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師父身後的舒棠身子一震,不自覺地看向師父的背影。


    又是有關清容派的事,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師父……會幫這個忙嗎?


    芙玉果真斟酌了會兒,沉吟片刻,她才輕聲問道:“你知道具體是什麽事情嗎?”


    “現在還不知,我所打聽到的僅限於此,若想知道更多,隻能當麵去問那人了。”竺采彤單手撐頭撐得累了,幹脆把兩隻手都放在了兔子身上,“你知道的,我不會輕易開口向你尋求幫助。”


    芙玉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當下點了點頭,也不說話。


    舒棠倒是不明白了,竺采彤與綺煙二人前來此處,先前恐怕並不知曉師父在此。若師父不在這,她們不也要憑靠自己嗎?如今這般說辭,又是何意?


    她不懂,綺煙卻是懂的。她窩在竺采彤的懷裏,紅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最終緩緩閉上。


    竺采彤幾百年沒找過芙玉,其中緣由綺煙當然知曉。這次她苦心積慮地假裝偶遇,無非是為了自己的病。


    返魂丹是何等珍貴的丹藥,天下想得到它的人不計其數,那神秘之人需要別人做的事,自然不會是輕而易舉能夠完成的。若隻靠她們兩人,先不說法術不精的竺采彤,隻說她自己,恐怕事情沒辦成,人先病倒了。


    綺煙毛茸茸的尾巴輕輕動了一下,竺采彤這人,明明說著不在乎她,卻是在處處為她著想。


    這樣的一個人,也不枉她為其付出所有真心。


    屋子陷入靜謐之中,竺采彤捋著兔子毛,看似隨意,實際上,隻有被捋的兔子知道,她雙手都已潮濕,顯然是緊張的。


    芙玉將一切盡收眼底,過了半晌,才歎氣道:“你我是好友,你不必如此緊張。”竺采彤聽罷,輕輕撇了下嬌豔的紅唇,“我並未緊張。”


    舒棠在後麵悄悄腹誹,這竺采彤當真是個口是心非的人,連自己都瞧出了她的緊張,她還嘴硬。


    芙玉也是無奈,隻好由著她道:“那人在哪,如何去尋?”


    聞聽此言,懷中的兔子睜開眼睛,紅寶石似的眸子望向了一臉淡然的芙玉上仙。


    竺采彤鬆了口氣,將具體方法道了出來,隨即道:“你可要與我同去?”


    “清容派的事我本是不想再管,但現在似乎已由不得我。”芙玉身子向椅背輕靠,“我會帶著花花隨你們一起去。”


    看出竺采彤似乎在顧及什麽,芙玉又道:“到時候我會收斂氣息迴歸原形,你不必擔心我被認出。”


    師父迴歸原形,那便是要變迴玉佩了?舒棠從未見過師父的原形,一麵欣喜,一麵小聲問道:“師父,那我呢?”


    “你自然是佩戴著我的本體,隨她們一起去尋人。”芙玉說的理所當然,卻讓舒棠瞬間緊張起來。


    佩……佩戴著師父的本體……這種事聽起來好羞人啊!


    一想到師父垂在自己的腰間……咳咳!不能再想了!


    於是,舒棠強迫自己結束了奇怪的遐想,紅著臉,結結巴巴地道:“是,師、師父。”


    竺采彤用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將她掃了一遍,朱唇輕掀,似是無意地道:“你徒弟可能是害羞了。”


    刹那間,舒棠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自家師父遲鈍,本是不會發現異常,這人為何要把事情挑明?!


    這竺采彤!分明就是故意的!


    好在她師父依然在遲鈍,沒有聽出她話裏話外的意思,認真點頭道:“花花害羞,有時候就是如此。”


    竺采彤不語,隻是用眸子打量舒棠,好像已將她的心思完全看透。


    這種滋味當真不好受,被審視的舒棠為了增加底氣,在心裏反複告訴自己——她隻想做師父的好徒弟,她才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曾經,她是個病房裏病秧子,接觸的人不多,並不懂這些感情上的彎彎繞繞。事實上,她現在也不大明白這種事情,她隻是單純覺得,自己每次看師父,都有種奇妙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她曾經偷吃了不允許吃的食物,在沒有人發現時,會產生屬於一個人的暗爽。


    可是現在,她獨自暗爽的事情,似乎被人發現了。


    幸好,竺采彤點到為止,沒有再進行什麽補充說明,直接和師父商討起何時出發。


    舒棠那提到嗓子眼的心悄悄落迴了原處,一時間也有些迷茫,不知自己到底在擔心什麽。


    她可能,隻是怕師父不要自己吧?再這偌大的天地之間,除了師父這裏,哪裏還有她的容身之所?


