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胡子連連衝著黃韜做怪模樣,黃韜無奈,隻好硬著頭皮低聲說道:“素娘,你看……”


    “要我補也行,拿銀子來。”素娘忍著笑,攤開素手說道。


    “有有有,銀子有,要多少?”張胡子急忙從懷裏討銀子,連聲說道。


    “一百兩。”


    “一,一,一百兩!?”張胡子張大了嘴,驚訝的能塞進去一個磨盤。


    “沒有的話免談。”素娘冷哼一聲道。


    張胡子苦著臉,迴頭瞅瞅同樣一臉苦色的幾人,僵在當場,討銀子的手都有些微微發顫。


    馬姓將士苦笑一聲道:“一百兩銀子,哎,咱們幾人不吃不喝也得好幾年才能攢出來啊。”


    素娘收迴素手,揚了揚下巴,一臉心機得逞的小模樣。


    張胡子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餘下縫補好的衣裳,小心問道:“那這些?”


    “這些是添頭,不要錢。”素娘大氣說道,仿佛一點也沒覺得剛才自己有獅子大開口。


    張胡子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拉過在一旁看熱鬧的沫兒,嘿嘿一笑道:“來來來,沫兒,嚐嚐叔叔給你帶的糕點好吃麽。”說完拿過來一塊糕點,塞到沫兒手中。


    沫兒看了素娘一眼,小小嚐了一口,點點頭道:“好吃。”


    李落掃了一眼,說是糕點,也隻是尋常麵餅,點綴了一兩顆紅豆,顯得有些寒酸,不過沫兒還是雙手捧在掌心,極其珍貴。


    李落心中莫名一酸,固然自己在營中時從未有過奢侈浪費,但牧天狼的飯菜若是想做,不難做出些上等佳肴來,同是大甘兵將,相差卻也是極大。


    “下次再給你帶點好不好?”


    “好啊,謝謝張叔叔。”


    “沫兒乖!”張胡子摸了摸沫兒頭頂,壓低聲音說道,“不過你得幫張大叔一個忙。”


    “什麽忙呀?”


    “你讓你娘補補這件衣裳怎麽樣,補好了張大叔下次給你帶你沒吃過的糕點。”


    沫兒狐疑的看了張胡子一眼,憨聲說道:“可是張大叔帶來的糕點就這幾樣啊,我都吃過了。”


    張胡子老臉一紅,拍拍胸脯道:“放心,張大叔說到做到,張大叔可是什麽都會,保管比你娘做的好吃。”


    素娘一滯,氣惱喝道:“討打是不是,多大的人了,騙一個小孩子,沒羞沒臊。”


    張胡子可憐巴巴的說道:“那怎麽辦,衣裳這個模樣,我們幾個連營裏都不敢迴,今天隻能睡在營外,天寒地凍的,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素娘,看在咱們往日的情分上,明個替我們收屍。”


    素娘忍俊不禁,笑罵道:“誰和你有情分了,滿嘴胡話。”說完從黃韜手中奪過衣衫,神情就是一變,厭煩說道,“老大不小了,還這樣不嫌害臊。”也不知道素娘這一句是在說誰。


    張胡子大喜過望,抱著沫兒就親了一口。


    沫兒連忙推開張胡子,脆聲喚道:“紮。”


    “紮才好,這才有男人樣,你看那些臉上沒胡子的,哪有個男子漢的模樣,你以後長大了也要留張大叔這樣的胡子才好看。”張胡子斜眼瞧了李落一眼,竟然還有敵意,卻不知緣由何在。


    黃韜輕咳一聲,有些哭笑不得,這裏沒有胡須的,除了弱冠的沫兒不算,就隻剩下李落和自己了。


    沫兒將信將疑,睜著大眼睛看了看張胡子,又瞧瞧李落,最後探出腦袋瞅了瞅黃韜,茫然問道:“為什麽有胡子才是男子漢呀,黃叔叔和先生不是男子漢麽?”


    張胡子這才醒覺身後黃韜也是臉如冠玉,麵白無須,含糊說道:“差不多吧。”


    素娘扔下手中絲線,輕叱道:“還縫不縫衣裳了!”


    “縫,當然縫,我不說了。”


    素娘哼了一聲,訓斥道:“沫兒,不許聽他胡說,要學就學你黃叔叔和先生的樣子,長一臉胡子有什麽稀罕,你問問他識得幾個字?”


    “我那是沒生在好人家,要是家裏不缺吃少穿的,我現在也是出口能說酸溜溜文縐縐的話。”


    “哈哈,我就是佩服你這吹牛的臉皮,營裏教咱們認字讀書,就數你睡的最香。”馬姓將士一點也不給張胡子顏麵,大聲笑道。


    張胡子嘿了一聲,道:“那是,天塌下來我也睡得著,睡的好才有精神頭。”


    素娘白了張胡子一眼,嬌笑一聲道:“很了不起麽。”


    說完低下頭將縫的歪歪扭扭的絲線拆去,又再一針一線的縫補起來,神色安詳,帶著一絲靦腆,嘴角還掛著一道莫有莫無的笑意。


    茶棚下安靜下來,也許是天氣還涼,素娘茶棚的生意冷清的有些讓人寒心,除了李落幾人外,街上行人似乎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張胡子瞧了一眼專心縫補衣裳的素娘,又警惕的看了李落一眼,向座上幾個軍中兄弟使了個眼色,自顧自絮叨起來:“哎,你說咱們從軍打仗,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馬姓將士取笑道:“怎麽,想你媳婦的熱乎被窩了?”


    “嘿嘿,豈止,家裏兩個小子好幾年沒見著了,也不知道還認不認得我。”


    “哈哈,你是怕幾年沒迴家,婆娘跟著別人跑了吧。”


    張胡子牛眼一翻,罵道:“放屁,咱家婆娘早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沒日沒夜的盼著我迴家,那像你,哼,迴家了跟個孫子似得,被媳婦使喚的團團轉。”


    “你懂個屁,那是老子心甘情願,就你裝腔作勢,沒準外強中幹,指不定別處不行,非要打腫臉充胖子。”


    張胡子笑罵了幾句,話語粗俗不堪,隻是這軍中弟兄之間的生死情誼卻假不了,縱然言語有些放肆,但誰也沒有放在心上,一笑了之。


    張胡子轉眼歎了一口氣,道:“你說咱幾個就算了,大將軍也三十好幾的人了,在一馬川守關這麽多年,如今還是一個人,你說說,讓弟兄們得多操心。”


    “皇帝不急太監急,大將軍都不著急,你急什麽,急有用麽,你要是真心急,不如替大將軍物色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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