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老二，老三，老四。”</p>
堂伯一家人。</p>
被安排著吃飯去了。</p>
等人走後，張父先是一聲歎息，隨後才開口道：“當年咱家也窮，從王廟祝家租了十畝旱地，每年交了租子，落在咱們嘴中也沒有幾口。”</p>
“趕上災年，更是全家要飯，眼下日子是好過了，可咱們也是苦過的人，如今永年府遭了災，有遠親前來投奔，要是不嫌麻煩，就讓他們留下吧，也不差這兩碗飯吃。”</p>
從永年府投奔來的遠房親戚。</p>
說實話，遠是遠了點，兩邊都百多年沒走動了，除了族譜無聲的訴說著過往，其他的也就跟陌生人一樣。</p>
不過張家到底是積善之家。</p>
陌生人求助到門前都沒往外推過，何況是帶著族譜來投奔的親戚。</p>
所以在張父看來，左右不過是添幾雙快子的事。</p>
不說其他，就是眼下這張家大宅，光廚師就有七個，算上府裏的小廝，挑夫，婢女，促使婆子，前前後後更有百多人。</p>
這還不算練武的護院，算的話每天雞鴨魚肉就要用掉幾千斤，幾個逃難的八竿子親戚，能吃，又能吃多少。</p>
“就依爹的意思吧。”三姐接了一嘴：“咱們各有各的事做，讓堂伯留下，也能多個跟爹娘說話的人，你們要是不放心，就讓堂伯的兒孫去我在鎮上的酒樓當值，正巧，我準備在酒樓對麵開一家浴屋，眼下正缺人用。”</p>
大哥一聽，連連點頭。</p>
如今他是富貴閑人，家裏娶了十三個老婆，整天忙著生孩子。</p>
隻是早年練武不當，虧了身體，一直沒造出來。</p>
與他的大事相比，三五個遠房親戚也無須在意，畢竟現在的張家家大業大，家裏的老鼠比貓都大。</p>
“安定縣成了安定府。”</p>
“周圍更有七縣八十六鎮並入，我整天忙的腳下生風，顧不得家裏多少，這事就教給三妹吧。”</p>
二哥也一臉隨意的做了表態。</p>
“老四，你覺得呢？”</p>
三姐又將目光看向張恆。</p>
當然。</p>
張恆也不在意這幾個八竿子打不到的遠方親戚，與之相比，倒是三姐這些年的變化不少。</p>
打量一二。</p>
三姐現在頭上戴著鳳釵，看著三十出頭，一臉的雍容華貴，倒是有點紅樓夢中，鄧婕扮演的王熙鳳的感覺了。</p>
算一算。</p>
時間過得真快。</p>
想當年，三姐嫁人，小外甥朱朝出生，一如昨日。</p>
實際上，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p>
歲月不留人。</p>
當年來侯府中，整天找小老虎玩的朱朝，朱暮，也都各自成家立業，有個子嗣。</p>
三姐也從三姐，成了三娘，又成了三奶奶，管著朱家後宅與張府內的一些瑣事，再也不是那個沒得吃，整天隻能去地裏挖野菜的黃毛丫頭。</p>
“老四，直勾勾的盯著我做什麽。”</p>
見張恆愣愣的看著自己。</p>
三姐有些摸不著頭腦。</p>
“三姐，你又漂亮了。”</p>
張恆對堂伯一家提都沒提，而是往三姐身上誇讚了一句。</p>
三姐鬧了個傻眼，又有些哭笑不得。</p>
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四五十歲的人了，也不知羞。”</p>
張恆笑道：“我就是四五千歲，當弟弟的誇姐姐也不算羞，要說羞...”</p>
說著。</p>
張恆看向站在二哥身後，一臉乖巧模樣的陸笙：“笙笙呀，剛剛堂伯家的那個半大小子，看你，都快把眼珠子瞪出來了。”</p>
“嘿嘿...”</p>
陸笙臉皮極厚。</p>
她是武道真仙，如今更是充實底蘊，正在創造屬於自己的武道功法，確實不是那種被說兩句就臉紅的小女生。</p>
反而是一旁的二哥。</p>
看著自家這半個徒弟，半個閨女的得意弟子，一時間有些頭大：“這死丫頭，守著一堆武功秘籍，整天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比比劃劃，也不喜歡出門，老四，倒是跟你越來越像了。”</p>
“像我有什麽不好。”</p>
“修行嘛，宅一點好，穩一點好，就該是一步一個腳印的。”</p>
“陸笙一沒血海深仇要報，二沒十年之約，何必拿鞭子抽驢一樣非要她快跑。”</p>
張恆一邊說著，一邊給了陸笙一個我很看好你的眼神。</p>
