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是什麽。


    是一幀一幀的畫麵,當你迴憶某件事時,出現在腦海裏的是一張模糊的圖。


    夢呢。


    也是如此。


    為什麽記不住,因為夢隻是想象力的無意識散發,大腦將其當做了無意義的垃圾內容,並沒有去刻意記錄它們。


    所以,昨夜夢到了什麽,你會很快忘記。


    張恆的夢術封印便是如此。


    他將許仙的前世記憶,打入了垃圾區域,這個區域是潛意識層。


    如果無人喚醒的話,許仙永遠也不會找到這些記憶,最多隻是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啊。”


    實則,這是記憶丟失的征兆。


    如果你遇到一個陌生人,覺得他似曾相識。


    去到一個沒去過的地方,有一種好似來過的錯覺。


    甚至做一件事後,總覺得這件事曾經做過。


    這可能不是你的錯覺,而是你的記憶被動過手腳了,又或者是前世殘留的潛意識,再或者世界被重置過,神神明明,自思自量。


    一月。


    兩月。


    三月...


    張恆每日打磨法力,修煉道術,時間過得很快,很充實。


    轉眼三個月過去了。


    隻可惜,他依然被卡在返虛境圓滿,沒有找到突破的契機。


    與修為相比,道術方麵的進展倒是迅速。


    尤其是夢術方麵,張恆都沒想到自己會有夢術的修煉天賦。


    前後不過一年多,夢術上便取得了極高造詣,連帶著剛入手的幻術也登堂入室了。


    “真見鬼了,我哪來的這麽強的左道天賦?”


    張恆自己也有些懵。


    可他修煉左道之術,就是有種信手捏來的順暢,好似他天生為此而生一樣。


    這還是他並未精研夢術的結果,他的時間大多消耗在雷法與劍術上。


    夢術占用的時間,不足每天修煉時間的五分之一。


    可夢術的進步速度卻像坐火箭一樣,讓張恆忍不住懷疑,莫非自己有【左道飛仙】的特性。


    要不然,韓道人口中極難開辟的夢界,怎麽到他這如此容易。


    “夢界!”


    想到即將開辟的夢中界。


    張恆又想到了韓道人。


    夢界他是見過的,比如天齊觀的韓道人,他的夢界是1:1複製的開封古城,甚至連城中百姓也完美複製了下來。


    但是張恆估算,他初步開辟的夢界,應該沒有韓道人那麽大,最多一座人口十萬餘的小城。


    想達到開封古城那種人口數百萬的級別,還需要在其後不斷對其填充才行。


    “第一次開辟夢界,最好要有原型可以參參照,選取自己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比如自家的老宅,然後再從老宅一點點向外擴建,”


    “以韓道人來說,他居住在開封古城外的天齊山上,所以他對天齊觀和開封古城很熟悉,才能將整個古城完美的複刻在夢中。”


    張恆想著自己的夢界。


    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無疑是大溝鎮。


    可他不想用大溝鎮塑造夢界,因為那是他夢開始的地方,心中永遠的淨土,不容褻瀆。


    但是不選大溝鎮的話,又能選哪?


    張恆有些犯難。


    思前想後,他決定返迴郭北縣。


    “站住,我們是抓逃犯的。”


    “我不是逃犯啊,你們抓錯人了,畫像上的人有胡子,我沒有啊。”


    “胡子刮了不就沒有了嗎,抓起來,帶迴去嚴刑拷打。”


    站在牆頭。


    看著郭北縣內的一幕幕。


    枝頭尖尖,日月圓圓。


    貪官汙吏千千萬,苦難的民眾萬萬千。


    郭北縣,依然是那個郭北縣,沒有任何改變。


    沒了樹姥姥,沒了黑山老妖,沒了普渡慈航。


    郭北縣並沒有向好的一方麵發展。


    甚至就是剛上任的,那位號稱清流的縣太爺,此時也正忙著在勾欄內摟著舞姬,一邊上下其手,一邊憂國憂民。


    城中百姓,對這位清流老爺也並不買賬。


    而這位號稱兩袖清風,要做事實的清流老爺,或許是吃過苦,窮的怕了,內心之貪婪,行事之放縱,比之前幾任縣令有過之而無不及。


    “傅清風苦心扶持寒門與清流,希望以此改製,可惜兜兜轉轉,還是迴到了起點,顯然他並不是那個可以扭轉風氣,再創中興之人。”


    張恆的目光中倒映著山河。


    改製,先改官吏。


    大鬆的官僚體係爛到家了,隻有大刀闊斧的改革,有將一切推倒重來的勇氣,才可能實現中興。


    隻可惜,傅清風與天禧帝的組合,不管是能力還是魄力,並不足以破開這個死局。


    “你這處書店不錯,帶個院子,於鬧市中取一分靜意,是個好地方。”


    “客官什麽意思?”


