泡在了水裏,冰冷的感覺瞬間從腳趾頭傳輸到了頭頂,他抓了點水抹了抹頭和脖子,咬著牙反身跳入水中。雖然他的手還在岸邊扒著,但他的身體卻如同墜入另一個世界之中。


    他感覺到無數的冰刃劃過,將他的肉一片一片的割掉。


    鄭培手上用力,將身體拉出水麵,幸好水流很緩慢,他一邊踩水一邊問岸上的巴娘:“你要的東西在哪啊?我什麽都看不見。[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應該就在你下麵,不會遠的。”巴娘指著水底時隱時現的黃點說道。


    鄭培深吸了一口氣,雖說現在是進入枯水期,但他知道在這麽低的溫度下他的身體也撐不了多長時間。鄭培用手摳住水下的石頭,一邊盡力往下潛。黑暗中他拚命摸索著河底,盡是些石頭、泥沙、樹枝之類的東西。鄭培遊出水麵換了一口氣,又潛下去摸索。突然,他好像摸到了布片,順著布片一直摸過去好像是一個圓滾滾軟捏捏的東西。鄭培心裏一驚,吐了一口氣,他急忙遊出水麵,換了一口氣。


    “咳咳……你要的東西是什麽啊?”鄭培疑惑的問著巴娘。


    巴娘麵露微笑,看來是找到了,她平靜的對鄭培說:“那是我的屍體。”


    鄭培的臉因為惡心和恐懼扭曲成了一團,他心裏把巴娘罵了無數遍,他扣著岸邊的石頭剛想上岸的時候,憂鬱了一下又退迴去了。


    “水太冷的話,你可以上來緩一緩。”巴娘說道。


    鄭培也想上岸,但他知道,出於對冰冷的河水的恐懼,他上去了就下不來了。所以他隻好將牙齒咬的“更更”作響,再次潛入水中。鄭培抓著屍體的腳脖子拽了拽,發現根本就拽不動。他隻好再次遊出水麵,一邊踩水喘氣一邊想辦法。


    突然他眼睛一亮,在下遊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淺灘,現在水位隻有一人深,應該可以拖過去再拽出水麵。鄭培深吸一口氣,抓住屍體的腳脖子,用腳蹬住河底的石頭使勁拖,借著水流的力道,總算還是可以拖得動。經過幾次換氣,鄭培終於把屍體的一條腿拖到了淺灘上,此時他已經累得顧不上把屍體完全拖出水麵,隻是趟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巴娘走過來,看到鄭培身上唿唿的冒著蒸汽,在月光的照射下,他很像一隻剛剛出鍋被煮熟的雞。鄭培強打精神,抓住屍體的腳脖子使勁往岸上拖,幾乎是在用盡了粥和饅頭的能量之後,才終於將這具女屍完全的拽到了岸邊。


    看到了女屍慘白且滿是泥沙的臉,巴娘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連忙轉身走開。


    鄭培脫掉了濕透了的秋褲,迅速的穿上衣服。但他的衣服本來就少,風一吹,他就蹲在地上渾身發抖。聽到巴娘叫他,無奈中隻能使勁搓著胳膊和大腿,哆哆嗦嗦的走了過去。


    巴娘背著身並不看鄭培,讓鄭培將一個包袱打開。鄭培看了看包袱裏的衣服,一瞬間還以為巴娘擔心他冷,讓他穿上保暖。但他的這種想法很快就破滅了,因為包袱裏的衣服是一套色彩很豔麗,還有很多的繡飾和花紋女性衣褲。


    寒風中,鄭培哆哆嗦嗦,無比失望。


    巴娘仍舊沒有轉身,似乎對自己的屍體漠不關心。但鄭培還是敏銳的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悲涼:“你去幫她把衣服換上吧。”


    她?!鄭培扭頭看了看,他明白了,這個“她”是指地上躺著的那個巴娘。


    他結結巴巴的問:“我……我去給你換……換衣服嗎?”


    巴娘看的出鄭培的顧忌,平靜說:“去吧,沒關係。”


    以前在村子裏的時候,幾乎每年都會有人淹死,相比那種麵目腫脹可怕的樣子,巴娘的屍體幾乎沒有改變。她看起來有三十多歲,容貌秀麗,身材凹凸有致,雖然散亂和頭發和泥沙遮蓋了她一部分的麵龐,但仍舊可以看出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但這些都已經化為浮雲,現在她隻是一具皮膚慘白的屍體。經過一番拖拽,女屍的藍色連衣裙已經被搓到了腰上,露出兩條光潔的大腿,鄭培看著女屍,不知道該如何下手,雖然他一再叮囑自己這隻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可當他解開襯衣紐扣看到豐滿的胸部一下子蹦出來的時候,他的臉“唰”的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於是他又趕緊把襯衣扣好,因為鄭培實在沒有膽量把屍體的衣服脫掉,於是就把那套布衣褲囫圇套了上去。