畢竟。</p>
修行從寂寞中來。</p>
像那種隻知好勇鬥狠，打打殺殺之輩，今天不死，明天也是一定。</p>
陸笙武道出身。</p>
修的又是無極魔宗下的魔道真功，功法本身就帶著戾氣，合該以靜製動，以陰化陽，所謂的極道路線，也不是悶著頭硬推，腦子是一定要有的，一張一弛才是真武。</p>
白馬過隙。</p>
匆匆又是十年。</p>
這一年，是張恆來到大璃界的第六十年，同年秋，小老虎白虎血脈二度覺醒，直入真仙之境。</p>
也是這一年冬。</p>
辛苦造人的張大哥，終於有了第一個子嗣。</p>
張恆沒有食言，將截取來的天露送了一份給他，作為賀禮，另一份，則送給了二哥，為其鑄就武道之基。</p>
有人道。</p>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p>
張恆自問也是不差，以他的能力，單純的讓一個人成仙並不算難。</p>
天露這種奇物便是捷徑之一。</p>
首先是卡在武聖境界，已經多年沒有存進的張二哥，在天露的洗禮與感悟加持下當場破鏡，渡劫成為了一尊武道真仙。</p>
半年後。</p>
張大哥也不甘其後，渡劫求仙。</p>
可惜還是太急了些，沒有準備周全，渡劫是渡過去了，卻在雷劫下被打碎了肉身，成為了一尊沒有肉身，隻以靈魂形態為主的鬼仙。</p>
當然。</p>
天無絕人之路，鬼仙也是仙。</p>
要是有這個命數，學著哪吒，以天材地寶化出一副仙軀來，未來依然要得窺大道的一天。</p>
隻是這很難。</p>
而且和張恆想的一樣。</p>
他這個大哥，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p>
之前能在家一窩，就窩了二十年，純純是為了誕下子嗣，從他這換去一份天露。</p>
現在天露服下，仙路也成了。</p>
拜拜吧您。</p>
隻待了兩天，第三天一早，就舍了剛滿月的孩子和家中妻妾，悶著頭往海外去了，說是什麽當年在海外發現過一處仙人秘境，可恨實力不濟沒能探索，等今天已經等了三十年。</p>
張恆無話好講。</p>
因為本就有人放蕩不羈愛自由。</p>
他這大哥從小就不甘於平凡，整天念叨著大丈夫生於世，不可鬱鬱久居人下。</p>
鬼仙再不好也是仙，相比凡人更高的起點。</p>
這不，多一分鍾都待不下去了，非要再去努力努力。</p>
張恆不好攔著。</p>
有夢想的人都是可愛的。</p>
隻是大哥這一走，留下的妻兒小妾就不好辦了。</p>
孩子還好。</p>
起名為張落，留在爺爺奶奶身邊撫養，以後長大一點了，可以跟在陸笙身邊習武。</p>
反倒是那幫嫂子們有點不好處理。</p>
看著哭哭啼啼的一眾妻妾們，張恆也是無言：“仙凡有別，我大哥這一走，什麽時候再迴來可就不好說了，你們呢，都是些苦命人，我這有兩個辦法，你們聽一聽，看看怎麽選。”</p>
“一呢，可以留在張府的，以後吃穿用度加一等，生由張家養，死由張家埋，也不會差了你們的月錢。”</p>
“二呢，每人發點銀子，再送個農莊，農莊下有三五百畝土地，地契也給你們，算是給你們的遣散費。”</p>
“要是願意，拿了銀錢大家好聚好散，就當這些年被人包養了，迴去後還能再做自己。”</p>
一聽這話。</p>
一群嫂子們麵麵相覷。</p>
她們自二十年前嫁入張家，做妻也好，做妾也罷，最大的也不過三十六七，後幾年入門的小妾，更是隻有二十四五。</p>
一聽給錢還給農莊。</p>
農莊下有幾百畝土地。</p>
這些本就是窮苦人家出身，半賣身，半攀富貴來的小妾們，一個個可就不哭了。</p>
“四叔，此話可當真嗎？”</p>
一名小妾眼淚汪汪，紅著雙眼，一臉欣喜的詢問著，就連張恆都不知道，原來人的表情還能如此複雜。</p>
“當真。”</p>
張恆不開玩笑：“我這大哥心性涼薄，他這一走，什麽時候迴來就難說了，真要是三五十年不見人，你們可就耽誤了。”</p>
小妾一聽，沉默幾秒：“四叔，我們身上的這些衣服，還有首飾...”</p>
張恆無語道：“是誰的就是誰，張家不會收迴來，你們可以帶走。”</p>
“這鐲子是我的，你借去戴的，快還給我。”</p>
“哎幼，還有沒有天理了，這明明是老爺送我的手鐲，誰看見我跟你借了。”</p>
