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火化成灰的安父開始下葬,安陽抱著安父的遺像,站在墓坑前,他身後是前來參加葬禮的親朋,站在最前麵的就是一身黑衣,代表家族參加葬禮的淩曄三人。


    安陽作為孝子,鏟了第一鏟子土撒到墓坑後,看著下葬的人將灰黃的沙土漸漸淹沒安父的棺木。


    一鏟黃土落在黑色棺材的蓋子上,又滑落到坑底,又一鏟黃土落下,再次滑落到坑底。


    不知道為什麽,安陽就覺得那是安父的魂魄,他在那裏麵,他不想被埋在沉悶單調的黃土底下。


    安父原本模糊的麵容重又清晰地出現在安陽的腦海裏,曾經被他執意忽略掉的慈愛曆曆在目,那裏有他曾經渴望無比的東西。他無數次希望自己的父母對待自己能像對待小弟那樣,他說錯了會罵他,他做錯了會打他。


    但是,沒有。


    父母對他從來都是寬慈和善,但就是這種永遠不變的和善,讓他明白了自己作為養子和小弟這個親子的差別,那種毫無距離毫無芥蒂的親情,是他享受不到的。


    但是他渴求的一切,安父曾經都給過自己,隻有他自己,一直在催眠自己說一切都是假的。


    安陽突然覺得心中痛的無法唿吸,一滴淚砸下地麵,濺起一層微不可查的塵埃。


    “停下停下,都停下!”安陽突然斷喝出聲,然後跳下了墓坑抱住了安父的棺木,痛哭流涕:“爸爸、爸爸、爸……”


    是了,這也是他的爸爸,甚至比他的養父更加像他真正的父親。


    這個父親不善於表達,一切的一切,他隻會站在他身後為他善後,為他默默處理好一切阻礙,他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軟話,但是眼裏的慈愛和期許卻從來沒有遮掩過。


    可是,他執意無視了這些,隻認為這是一個阻礙自己完成任務的虛擬數據,可是現在,虛擬數據死了,虛擬的數據也會死嗎?


    他殺死了自己的父親,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親手毀滅了自己曾經求而不得的東西。


    “啊啊啊——”安陽無視了墓坑外焦急擔憂地眾人,抱著安父的棺木低吼出聲,如同陷入牢籠的困獸,怎麽努力都無法掙脫出去。


    安陽眼中的痛苦、迷茫、愧疚、絕望混亂地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種壓抑的瘋狂,似乎這種瘋狂若是再得不到宣泄口,就要不顧一切地衝出,毀天滅地。


    安陽哭了許久,聽不到別人的焦急地唿喊,感覺不到別人的擔心。直到天黑,安陽才止住了眼淚,輕輕放開安父的棺木,自己默默爬出了墓坑。


    抬起手,看著眼前這雙滿是泥土的手,安陽隻覺得這雙手這麽醜陋殘忍,上麵布滿了讓人作嘔的血腥氣息,它殺了自己的父親,以後或許還會傷害自己別的親朋。


    如果不能毀滅別人,那不如就毀了自己。


    安陽看著下葬人手裏的鋼鏟,一把奪了過來,然後將自己的左手放在地上,用鋼鏟狠狠地鏟下去,四根手指頓時齊根斷裂,血流如注。


    身後的眾人雖然一直關注著安陽,但是他的動作實在太過突然,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劇痛讓安陽渾身顫抖,眼睛泛白,但是身體上的疼痛卻讓他覺得心裏麵好受了許多。


    於叔哭著跪坐在安陽麵前,從土堆裏捧出安陽的四根斷指痛苦道:“少爺啊,少爺啊,您這是做什麽傻事?要是讓老爺看到了,他一定會很難過的,少爺您振作一點啊少爺!”


    淩曄三人也萬萬沒有想到安陽會突然做出這種事情,一時間都有些驚住了,反應過來後才連忙扶住了安陽,淩曄嘴裏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這是幹什麽?弄斷自己的手指,安伯父也不會活過來了。”


    歐陽擎天抓著安陽的肩膀緊了緊道:“我告訴你,小綿羊,你隻能活著,好好活著,帶著安伯父對你的期望,你這麽自殘,是想讓伯父死不瞑目嗎!”


    那邊,溫行焰已經拿出了手機,撥通了自己家裏家庭醫生的電話。


    至於其他的親朋,則被安陽這突如其來的一出給嚇壞了,隻覺得他父親去世了,悲痛之下的安陽也瘋了,一個個站在後麵噤若寒蟬,生怕安陽再次發瘋要傷害他們。


    “少爺,我們快去醫院吧,要是晚了,這手指就廢了,再也接不上了!”於叔一臉焦急,捧著安陽的斷指,圍著安陽急得團團轉。


    安陽推開扶著自己的淩曄,身子微晃地站了起來,看也不看自己的斷指一眼,對下葬人道:“繼續落土吧!”