    看著屍體上又卷又皺的衣服,巴娘並沒有說什麽。悔恨與哀傷在她的臉上反複糾纏,漸漸融合,最後變成了釋然。


    鄭培感覺自己的心跳的厲害,紅著臉假裝看著別的地方。娘抱著他的時候,他隻會感覺到溫馨與安全,而現在這個陌生女人的身體,也許鄭培還顧不得從屍體的角度去害怕,隻是從兩性的角度讓他感覺到尷尬與恐慌。


    巴娘輕歎一聲,對鄭培說:“把你的那塊小石頭放在她的丹田位去。”


    “丹田?”鄭培不解的問。


    “大概就是肚臍下三指的位置。放上去就可以了。”巴娘解釋的很平靜。


    “哦。”鄭培應了一聲,從兜裏拿出小石頭,走到了女屍的身邊。但當他實際去找的時候,才突然發現所謂的“肚臍下三指”是一個很令他十分尷尬的部位。他隔空草草的量了一下,將小石頭放在屍體上就轉身走開了。


    小石頭在巴娘的低語中逐漸發出幽藍色的光,如同一個彩色的小燈泡一樣。從屍體中鑽出了許多黃色的光點,聚集在小石頭上空盤旋飛行,隨著巴娘手勢的起伏,分批次融合到了小石頭裏麵,而屍體則逐漸變黑,當黃色光點不再鑽出的時候,屍體已經變得像黑炭一樣。


    巴娘不再低語,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瓶子,把裏麵的液體在小石頭上倒了一滴,所有的光色仿佛瞬間被禁錮,隻剩下小石頭在黑暗中散發著暗紅色的光芒。巴娘遞給鄭培一個手帕,示意他將小石頭收起來。鄭培走過去小心的將小石頭包到了手帕裏,交給了巴娘。


    “這個怎麽辦?”鄭培看著黑炭一樣的屍體問道。


    “放到河裏去吧。”巴娘說完轉身就走開了。


    鄭培想把屍體推到河裏去,但當他的手指碰到屍體的時候,屍體立刻化成了一堆黑色的沙土。鄭培的胃裏一陣翻騰,隻好捏著套上去的衣服,將屍體分上身和下身輕輕的放進河裏,但令他疑惑的是,這些沙土的重量要比之前屍體的重量輕了很多,那個小石頭帶走的究竟是什麽呢?


    沙土很快沉入河中,一如融入了黑色的夜,悄無聲息,隻有那件鮮豔的衣服還在水麵浮浮沉沉。鄭培迴頭看了一眼巴娘,她已經走遠了,仿佛這具軀體跟她沒有任何的關係,隻是刹那間的眼緣後,便各奔西東。


    一路無言。迴到程勝大樓之後,鄭培先去門衛室看了看,發現張叔已經睡了,心才算放了下來。他拿著剩下的一個包袱跟著巴娘走上六樓。巴娘坐在走廊的窗台上,癡癡的望著星星,而鄭培則坐在了離他幾米之外的地板上,一聲不響。


    “阿仔,你說人死了都是這樣嗎?”巴娘輕輕的問道。


    鄭培沒有迴答,他又沒死過,怎麽知道是不是都一樣。


    巴娘轉頭看著他,此時的她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怨怒。她雙手抱膝靠著窗戶,眉目之間已經恢複了生前的柔和。幽弱的星光織成一件鬥篷披在了她的身上,映襯著她的身體輪廓,看著她,鄭培的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她生前的模樣。剛才在河邊的時候,他還奇怪,為什麽巴娘的屍體和她的鬼魂有這麽大的差別,如果她們都活著,幾乎不會被認為是一個人。現在鄭培多少有些明白了,也許人死了以後都是一樣的感覺,但能讓別人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加以區分的,也許就是人性。


    巴娘打開手帕,呆呆的看著那個紅色的小石頭。過了許久,才幽幽的開口問道:“阿仔,你說人活著是為了什麽?”


    鄭培木然的看著巴娘,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迴答。


    巴娘竟然溫柔的笑了笑,說道:“你不用怕,我不會抽離你的言靈,咱們隻是聊聊。你告訴我,你活著是為了什麽?”


    巴娘的笑容令鄭培瞬間放下了大部分的警惕與不安,他想了想,迴答道:“我現在就是想好好上學,將來找個好工作,掙錢讓我娘過好一點。”


    巴娘笑了笑,笑容中有些許無奈,但也有些許肯定。她說道:“你還是個孩子,但你很懂事,知道要為家裏分擔。”巴娘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她笑著問道:“你爹娘一定很疼你吧?”


    鄭培抿了抿嘴,迴答道:“我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是我娘帶大的,她這些年吃了很多苦,落下了一身的毛病。但不管家裏多困難,她一直都鼓勵我讀書,讓我完成我爹的遺願。所以我現在上大學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娘今後能有更好的生活。”


    鄭培說完後,巴娘閉上了眼睛,頭靠著牆,似乎陷入了苦澀的思緒之中:“你是個好孩子,你將來一定會有好報的。我當年要是有你這麽懂事,聽師傅的話,應該也不至於有今天的下場。”巴娘停頓了一下,說道:“你走吧,記得明晚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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