“撓死你個小狐狸精，這是我的金釵，怎麽到你手裏了。”</p>
“呂倩你瘋了，這不是你送給我的嗎？”</p>
“誰說送你了，就是借你戴戴，快還給我。”</p>
爭啊。</p>
搶啊。</p>
鬧啊。</p>
一個個的，昔日都是好姐妹，感情一個比一個深。</p>
一聽衣服首飾能帶走，各個都不認賬了，好懸沒打起來。</p>
張恆看得無言以對。</p>
當然。</p>
也有不爭不搶的，來了張家十幾年，張府即像囚籠，又像風暴中的港灣，有人早已習慣了這份安逸。</p>
說出去。</p>
出去幹嘛，在這裏有吃有住，還有人給錢花，出去當個小莊主，哪天被人叫張夫人風光。</p>
張恆左右看看。</p>
留下的人也不少，足有四個，其中有生了孩子，被提拔為正妻的嫂嫂柳氏，還有三個年紀偏大，外麵已經沒了親人，不想離開的老小妾。</p>
對她們來說。</p>
那些想分了家產離開的小妾也不是什麽好人，私下裏更是滴咕著：“都是些小浪蹄子，尋思著大爺不在身邊，身上少了男人就活不成，呸，一群窯姐，四爺就該把她們都扣下，賣給藥幫裏的老光棍。”</p>
背著包。</p>
坐著轎。</p>
人生本就是一場宴席，眼下不過是曲終人散。</p>
一時間。</p>
往日裏喧嘩的好似唱大戲一樣的大爺府上，瞬間就冷清了下來。</p>
被許為正妻的柳氏嫂嫂也是個聰明人，見此情景，趕忙拉著三人的手一陣安撫：“以後咱們四個，就是大爺府上的一正妻，三平妻了。”</p>
“我們平起平坐，我兒子張落，也是你們的兒子，你是二娘，她是三娘，這是四娘，大爺府裏也有不少產業，咱們四個同心協力，給管理起來，等大爺什麽時候迴來再給他個驚喜。”</p>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p>
張恆之前還想著，要不要將大爺的府邸，與老爺子那邊的張家府邸合並掉。</p>
現在看還是算了。</p>
張恆以前對大哥府邸裏的事不怎麽關心。</p>
這些妾室在他眼中也跟雜草一樣。</p>
如今看。</p>
她們也是活生生的人，就把大哥名下的那些田產，店鋪，還有百多位仆人留給她們吧，管裏管外，教導幼子，有點事做才不寂寞。</p>
至於會不會有人挨不住寂寞，出去偷人。</p>
大丈夫在世，妻不賢，子不孝，這也是難免的。</p>
大哥拍拍屁股就走了，一句交代的話都沒有，又哪裏想過自己走後這些妻妾們該如何生活。</p>
也就是張家富貴。</p>
換成小門小戶，丈夫一走幾年不迴來，說不得就得出去賣，因為上有老，下有小，總要想辦法生活。</p>
而且張恆估計。</p>
他大哥也不在乎這些。</p>
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拍怕屁股就走，一句交代的話都沒有，人之無情，何以至此，養個貓狗也不至於。</p>
真。</p>
不毒不丈夫，女人如衣服。</p>
他這大哥，越來越有反派的味道了。</p>
“大哥也是不著調。”</p>
“剛入仙境，不好好沉澱幾年，天天就想著往外麵跑。”</p>
迴頭了。</p>
張恆將府上的事跟二哥說了說，張二哥就有些氣不過：“要我說，你就不該給他天露，給三妹多好。”</p>
張恆搖頭：“我當年截取了三份天露，你一份，大哥一份，自然還有一份給三姐留著，隻是現在時機不對，此時給她，她不會吃，隻會留給朱家。”</p>
沉默。</p>
二哥歎息道：“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是老四你想的周到，三妹服用過延壽丹，有壽三百，再過百年，朱家的子孫到了第五代，第六代，沒什麽感情了，再給三妹服用天露，助其成仙，那時，三妹對朱家也就沒什麽念想了。”</p>
點點頭。</p>
張恆也是這麽想的。</p>
畢竟。</p>
三姐屬於戀愛腦，早年大哥那麽阻攔，希望帶她去天道宗修仙她都沒去，一心想跟朱二哥過日子。</p>
有天露這種必定能成仙的奇物，她多半不會自己吃，而是要留給朱朝，朱暮他們。</p>
</p>
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p>
等到百年後，朱家換過幾代人。</p>
這種感情也就澹了，曆時再修仙也來得及。</p>
