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溢沒能說服熊暴石,令她迴心轉意。


    昨天,熊暴石便與他分道揚鑣了。


    今天再次進城,俞溢直接找到了俞舟堂的管事張原在城內的住處。


    “原叔?”


    張原是個幹瘦矮小的中年男人,天生長了一張嚴肅的臉,讓人覺得他永遠沒有心情放鬆的時候。


    “你這臭小子!還敢進城來?”


    張原匆匆忙忙從屋裏出來,手裏還捧半碗沒吃完的藜羹。


    清晨的雨已經停了。俞溢發鬢和肩頭沾濕的痕跡是他來時所遇的一場小雨留下的。


    見到張原,他便立住腳,等待著一頓訓斥。


    果然,張原罵罵咧咧放下碗,走到院子裏的俞溢麵前,巴掌高高揚起、輕輕放低,打了俞溢的手臂一下。


    “原叔,我知道錯了。”


    俞溢和俞舟堂收養的其他孤兒一樣,都是張原看顧著長大的。


    張原嘴上罵得難聽,心裏對俞溢卻很愛護。


    俞溢也知道這一點。他一向敬重張原。巴掌打來時,他都沒想過要躲。


    “你幹的好事!說要出去闖一闖,好家夥,真沒有食言,給我闖了那麽大的禍!現在知道怕了?知道找我給你善後了?”


    這就是俞溢一直不敢來見張原的原因之一。他逃離西二營,肯定會被當成逃兵,受到軍督府的追緝。除非石璧東山再起,否則,他已經斷了從軍之路,更難在容州安身。


    “原叔,事發突然。有石總管在西二營,姓厲的欺負我,我還能找機會還迴去。但如今他們鱟蠍部占據大勢,姓厲的要對付我,我哪裏招架得住?”


    張原對詳細的情形並不了解,隻知道前陣子西二營有數十名兵士連夜出逃、其中就包括俞溢。


    雖然他認為俞溢是個聰明的孩子,但他仍不讚同俞溢的做法。


    “你就是衝動!就是做事顧頭不顧尾!就算你待不下去了,也該慢慢籌劃,堂堂正正地離開。哪兒需要走到這一步,連容州也待不下去?哎!”張原唉聲歎氣,又催促道,“去,自己收拾兩身衣裳,今晚就走,先去安州,我……”


    見俞溢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張原猛地住了口。


    他氣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對俞溢劈頭蓋臉罵道:“沒良心的臭小子!要不是把你小子養大不容易,我才不管你的死活。還敢對我皺眉擠眼的?真是出息了!”


    俞溢低下頭,大氣不敢出。


    “原叔,你先消消氣。我……我沒打算要走。”


    張原聽了這話,才真正生氣了。


    “不走?你留下來想做什麽?俞舟堂能留你嗎?我這兒能留你嗎?你要是想氣死我就直說,我……我才不受你的氣!”


    俞溢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肯定會惹惱張原。表明了心意後,他忙對張原解釋內情。


    “我追隨石總管逃出西二營後,奉命護送一位劉姑娘。路過九首山的時候,我們被熊氏劫持了。熊氏要求我下山取一樣東西去換劉姑娘的命,所以,我不能走。”


    張原聽後消了一半的氣,隨後說出了另一半氣惱未消的原因。


    “你仍願追隨石璧?”


    麵對張原的質疑,俞溢有些猶豫。


    “不然是為了什麽?”張原見到俞溢的反應,又追問,“難道……那位劉姑娘是什麽身份?石璧特地點了你一個人護送她?”


    俞溢看了張原一眼,答案已寫在他的臉上。


    “劉姑娘是靖南王的女兒。”俞溢毫無隱瞞。


    “靖南王的女兒,姓劉?”張原問。


    俞溢點點頭,作為迴答。


    張原揉了揉額角,轉過身,背著俞溢走了兩步。


    “這件事牽涉太多,太複雜,我們不該貿然插手。”他說,“我先把這事上報,等一等少莊主的指示。你應該知道了?田恕如今已是慕玉山莊的少莊主,將來也會成為俞舟堂真正的東家。以後你見了他,不要像以前一樣、說話沒輕沒重的,知道嗎?”


    俞溢對田恕身份的轉變有所耳聞,但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原叔,我隻想救出劉姑娘,其他事,我不會插手。我連厲氏都惹不起,怎麽敢去招惹鱟蠍部、招惹靖南王?這件事要是傳到夫人耳朵裏,夫人肯定會阻止我去招惹這些麻煩。可是,我真的隻想救她,原叔,你幫幫我,好不好?”


    他之所以想用熊暴石為質、換迴劉筠,是因為向張原、向俞舟堂求助很可能引來更多阻礙。


    這也是他遲遲不來見張原的第二個原因。


    張原聽到俞溢話裏仍當田夫人是慕玉山莊的主事人,心裏不禁有些感慨。


    “夫人她……已經不主事了。少莊主占了名,田慶占了實。慕玉山莊已經變樣了。”


    俞溢愣在當場。


    他搖了搖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夫人出了什麽事?她病了?”


    張原迴過頭來,見俞溢滿臉震驚和悲痛,有些不忍心說出真相。


    “夫人沒有抱恙。隻是……你我都管不了山莊裏的事。你想救那位劉姑娘,少莊主多半也不會支持。”


    兩個難題纏繞在一起,攪得俞溢腦袋繃緊、疼痛不已。


    無論如何,他總得做些什麽。


    “不管少莊主是否支持,我都等不了那麽久了。原叔,熊氏要求我下山取的東西是府衙裏的一份文卷。我想潛入府衙,把那份文卷偷出來。”


    張原很了解俞溢的固執。


    他欣賞俞溢一往無前的勇氣,卻擔憂俞溢單槍匹馬、難成正果。


    “救人,沒問題。救靖南王的女兒,有問題。鱟蠍部在西二營做了什麽事,你比我清楚。石璧和靖南王的女兒為什麽要逃命,你也很清楚。你說你隻想救人?你怎麽不想想,那位劉姑娘身為靖南王的女兒,注定避不開這些紛爭,可她卻沒有自保的實力。她遲早會遇到無法翻身的局麵。你僥幸救了她一次,卻救不了她第二次。”


    俞溢想到劉筠可能受到的傷害,心頭就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樣。


    張原繼續勸說:“倘若她一敗塗地,你也難以抽身。俞舟堂保不住你,慕玉山莊不會保你。那位劉姑娘,她會保你嗎?她能保你嗎?”


    被愛意蒙蔽的年輕的眼睛是看不見這些困難的。張原出於對後輩的愛護,正在替俞溢揭開障目之葉。


    “不……”俞溢吐出一口氣,試圖緩解頭疼,“她不是除了我,就一無所有。她把那個女人當成了盟友,是我不相信她,害她落到孤立無援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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