    “我要了。”


    什麽祖傳的院子不能賣,褻瀆祖宗之類的話,張恆聽都不想聽。


    當他拿出兩錠金元寶時,書店老板就做出了違背祖宗的決定,毅然決然將院子賣給了他。


    臨走時還說,這是祖宗留下的家業不該賣,可張恆的心太誠了,實在是不好推脫。


    鬼才信。


    這種人張恆見的多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甚至在簽字畫押之後,家裏的東西都沒收拾,趕著驢車,帶著孩子就從後門跑的,連媳婦都沒帶,真沒出息。


    所幸,張恆不是個挑理的人。


    又給了女人一錠銀子,將哭哭啼啼的女人打發走,隨後從院落內拔起一顆蒲公英,開口就吐出了一口氣。


    唿!


    蒲公英的種子隨風飄落,落在地上變化成十數名綠衣漢子。


    “將庭院打掃一下,該收拾的手勢,該丟的丟了。”


    張恆留下命令,自有力士去做。


    而他自己呢,則背著手在郭北縣內轉了起來,將沿途所見的一幕幕映入心中。


    “夢!”


    夜晚。


    張恆盤坐在院落內,展開了自己的夢界。


    第一日,他構造了書店和自己所在的院落。


    第二日,夢界開始向外建造,多出了一條街道與街坊四鄰。


    打燒餅的崔老六,開雜貨店的阮小五。


    被公公扒灰的秦寡婦,父母雙亡姐姐給人漿洗衣服,弟弟在街頭廝混的苦命姐弟。


    有一,就有二。


    張恆以上帝視角建造著夢界,有種玩建設類遊戲【模擬城市5】的既視感。穀


    但是他發現。


    一個人建造還是太慢了,半個月下來,連郭北縣的十分之一都沒有建設下來。


    “到時我想差了。”


    張恆思索一番:“我又何必親自去建造,一人力短,眾人力長,郭北縣內生活著十餘萬人,為什麽不將一些人拉入夢中,讓他們幫我建造。”


    想做就做。


    張恆開始在夜晚拉人入夢。


    也不用這些人做什麽,隻讓他們按照1:1的比列,將自己的家在夢界中塑造出來就好,都是免費的上好勞動力。


    “快跑啊,郭北縣來了個好狠的人,一到夜晚整個縣城都陷入奇幻之境,定有驚天大能在此地修煉妙法。”


    郭北縣也是有修行者的。


    他們或是散修,或者妖邪,神識要比普通人更加靈敏。


    張恆以夢法拉人入夢,一次就能拉十萬人,自然談不上微操。


    所以在經曆了幾天的渾渾噩噩,夢境沉淪之後,有些修士已經察覺到不對了,於是紛紛開始出逃。


    一月後。


    夢界下的郭北縣,已經被初步建立。


    同時,欽天監夜觀天象,也發現了郭北縣上空迷霧環繞,似有變故發生的事,於是派來了兩名欽天使者。


    “我乃張恆,今以郭北縣練法,見者速退。”


    張恆並沒有隱藏自己。


    人的名,樹的影。


    到了他這個級別擺明車馬就好了,魑魅魍魎聽到他的姓名自會退去。


    果然。


    一聽張恆的名號,兩名欽天監使者便不敢告擾了,甚至連進城與他當麵詢問都不敢,相視一眼便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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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恆!”


    開封府內。


    得到手下的匯報,諸葛臥龍一陣頭大:“怎麽又是他?”


    “監正大人,你看我們是不是要管一下?”


    前來匯報的欽天使者,都在等待諸葛臥龍的決定。


    “管,怎麽管?”


    諸葛臥龍並不傻。


    張恆還在外麵活蹦亂跳,而那日迴來後的趙宗正,可是至今都沒有露麵。


    催動鎮國神器盤龍棍,召喚太祖意識降臨自身,對趙宗正的負擔很大。


    那一戰說是平手。


    實際上,雙方都有顧慮,趙太祖的武道意識想要保全趙宗正的性命,張恆也怕戰到最後給人可乘之機,不然拚到最後,誰先倒下還未可知。


    “由他去吧,左右不過一座縣城,就當又出了個黑山老妖一般的妖魔王,讓其占去了就好了。”


    諸葛臥龍揮揮手,讓手下人離開了。


    等到眾人走後,他一個人站在欽天府內,看著漫天星辰低語道:“此子怎麽如此厲害,他是如何修行的,莫非四百年後的今日,又要出一位趙太祖般的無敵強者?”