而這。</p>
也是一些宗門收徒的慣用手段。</p>
出門行走紅塵，見一人天資不凡，起了愛才之心，想帶他上山修行。</p>
可人家不想去，因為家中有父母要贍養，有妻兒要撫育。</p>
這並不打緊。</p>
等六十年再來就好了。</p>
那時，父母已經故去，妻兒也都不在。</p>
心中沒了牽掛和羈絆，在修行路上反而能一往無前。</p>
至於年齡問題。</p>
對大宗門來說從不是問題。</p>
花甲之年也好。</p>
古稀老人也罷。</p>
別說還有一口氣，就是連氣都沒有了，死了，入了地府，再修行也不算晚。</p>
“老四。”</p>
聊了下大哥和三姐的事。</p>
張二哥壓低聲音，小聲道：“天妖教的人找上我了，說想跟你談談。”</p>
“哦，天妖娘娘嗎。”</p>
張恆沉默少許：“這是什麽時候的事？”</p>
“就眼下的事。”</p>
“天妖教對你比較謹慎，沒敢貿然接觸。”</p>
“另外我這邊...”</p>
二哥頓了頓：“看他們話裏話外的意思，我能當上這個府主，天妖教和三皇子一脈出了不少力氣。”</p>
“嗯，不是沒可能。”</p>
張恆沒有反對。</p>
畢竟。</p>
二哥在朝堂內沒有根基，也不是讀書應舉的正統路子。</p>
他是先當捕快，再做捕頭。</p>
從捕頭的位置上升到了縣尉，又從縣尉坐到了縣令。</p>
再後來。</p>
安定縣提縣為府，縣令就成了知府，聽起來頗為傳奇。</p>
可仔細想想。</p>
一府之地不比其他。</p>
沒人在朝堂上保舉，這個位置又怎麽會落在二哥身上。</p>
三皇子一脈的人說出了力，此事可能不假，隻是之前一直沒有明說，今日才講，這是希望用這個人情當敲門磚，從他這換點什麽吧。</p>
嗯。</p>
估計有求於他。</p>
“他們有沒有說，想要找我談些什麽。”</p>
張恆又問了一句。</p>
“沒說。”</p>
二哥直接搖頭，不過想到那日的情景，又在後麵補充了一句：“找上我的那人，用的也是秘密身份，藏頭露尾的，我估計要找你的事，也是一些隱秘之事，見不得光的那種。”</p>
張恆點點頭。</p>
要是見得了光，直接來找他就行了，也不用拐彎抹角的讓二哥給他帶話。</p>
說什麽不知道怎麽與他接觸，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話。</p>
說這個，不如說是怕引起別人的主意。</p>
而且要讓的璃皇四妃之一。</p>
天妖教的幕後掌控者天妖娘娘親自出麵，這件事肯定非同小可。</p>
而他想不出，除了璃皇的事以外，還有什麽事能讓這位三皇子之母，深居於皇宮大內的天妖妃如此。</p>
“估計皇宮內有變動。”</p>
張恆想了想：“莫非是璃皇那邊出問題了？”</p>
情報太少。</p>
不好妄下結論。</p>
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大，不然天妖教忍了十幾年都能忍住，不來接觸他，沒理由現在忍不住了。</p>
“見見吧，看看怎麽說。”</p>
張恆點頭答應下來，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也不是酒樓裏的說書先生，想見就能見，告訴他們，我聽聞天妖教中，收錄著很多妖族與人族的功法秘術，我很感興趣。”</p>
說完。</p>
張恆又看向張二哥：“陸笙想要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武道真功，就要有參照物和他山之石，笙笙是你徒弟，也是我侄女，我不會不管她的。”</p>
張二哥欲言又止。</p>
他還是想讓陸笙拜在張恆門下。</p>
隻是上次被拒絕之後，一直沒機會再開口。</p>
而且這麽多年的相處下來。</p>
張二哥也知道自己這個四弟，在上界有個很吃得開的宗門作為依托，身在其中的地位也不低。</p>
陸笙到底是姓陸不姓張。</p>
要是有一天他不在了，人心易變，笙笙這孩子豈不是沒了著落。</p>
想到這。</p>
張二哥滿是惆悵，總覺得該做點什麽，因為他有預感，四弟快要迴歸上界去了。</p>
堂伯一家人。</p>
被安排著吃飯去了。</p>
