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過後,牆角的雜草已有蓬勃生長之勢。


    翠色的鶯鳥立在抽了新芽的枝頭,啼聲不斷。


    東窗開啟,發出咯吱的聲響。


    陽光肆無忌憚地探入屋中,惹得開窗人眯起了一雙桃花眼。


    小荷對薑樂能夠下地走動這個事實又驚又喜。


    她曾想過,薑樂區區武夫,又迂又訥,若不是有些不凡之處,如何得到趙玄的青眼?


    如今她已看出了端倪。


    “今天天氣不錯,你要不要到外麵走一走?”小荷站在敞開的東窗旁問道。


    薑樂換了一身普通的護院打扮,行動稍顯得拘謹。


    他望向小荷,麵露猶豫。


    小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說:“花園裏什麽人也沒有。王爺不在,護衛也都調走了。”


    薑樂表情尷尬。


    “我又不是怕撞見他。”


    小荷微微一笑:“走吧,等你好全了,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最近這些時日,正是由於小荷這句話,薑樂才能安下心來養傷。


    他已暗暗下定決心。


    就在這時,小荷突然朝屋外招喚一聲。


    “鹿兒……”


    一道人影應聲而入。


    小荷瞟了來者一眼,又去看薑樂的神色。


    果然,薑樂目瞪口呆,像是見了鬼一樣。


    林鹿兒低著頭,向小荷躬身行禮。


    她已除去綾羅,洗去脂粉,換上粗布和銀釵。即便如此,她的美貌一如昨日。


    小荷對此視而不見。


    薑樂暗自歎了一口氣,悶悶道:“我不想為難你……”


    林鹿兒猛地抬起頭,白淨的臉上滿是錯愕。


    很快,淚水擠出了她的眼眶,爭先洗刷著她的委屈。


    薑樂早已心軟,隻是胸膛的傷處隱隱作痛,讓他說不出更多的話。


    “哼,”小荷打斷了二人短暫的交流,“我正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饒她一迴,不然,她還能全須全尾地站在這裏?”


    薑樂心頭五味雜陳。


    小荷確實答應過他,不去找林鹿兒的麻煩。可是,眼前這一出又是怎麽迴事?


    “王爺顧念著我一個人留在園中、起居不便,就把她撥給我使喚了。”


    小荷隨口解釋完,又命林鹿兒在一個時辰之內將屋子裏外各處打掃幹淨、換一床新的被褥、再準備好沐浴的熱水。


    林鹿兒苦著臉,一一答應。


    薑樂還想說些什麽,小荷已經半推半扶著他的手臂往屋外走去。


    “小荷姑娘……”薑樂在花園東拱門處停下來。


    四下裏一個人影也沒有。


    微風輕輕拂過小荷的臉,她感到幾分愜意。


    “聽說,你想去梓縣見王姑娘。”小荷知道他要說什麽,卻攔著他的話頭,不讓他輕易說出來。


    薑樂十分驚訝,小荷竟然知道他的打算。


    小荷放開薑樂的手臂,緩緩向前走了兩步。


    “王爺把林鹿兒交給我,豈是要我把人當成祖宗供起來?我想知道什麽,林鹿兒不敢欺瞞我。你當時的計劃,就是帶著她一起離開,再去梓縣找王姑娘。我說得對嗎?”


    小荷的話準確無誤,薑樂無奈隻得點頭承認。


    “見到王姑娘以後呢?”


    薑樂不想迴答小荷的問題,卻又無法拒絕。


    “她受人蒙蔽,我必須告訴她。”


    “你還真是固執。”小荷迴過頭來,笑著說道。


    薑樂不服,駁了一句:“至少,她不會善惡不分。”


    小荷聞言收起笑容,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這就是薑樂和她的區別。


    他若是善,她便是惡。


    “王爺是什麽樣的人,王姑娘比你清楚。更何況,她招惹了一個強敵,若無王爺援手,她隻會死得更快、更慘。”


    薑樂將信將疑。


    “你之所以關心她,是因為她識破了花五娘的詭計,順帶救了你的命。可是,我也救了你一次,在你的眼裏,我和她難道有高低貴賤之分?”小荷提高了聲調質問道。


    薑樂一聽到花五娘這三個字,便亂了心神。


    他來不及細想這番話裏的怪異之處,連忙否認:“當然沒有。”


    “那就好。”小荷的臉色緩和下來。


    薑樂心裏平添了愧意。


    在他養傷期間,小荷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他對小荷隻有感激。


    “我還以為,你恨不得和我撇清關係呢,畢竟,我在王爺手下做事,你是看不上的。”小荷說著,繼續往花園中間走去。


    園中小道兩旁,紅山桃樹的花苞在溫暖的陽光下悄然鼓起。


    小荷折了一枝,拿在手中賞玩。


    薑樂卻沒有她這樣的閑情。


    “我從沒這麽想。你也有你的苦衷。”他麵帶憂容。


    身無長物的他拿不出任何東西報答小荷的恩惠。當然,他更不能做忘恩的小人。


    小荷湊近枝條上還沒開裂的花苞,輕輕嗅了嗅。


    她眼波一轉,反問道:“我的苦衷,你真的能理解嗎?”


    薑樂被問住了,既不好說他能理解,又不好說不能。


    隨後,他聽見小荷的歎氣聲。


    “你若知道我為什麽要刁難林鹿兒,恐怕會更看不上我。”小荷垂下目光,語氣中帶著幾分幽怨,“我使喚林鹿兒做的粗活,是我從前就做慣了的。我遇見過的刁難比她多千次百次,每一次都沒有人替我說話,我隻能熬,隻能忍。可是,林鹿兒出賣你,甚至動手想要殺死你,你因為她重傷垂死,卻還是選擇原諒她,讓我不要為難她。她那麽幸運,幸運到讓我嫉妒。我控製不住我自己,總想讓她嚐一嚐我受過的苦。”


    薑樂半張著嘴,恰好對上小荷那雙比紅山桃花的花苞還要動人的眼睛。


    惶恐之餘,他不明白,為什麽小荷有膽量剖白心跡、眼神卻泄露出心虛?


    但他不敢探究,隻是急著否認。


    他對林鹿兒絕無私情,也不可能有私情。


    靜悄悄的花園裏隻剩下幾聲鳥啼和薑樂顛三倒四的講述。


    什麽惡犬傷人,什麽草菅人命……


    什麽失蹤的孩子和傷心的母親……


    什麽替人送死……


    小荷全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花氏姐妹這樣拙劣的伎倆,也就騙一騙薑樂這種沒有心眼的人罷了。


    “你想去梓縣見王姑娘,我可以幫你。花五娘和小寶兒的下落,我也能打聽出來。我隻求你一件事。”


    小荷的聲音隨著輕風落入薑樂耳中。


    “無論你想做什麽,都不要撇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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