    想了想。


    張恆的年歲也不大,實在是想不通。


    索性也就不想了,張恆厲害是厲害,可他沒有介入王朝爭霸的想法。


    與其相比,反而是恆真道那邊的動作有些讓人疑慮。


    恆真道道主徐鴻儒,自半年前閉關後,就將教中的一切事物都交給了其弟子白蓮聖女打理。


    這白蓮聖女的修為雖然不算高,可手腕確實驚人。


    初登高位,很快便平息了內部的不滿之聲,並開始在西荒傳道。


    眼下不過半年。


    西荒之內,信奉恆真道者便不知幾凡,連帶著中原境內也開始有恆真道的講經人活動。


    他們聲稱人間浩劫,是上天對人間的考驗。


    信奉恆真道,可免墮地獄,消解災章,再加上恆真道的弟子多會一兩手變幻之術,得到了不少窮苦大眾的響應。


    不要小看窮苦大眾。


    春江水暖鴨先知,曆朝曆代的造反主力都是這幫人。


    家有良田百畝,吃喝不愁的,你讓他造反他也不去。


    “夢界...”


    張恆這邊,隨著時間的流逝,夢界也越發完美。


    可他依然有苦惱。


    因為在他看來,自己的夢界還不夠真,總是欠一分火候。


    “是什麽呢?”


    張恆行走在夢界之內,看著夢界下的郭北縣,和一個個神念組成的人。


    看了又看。


    有些明白了。


    夢界之所以不夠真,是因為他的夢界缺少靈動,夢界內的人渾渾噩噩,宛如行屍走肉一般。


    “該怎麽解決?”


    張恆陷入思考。


    如果可以的話,將郭北縣的人全部拉入夢界,讓他們充當夢界下的NPC是最好的。


    可這樣做不符合張恆的性格,簡直與邪魔無異。


    真那樣做了,不說一身血光會受到宗門責備,就連自己那一關也過不了。


    張恆做事但求本心。


    他不好鬥,也不嗜殺,夢界初建便將十餘萬人強行困於夢界,以成此法。


    日後,夢界再有所發展了該怎麽辦。


    一座縣城不夠了就吞噬一座府城,然後州城,一州之地,直到將整個真實世界打入夢中嗎。


    此法不可取。


    張恆冥思苦想,想著對策。


    韓道人的開封古城內,人頭湧的,夢界下的眾人嬉笑怒罵,皆與現實一般無二,他是怎麽辦到的。


    說到底,半路出家還是不行。


    他要是出身恆真道,肯定就不會有這方麵的困擾了,因為不懂的地方可以向其他人請教。


    但是現在,張恆根本找不到韓道人。


    韓道人閑雲野鶴一個,誰知道此時在哪,沒準躲在自己的夢中界內,根本無從去找。


    再者。


    韓道人的情況並不好,眼下距離分別已有一年多,保不住已經沉淪在夢境中了。


    去沉淪者的夢界中去找人,跟找死有什麽區別。


    別忘了,天齊觀之所以大貓小貓一兩隻,就是因為韓道人的師父沉淪,天齊觀的一眾弟子進入夢中搭救,結果一個都沒迴來。


    “將十餘萬人永遠的困在夢界並不可取。”


    “但是屏蔽六識,讓這些人沉淪夢境一天,等我截取了這一天後,再將眾人放迴現實應該影響不大。”


    “到時候,這一天被我截取,封存在夢界中輪迴反複,就像遊戲中的既有程序一樣,是不是就能以假亂真了?”


    夢術的極致,一念之下,能將所有生靈拉入夢中,自己身在其中,以神靈的姿態俯視眾生。


    甚至,被拉入夢中的這些人,都不會察覺到他們是在做夢。


    如此一來,他們不知道這是夢,隻會按照平日裏的生活軌跡過一天。


    張恆截取這個時間,並將其定格,化為夢中的一日輪迴,讓其永遠重複著這一天,算不算初步解決這個問題呢。


    想不出。


    但是可以試試,這一日,就叫:【被困同一天一萬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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