等人走後，張父先是一聲歎息，隨後才開口道：“當年咱家也窮，從王廟祝家租了十畝旱地，每年交了租子，落在咱們嘴中也沒有幾口。”</p>
“趕上災年，更是全家要飯，眼下日子是好過了，可咱們也是苦過的人，如今永年府遭了災，有遠親前來投奔，要是不嫌麻煩，就讓他們留下吧，也不差這兩碗飯吃。”</p>
從永年府投奔來的遠房親戚。</p>
說實話，遠是遠了點，兩邊都百多年沒走動了，除了族譜無聲的訴說著過往，其他的也就跟陌生人一樣。</p>
不過張家到底是積善之家。</p>
陌生人求助到門前都沒往外推過，何況是帶著族譜來投奔的親戚。</p>
所以在張父看來，左右不過是添幾雙快子的事。</p>
不說其他，就是眼下這張家大宅，光廚師就有七個，算上府裏的小廝，挑夫，婢女，促使婆子，前前後後更有百多人。</p>
這還不算練武的護院，算的話每天雞鴨魚肉就要用掉幾千斤，幾個逃難的八竿子親戚，能吃，又能吃多少。</p>
“就依爹的意思吧。”三姐接了一嘴：“咱們各有各的事做，讓堂伯留下，也能多個跟爹娘說話的人，你們要是不放心，就讓堂伯的兒孫去我在鎮上的酒樓當值，正巧，我準備在酒樓對麵開一家浴屋，眼下正缺人用。”</p>
大哥一聽，連連點頭。</p>
如今他是富貴閑人，家裏娶了十三個老婆，整天忙著生孩子。</p>
隻是早年練武不當，虧了身體，一直沒造出來。</p>
與他的大事相比，三五個遠房親戚也無須在意，畢竟現在的張家家大業大，家裏的老鼠比貓都大。</p>
“安定縣成了安定府。”</p>
“周圍更有七縣八十六鎮並入，我整天忙的腳下生風，顧不得家裏多少，這事就教給三妹吧。”</p>
二哥也一臉隨意的做了表態。</p>
“老四，你覺得呢？”</p>
三姐又將目光看向張恆。</p>
當然。</p>
張恆也不在意這幾個八竿子打不到的遠方親戚，與之相比，倒是三姐這些年的變化不少。</p>
打量一二。</p>
三姐現在頭上戴著鳳釵，看著三十出頭，一臉的雍容華貴，倒是有點紅樓夢中，鄧婕扮演的王熙鳳的感覺了。</p>
算一算。</p>
時間過得真快。</p>
想當年，三姐嫁人，小外甥朱朝出生，一如昨日。</p>
實際上，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p>
歲月不留人。</p>
當年來侯府中，整天找小老虎玩的朱朝，朱暮，也都各自成家立業，有個子嗣。</p>
三姐也從三姐，成了三娘，又成了三奶奶，管著朱家後宅與張府內的一些瑣事，再也不是那個沒得吃，整天隻能去地裏挖野菜的黃毛丫頭。</p>
“老四，直勾勾的盯著我做什麽。”</p>
見張恆愣愣的看著自己。</p>
三姐有些摸不著頭腦。</p>
“三姐，你又漂亮了。”</p>
張恆對堂伯一家提都沒提，而是往三姐身上誇讚了一句。</p>
三姐鬧了個傻眼，又有些哭笑不得。</p>
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四五十歲的人了，也不知羞。”</p>
張恆笑道：“我就是四五千歲，當弟弟的誇姐姐也不算羞，要說羞...”</p>
說著。</p>
張恆看向站在二哥身後，一臉乖巧模樣的陸笙：“笙笙呀，剛剛堂伯家的那個半大小子，看你，都快把眼珠子瞪出來了。”</p>
“嘿嘿...”</p>
陸笙臉皮極厚。</p>
她是武道真仙，如今更是充實底蘊，正在創造屬於自己的武道功法，確實不是那種被說兩句就臉紅的小女生。</p>
反而是一旁的二哥。</p>
看著自家這半個徒弟，半個閨女的得意弟子，一時間有些頭大：“這死丫頭，守著一堆武功秘籍，整天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比比劃劃，也不喜歡出門，老四，倒是跟你越來越像了。”</p>
“像我有什麽不好。”</p>
“修行嘛，宅一點好，穩一點好，就該是一步一個腳印的。”</p>
“陸笙一沒血海深仇要報，二沒十年之約，何必拿鞭子抽驢一樣非要她快跑。”</p>
張恆一邊說著，一邊給了陸笙一個我很看好你的眼神。</p>
畢竟。</p>
修行從寂寞中來。</p>
像那種隻知好勇鬥狠，打打殺殺之輩，今天不死，明天也是一定。</p>
陸笙武道出身。</p>