    下葬人聞言身子一抖,立刻十分賣力地往墓坑裏鏟土,隻希望能夠快點做完這一樁活趕緊迴去,即使拿不到錢也沒關係,這家有錢人家的少爺實在太恐怖了。


    安陽看著安父的骨灰盒被一點一點掩埋,輕輕閉上了眼睛,將外麵的一切聲音屏蔽在外麵,心裏默默道:父親,我殺了你,現在又傷害了你兒子的身體,雖然我很想將自己的命償還給你,但是我卻還有一雙父母和我的小弟等著我去救他們。如果您怨我恨我,就請日日夜夜來找我報複我,讓我——永世不得安寧。


    睜開眼,不顧幾人的勸阻,咬著牙抵抗著腦袋裏一陣陣的眩暈,安陽完成了安父整個葬禮。


    抱著安父的遺像上了車,安陽終於堅持不住,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又是那家醫院。


    於叔一看見安陽睜開了眼,立刻上前哽咽道:“少爺,因為斷指時間過長,肌肉已經壞死,您的手指……接不上了!”


    安陽抬起痛的麻木的左手,看到上麵纏著厚厚的紗布,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在心裏唿喚係統:“1467,我完成任務後,再做什麽事情,會不會對我的任務有影響?”


    “不會,隻要係統判定宿主任務完成,宿主之後想要做什麽都不會再對任務有任何影響,宿主也可以在任務完成後,直接脫離任務世界。”係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機械無情,仿佛對於這幾年外麵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是安陽知道,這個東西就在自己的腦子裏,默默地看著一切的發生。


    別人的生死,他的痛苦或是絕望,於係統來說不過是一串數據。


    安陽止住了心裏的想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後,睜開了眼睛對於叔道:“幫我辦出院手續,我要去公司一趟。”


    “少爺,都這個時候了,您好好休息一下吧。等傷好了再去也是一樣。”於叔聞言,苦口婆心地勸阻起來。


    提著餐點進來的淩曄三人聽到於叔的話,一個個對著安陽怒目而視:“笨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傷患!”


    安陽沒有理會三人的討伐,看著淩曄手裏精致的外賣盒子問道:“給我的?”


    淩曄不知道他問這話的意思,但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將餐點堆到他病床上的橫桌上,道:“餓了吧,快吃吧!有你喜歡的小米粥和一些涼拌小菜。你的手指現在不能吃海鮮,要預防發炎,先忍忍吧,等你好了,我們幾個去海邊吃個夠。”


    “淩曄!”安陽突然開口叫了淩曄的名字,然後又一一喊了站在他身旁的兩人:“歐陽擎天、溫行焰。”


    被點到名字的三人齊齊看向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如果我說的還不夠清楚,那麽現在我——安陽,再鄭重地說一遍,三位跟我已經不是朋友。你們這樣算什麽?”安陽伸出另一隻完好的手點了點桌上的食盒,笑容中帶著殘獰:“在討好我麽?你們幾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卑微下賤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們,不論你們怎麽討好,我對你們隻有厭煩!”


    然後“嘩啦啦——”的聲音響起,桌上的食盒被安陽毫不顧忌地掃到了地麵。


    三人看著地上飛濺得到處都是的湯湯水水,隻覺得自己的臉麵被安陽甩在了地上,還惡狠狠地補上了幾腳,踩得他們生疼,但是比臉麵更疼的——是心。


    這算什麽呢,他們隻是擔心他關心他心疼他,可是到頭來一片真心卻被人毫不珍惜地摔碎在地上。


    淩曄紅著眼,深深地看著眼前陌生無比的安陽,隻覺得從小認識的那個柔弱天真需要保護的小綿羊支離破碎了。


    “我們走——”淩曄怒喝了一聲,帶著歐陽擎天和溫行焰頭也不迴地離開了病房,留下身後一地的狼藉。


    看著三人走遠,於叔才紅著眼開始收拾病房中的湯水,嘴上卻又忍不住心疼地安慰道:“少爺啊,於叔知道您心裏苦,您別自個兒憋在心裏。不做朋友就不做朋友,這些東西壞了就壞了,隻是您現在還帶著傷,可千萬不要再衝動傷了自己。”


    看著於叔似乎一夜之間佝僂了許多的背影,再看著他兩鬢霜白的頭發,安陽覺得心裏有種說不出地滋味兒,這滋味兒讓他越發想要趕緊完成任務離開這裏。


    如果沒有我,你們現在至少是開心的,無論日後如何,至少都是真正的安陽做出的選擇。而我,隻是個占據了安陽身體的舶來品。


    掀起了被子,安陽下了地,對於叔交代了一聲:“於叔,我先迴公司了。”說完,不再管於叔的勸阻,打電話叫了司機來接自己。


    於叔眼見著勸不動安陽,隻能唉聲歎氣地作罷,心裏卻打定主意待會兒一定要跟少爺一起去公司,免得他又對著自己的身體亂來。


    迴到了公司,安陽立即召集公司的人手,率先針對淩氏的股票發起了阻擊。這些年他一直在為這一刻準備著,隻有毀了淩氏,才能讓淩曄身敗名裂。


    至於女主,早就在葉靜安的幫助下灰溜溜的離開了帝梵學院,又因為母親賭博欠了巨債,可謂是身敗名裂了。


    現在,就隻剩下男主淩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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