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長案被侍衛們抬進大堂。


    無數味事先準備好的香粉,被盛在一個個白瓷小碗裏,井然有序地放置在長案上。


    兩盞香爐置於長案中央,正對麵而立。


    鰩鰩平靜地站到了香案後。


    她抬眸,隻見那位神秘少女同樣準備就緒。


    宋蟬衣的兄長宋問也到了現場,他站在宋蟬衣背後,皺眉道:“這鬥香,要怎麽個鬥法?看誰調的香粉更香嗎?”


    宋蟬衣塗著鮮紅丹蔻的指甲,慢條斯理地輕撫過紅紗長裙。


    她輕笑著抬起纖纖玉手,慢慢吹了口指甲,“鬥香鬥詩,皆是斯文人的玩法,咱們這種蠻地之人,如何欣賞得了?”


    說話間,餘光瞥向魏化雨,笑問道:“您說是不是,皇上?”


    宋問挑眉。


    清晰地意識到,他妹妹這話,乃是在暗示魏化雨他的身份。


    他是魏北的皇帝,而魏北常常被中原人稱作未開化的蠻夷之地。


    他與魏文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可惜,狹眸如刀的少年,氣度凜冽,連餘光都不曾給他妹妹,隻淡淡道:“欣賞不了,是皇後太蠢的緣故,與斯文不斯文有什麽關係?更何況,朕欣賞美色就足夠了。”


    宋蟬衣咬牙。


    這個男人……


    簡直可惡!


    而此時,神秘少女的四周已隱隱縈繞出無數股內勁。


    它們仿佛帶著淺淡透明的竹青色,隨著它們的出現,三十六隻白瓷小碗裏的香粉恍若有生命般輕盈躍起。


    顏色各異的香粉,被內勁攜裹,卻因為主人的強大,而根本不曾胡亂融合到一處。


    在座眾人神情各異。


    能夠把內勁分為三十六道,分別控製三十六味香粉,這是相當困難的事,即便功夫高深的武夫,也未必能做到!


    可見這位天香引的姑娘,本事通天!


    香案後,少女那雙剪水秋眸透著涼意,雙指掐訣,道了聲“落”!


    香粉們立即朝香爐落去,天女散花似的好看!


    嫋嫋雲霧,自青瓷香爐中升騰而起。


    端坐大堂的眾人,逐漸嗅聞到淡淡的竹香。


    甚至,他們恍惚看見自己置身於竹林幻境裏!


    四季常青的翠竹,一瞬間枯黃,一瞬間茂盛,春去秋來,逐漸為淡金黃菊取代。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然則傳說終究隻是傳說,萬物有靈,萬物有序,生老病死,皆是自然,無可違逆。”


    少女的眼底現出一抹複雜情緒。


    有涼薄,


    卻也有溫柔。


    香霧漸濃,在半空中匯聚成大若祥雲的霧團,如同春花秋月最燦爛的那一刹那。


    “花開荼蘼,願於最燦爛時凋零死去……”少女抬眸看向鰩鰩,“這就是我的香道。”


    鰩鰩閉了閉眼。


    少女調出來的香雖則好聞,可後勁卻有股難以言喻的清冷涼意,縈繞在人的心底,叫人非常不舒服。


    至於她的香道,根本就不像是一個芳華正好的女孩兒該有的。


    她悲觀,絕望,甚至無時無刻都充滿著哀傷。


    這位天香引的大小姐,究竟經曆過什麽?


    鰩鰩深唿吸後,緩慢抬手。


    瓷白纖細的素手,唯指尖一點淡粉,晶瑩剔透,格外嬌嫩。


    隨著她抬手,各式香藥立即從瓷白小碗中蒸騰而起!


    同樣是三十六味!


    宋蟬衣眯了眯眼。


    她怎麽不知道,魏文鰩居然還有這等本事?


    很快,廳堂裏再度發生令她驚訝之事。


    隻見那些香藥在半空中快速交互融合,鰩鰩則垂眸,伸手從香爐的火炭裏,托出半點兒火苗。


    淡金色的火焰,順著她的指尖滑落到掌心,逐漸燃燒成火球。


    “落!”


    她嬌唿一聲。


    凝結成粉球狀的香藥,瞬間落至火焰上方!


    隨著香霧蒸騰開,眾人看見無數遊魚出現在半空中,搖曳著寬大魚尾,悠遊自地朝前遊蕩。


    “我的名字取自《山海經》,文鰩,是一種會在夜裏飛行的魚。這是我一位皇叔叔為我取的名字,寓意著自由與快樂。”


    鰩鰩仰起嬌豔小臉注視著空中遊魚,琥珀色瞳眸裏滿是憧憬與歡喜,“我不知曉你為何傷春悲秋,但我知道,這個年紀的姑娘,不該多愁善感。”


    “你是在開導我嗎?可我與你,乃是仇敵。”


    戴著麵紗的少女直言。


    鰩鰩望向她,微微一笑,“仇敵也好,朋友也罷,你既要與我以香論道,那此時此刻咱們就是知己。既是知己,自然少不了關切。這,就是我的香道。”


    少女蹙了蹙黛青眉尖。


    她的香道著力於虛無縹緲處,可眼前這女孩兒的香道,卻實打實地關心著周圍的人。


    她拋去了那些虛無縹緲的大道理,卻選擇作為人而活著。


    這一刹那,少女眼中若有神采。


    隻是下一瞬,卻又湮滅於無形。


    魏文鰩,她有作為人而活著的資本。


    可她,


    沒有!


    她活著就會不停犯下罪孽,她有愧於世間,有愧於蒼生,她的存在,天香引的存在,本來就是個錯誤!


    場邊,宋蟬衣呷了口茶。


    宋問挑眉,“這一局,如何分出勝負?那些個香香粉粉,我聞著都怪香的,莫非需要咱們投票挑個更好聞的出來?然後票數最多者,算是獲勝?”


    宋蟬衣呷了口茶,不忘白他一眼。


    她放下茶盞,不屑道:“雖則不願承認,但我認為還是魏文鰩更勝一籌。天香引那丫頭說的是什麽玩意兒,什麽大蔥不大蔥的,我隻知大蔥是拿來炒菜的,怎麽它就活了八千歲?!反正我是壓根聽不懂的。魏文鰩那番話,好歹我還能聽明白個大概。”


    魏北人不好詩書,講究以武治國。


    宋蟬衣雖學識不錯,可也僅僅是在魏北人裏麵算得上不錯。


    她與宋問的對話乃是壓低聲音說的。


    此時廳堂內,仍舊一片寂靜。


    所有人皆都若有所思,這次鬥香誰勝誰負,每人心中皆有不同計較。


    落針可聞的安靜裏,魏化雨緩慢地拍了拍手掌。


    他起身,踩著利落地牛皮長靴,走到鰩鰩身側,“這次以香論道,二位各有風采,令朕大開眼界。”


    狹長如刀的漆眸,含著幾許笑意瞥向對麵的少女,“大小姐的萬物有靈、萬物有序,說得相當在理,令朕的心境豁然開朗,想必將來能在武道上更進一步。至於我家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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