修的又是無極魔宗下的魔道真功，功法本身就帶著戾氣，合該以靜製動，以陰化陽，所謂的極道路線，也不是悶著頭硬推，腦子是一定要有的，一張一弛才是真武。</p>
白馬過隙。</p>
匆匆又是十年。</p>
這一年，是張恆來到大璃界的第六十年，同年秋，小老虎白虎血脈二度覺醒，直入真仙之境。</p>
也是這一年冬。</p>
辛苦造人的張大哥，終於有了第一個子嗣。</p>
張恆沒有食言，將截取來的天露送了一份給他，作為賀禮，另一份，則送給了二哥，為其鑄就武道之基。</p>
有人道。</p>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p>
張恆自問也是不差，以他的能力，單純的讓一個人成仙並不算難。</p>
天露這種奇物便是捷徑之一。</p>
首先是卡在武聖境界，已經多年沒有存進的張二哥，在天露的洗禮與感悟加持下當場破鏡，渡劫成為了一尊武道真仙。</p>
半年後。</p>
張大哥也不甘其後，渡劫求仙。</p>
可惜還是太急了些，沒有準備周全，渡劫是渡過去了，卻在雷劫下被打碎了肉身，成為了一尊沒有肉身，隻以靈魂形態為主的鬼仙。</p>
當然。</p>
天無絕人之路，鬼仙也是仙。</p>
要是有這個命數，學著哪吒，以天材地寶化出一副仙軀來，未來依然要得窺大道的一天。</p>
隻是這很難。</p>
而且和張恆想的一樣。</p>
他這個大哥，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p>
之前能在家一窩，就窩了二十年，純純是為了誕下子嗣，從他這換去一份天露。</p>
現在天露服下，仙路也成了。</p>
拜拜吧您。</p>
隻待了兩天，第三天一早，就舍了剛滿月的孩子和家中妻妾，悶著頭往海外去了，說是什麽當年在海外發現過一處仙人秘境，可恨實力不濟沒能探索，等今天已經等了三十年。</p>
張恆無話好講。</p>
因為本就有人放蕩不羈愛自由。</p>
他這大哥從小就不甘於平凡，整天念叨著大丈夫生於世，不可鬱鬱久居人下。</p>
鬼仙再不好也是仙，相比凡人更高的起點。</p>
這不，多一分鍾都待不下去了，非要再去努力努力。</p>
張恆不好攔著。</p>
有夢想的人都是可愛的。</p>
隻是大哥這一走，留下的妻兒小妾就不好辦了。</p>
孩子還好。</p>
起名為張落，留在爺爺奶奶身邊撫養，以後長大一點了，可以跟在陸笙身邊習武。</p>
反倒是那幫嫂子們有點不好處理。</p>
看著哭哭啼啼的一眾妻妾們，張恆也是無言：“仙凡有別，我大哥這一走，什麽時候再迴來可就不好說了，你們呢，都是些苦命人，我這有兩個辦法，你們聽一聽，看看怎麽選。”</p>
“一呢，可以留在張府的，以後吃穿用度加一等，生由張家養，死由張家埋，也不會差了你們的月錢。”</p>
“二呢，每人發點銀子，再送個農莊，農莊下有三五百畝土地，地契也給你們，算是給你們的遣散費。”</p>
“要是願意，拿了銀錢大家好聚好散，就當這些年被人包養了，迴去後還能再做自己。”</p>
一聽這話。</p>
一群嫂子們麵麵相覷。</p>
她們自二十年前嫁入張家，做妻也好，做妾也罷，最大的也不過三十六七，後幾年入門的小妾，更是隻有二十四五。</p>
一聽給錢還給農莊。</p>
農莊下有幾百畝土地。</p>
這些本就是窮苦人家出身，半賣身，半攀富貴來的小妾們，一個個可就不哭了。</p>
“四叔，此話可當真嗎？”</p>
一名小妾眼淚汪汪，紅著雙眼，一臉欣喜的詢問著，就連張恆都不知道，原來人的表情還能如此複雜。</p>
“當真。”</p>
張恆不開玩笑：“我這大哥心性涼薄，他這一走，什麽時候迴來就難說了，真要是三五十年不見人，你們可就耽誤了。”</p>
小妾一聽，沉默幾秒：“四叔，我們身上的這些衣服，還有首飾...”</p>
張恆無語道：“是誰的就是誰，張家不會收迴來，你們可以帶走。”</p>
“這鐲子是我的，你借去戴的，快還給我。”</p>
“哎幼，還有沒有天理了，這明明是老爺送我的手鐲，誰看見我跟你借了。”</p>
“撓死你個小狐狸精，這是我的金釵，怎麽到你手裏了。”</p>
“呂倩你瘋了，這不是你送給我的嗎？”</p>
“誰說送你了，就是借你戴戴，快還給我。”</p>
爭啊。</p>
搶啊。</p>
鬧啊。</p>
一個個的，昔日都是好姐妹，感情一個比一個深。</p>
一聽衣服首飾能帶走，各個都不認賬了，好懸沒打起來。</p>
張恆看得無言以對。</p>
當然。</p>
也有不爭不搶的，來了張家十幾年，張府即像囚籠，又像風暴中的港灣，有人早已習慣了這份安逸。</p>
說出去。</p>
出去幹嘛，在這裏有吃有住，還有人給錢花，出去當個小莊主，哪天被人叫張夫人風光。</p>
張恆左右看看。</p>
留下的人也不少，足有四個，其中有生了孩子，被提拔為正妻的嫂嫂柳氏，還有三個年紀偏大，外麵已經沒了親人，不想離開的老小妾。</p>
對她們來說。</p>
那些想分了家產離開的小妾也不是什麽好人，私下裏更是滴咕著：“都是些小浪蹄子，尋思著大爺不在身邊，身上少了男人就活不成，呸，一群窯姐，四爺就該把她們都扣下，賣給藥幫裏的老光棍。”</p>
背著包。</p>
坐著轎。</p>
人生本就是一場宴席，眼下不過是曲終人散。</p>
一時間。</p>
往日裏喧嘩的好似唱大戲一樣的大爺府上，瞬間就冷清了下來。</p>
被許為正妻的柳氏嫂嫂也是個聰明人，見此情景，趕忙拉著三人的手一陣安撫：“以後咱們四個，就是大爺府上的一正妻，三平妻了。”</p>
“我們平起平坐，我兒子張落，也是你們的兒子，你是二娘，她是三娘，這是四娘，大爺府裏也有不少產業，咱們四個同心協力，給管理起來，等大爺什麽時候迴來再給他個驚喜。”</p>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p>
張恆之前還想著，要不要將大爺的府邸，與老爺子那邊的張家府邸合並掉。</p>
現在看還是算了。</p>
張恆以前對大哥府邸裏的事不怎麽關心。</p>
這些妾室在他眼中也跟雜草一樣。</p>
如今看。</p>
她們也是活生生的人，就把大哥名下的那些田產，店鋪，還有百多位仆人留給她們吧，管裏管外，教導幼子，有點事做才不寂寞。</p>
至於會不會有人挨不住寂寞，出去偷人。</p>
大丈夫在世，妻不賢，子不孝，這也是難免的。</p>
大哥拍拍屁股就走了，一句交代的話都沒有，又哪裏想過自己走後這些妻妾們該如何生活。</p>
也就是張家富貴。</p>
換成小門小戶，丈夫一走幾年不迴來，說不得就得出去賣，因為上有老，下有小，總要想辦法生活。</p>
而且張恆估計。</p>
他大哥也不在乎這些。</p>
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拍怕屁股就走，一句交代的話都沒有，人之無情，何以至此，養個貓狗也不至於。</p>
真。</p>
不毒不丈夫，女人如衣服。</p>
他這大哥，越來越有反派的味道了。</p>
“大哥也是不著調。”</p>
“剛入仙境，不好好沉澱幾年，天天就想著往外麵跑。”</p>
迴頭了。</p>
張恆將府上的事跟二哥說了說，張二哥就有些氣不過：“要我說，你就不該給他天露，給三妹多好。”</p>
張恆搖頭：“我當年截取了三份天露，你一份，大哥一份，自然還有一份給三姐留著，隻是現在時機不對，此時給她，她不會吃，隻會留給朱家。”</p>
沉默。</p>
二哥歎息道：“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是老四你想的周到，三妹服用過延壽丹，有壽三百，再過百年，朱家的子孫到了第五代，第六代，沒什麽感情了，再給三妹服用天露，助其成仙，那時，三妹對朱家也就沒什麽念想了。”</p>
點點頭。</p>
張恆也是這麽想的。</p>
畢竟。</p>
三姐屬於戀愛腦，早年大哥那麽阻攔，希望帶她去天道宗修仙她都沒去，一心想跟朱二哥過日子。</p>
有天露這種必定能成仙的奇物，她多半不會自己吃，而是要留給朱朝，朱暮他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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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p>
等到百年後，朱家換過幾代人。</p>
這種感情也就澹了，曆時再修仙也來得及。</p>
而這。</p>
也是一些宗門收徒的慣用手段。</p>
出門行走紅塵，見一人天資不凡，起了愛才之心，想帶他上山修行。</p>
可人家不想去，因為家中有父母要贍養，有妻兒要撫育。</p>
這並不打緊。</p>
等六十年再來就好了。</p>
那時，父母已經故去，妻兒也都不在。</p>
心中沒了牽掛和羈絆，在修行路上反而能一往無前。</p>
至於年齡問題。</p>
對大宗門來說從不是問題。</p>
花甲之年也好。</p>
古稀老人也罷。</p>
別說還有一口氣，就是連氣都沒有了，死了，入了地府，再修行也不算晚。</p>
“老四。”</p>
聊了下大哥和三姐的事。</p>
張二哥壓低聲音，小聲道：“天妖教的人找上我了，說想跟你談談。”</p>
“哦，天妖娘娘嗎。”</p>
張恆沉默少許：“這是什麽時候的事？”</p>
“就眼下的事。”</p>
“天妖教對你比較謹慎，沒敢貿然接觸。”</p>
“另外我這邊...”</p>
二哥頓了頓：“看他們話裏話外的意思，我能當上這個府主，天妖教和三皇子一脈出了不少力氣。”</p>
“嗯，不是沒可能。”</p>
張恆沒有反對。</p>
畢竟。</p>
二哥在朝堂內沒有根基，也不是讀書應舉的正統路子。</p>
他是先當捕快，再做捕頭。</p>
從捕頭的位置上升到了縣尉，又從縣尉坐到了縣令。</p>
再後來。</p>
安定縣提縣為府，縣令就成了知府，聽起來頗為傳奇。</p>
可仔細想想。</p>
一府之地不比其他。</p>
沒人在朝堂上保舉，這個位置又怎麽會落在二哥身上。</p>
三皇子一脈的人說出了力，此事可能不假，隻是之前一直沒有明說，今日才講，這是希望用這個人情當敲門磚，從他這換點什麽吧。</p>
嗯。</p>
估計有求於他。</p>
“他們有沒有說，想要找我談些什麽。”</p>
張恆又問了一句。</p>
“沒說。”</p>
二哥直接搖頭，不過想到那日的情景，又在後麵補充了一句：“找上我的那人，用的也是秘密身份，藏頭露尾的，我估計要找你的事，也是一些隱秘之事，見不得光的那種。”</p>
張恆點點頭。</p>
要是見得了光，直接來找他就行了，也不用拐彎抹角的讓二哥給他帶話。</p>
說什麽不知道怎麽與他接觸，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話。</p>
說這個，不如說是怕引起別人的主意。</p>
而且要讓的璃皇四妃之一。</p>
天妖教的幕後掌控者天妖娘娘親自出麵，這件事肯定非同小可。</p>
而他想不出，除了璃皇的事以外，還有什麽事能讓這位三皇子之母，深居於皇宮大內的天妖妃如此。</p>
“估計皇宮內有變動。”</p>
張恆想了想：“莫非是璃皇那邊出問題了？”</p>
情報太少。</p>
不好妄下結論。</p>
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大，不然天妖教忍了十幾年都能忍住，不來接觸他，沒理由現在忍不住了。</p>
“見見吧，看看怎麽說。”</p>
張恆點頭答應下來，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也不是酒樓裏的說書先生，想見就能見，告訴他們，我聽聞天妖教中，收錄著很多妖族與人族的功法秘術，我很感興趣。”</p>
說完。</p>
張恆又看向張二哥：“陸笙想要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武道真功，就要有參照物和他山之石，笙笙是你徒弟，也是我侄女，我不會不管她的。”</p>
張二哥欲言又止。</p>
他還是想讓陸笙拜在張恆門下。</p>
隻是上次被拒絕之後，一直沒機會再開口。</p>
而且這麽多年的相處下來。</p>
張二哥也知道自己這個四弟，在上界有個很吃得開的宗門作為依托，身在其中的地位也不低。</p>
陸笙到底是姓陸不姓張。</p>
要是有一天他不在了，人心易變，笙笙這孩子豈不是沒了著落。</p>
想到這。</p>
張二哥滿是惆悵，總覺得該做點什麽，因為他有預感，四弟快要迴歸上界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