    這般想一想,她倒是釋然不少,看向竺采彤的眼神也坦然了些。


    如此一來,芙玉隻能將返迴仙界的事情擱置下來,帶著徒弟在客棧調整兩日後,才啟程去尋那持有丹藥的神秘人。


    未出客棧時,芙玉已化迴了原形,斂了氣息,主動掛在了舒棠的腰間。衣裙與那冰涼玉佩接觸的瞬間,舒棠緊張到全身緊繃,自己的身子好像已屬於了別人。


    她不停地偷偷瞧看腰間玉佩,芙玉魂魄藏在玉中,自是可以瞧見外麵的一切,見徒弟如此,她忍不住一陣好笑。


    她這徒弟真是好養活,對什麽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樣。這般想著,她幹脆飄到舒棠麵前,讓她看了個夠。


    舒棠一麵窘迫自己被發現,一麵心想,師父的本體,怎的缺了一塊?


    雕著芙蓉花的玉佩光澤瑩潤,微微透明,便是舒棠這種不懂玉石的人,都看得出它的質地之好。隻不過,這玉並非完美無瑕,在玉佩右下方,竟是缺了一角。


    與此同時,她忽然覺得那一角缺口,似乎與自己有什麽關係。


    過了一會兒,舒棠開始暗唾自己。她最近真是想師父想瘋了,無論遇上什麽事情,都想和師父扯上關係,連師父的本體都不放過……


    罪過,罪過!


    舒棠表情豐富,竺采彤帶著頗有深意的笑容看了看她,這才道:“走罷。”


    綺煙化作人形,與舒棠一起跟在竺采彤的左右兩邊。


    其實,要知曉那人的位置並不難,隻需要用一個秘密與一販賣消息的組織交易,便可得到那人的具體所在。不過,這個組織並不容易尋找,想與其交易,一則需要運氣,二則需要足夠有價值的秘密。


    而竺采彤為了此事,已將所有問題都細細考慮過,對於這個組織,她也認真了解了番。所以,她一早就找出了這組織出沒的規律,帶著一兔一豬極其順利地得到了地址,倒是出乎了舒棠的意料。


    舒棠本以為接下來會更加順利,沒想到,尋找此人最難之處,竟是這地址本身。


    她們所得的消息,隻有一句謎題似的話語:化無四,音無角,不知夏,水中藏神。


    此城臨近蠻荒,而蠻荒又是個常出好東西的地界,由此,城中商貿業繁榮,來往人數眾多,人口流動極大。她們所得到的地址,不是一個確確實實的地方,而是個謎語。如此一來,在變化如此之大的地方尋找一個人,事情自然變得艱難起來。


    一天下來,她們尋了城中各處,收集了各種店招的名稱,仍無法破解此句話。


    尋找店麵時,舒棠頭腦中有個大致的猜測,卻不確定。等她們走完整座城池,她才猶豫問道:“這城的城主所居何處?”


    綺煙微微一怔,迴答道:“在城北。”


    舒棠怕給師父丟人,思考了許久,這才道:“我總覺得,這消息中的前三句並無什麽作用,關鍵之處乃是在第四句上。”綺煙和竺采彤同時看向她,她才繼續道:“我猜,化許是五行之變化,音則是五音,夏為五季,水為五行,神為五藏。前三句意在迷惑我們,第四句的水中藏神才是破解之眼。”


    聽她說到這裏,綺煙當即頓悟道:“五藏中的神對應君主統領之位,而五行之水,可對應五方之北……”


    舒棠點點頭,接著道:“對,城中所居統領之位的人正是城主,水中藏神,便是說城北中有城主。那城主,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芙玉的本體靜靜垂在徒弟的腰間,雖不能用眼睛去看她的模樣,卻可以用意念瞧見周圍一切。


    在她眼裏,白花花一直都是那個需要她處處照顧、處處維護的粉嫩小豬,她從不知道,她這徒弟還會有這樣的一麵。


    明明是個成人形不久的稚嫩小丫頭,整個人卻在此時綻放出屬於她自己的光芒。


    芙玉突然又想到南檀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一時間心中思緒萬千。


    她這師父,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徒弟總歸要有自己去完成的人生,她是不是也該偶爾放放手,讓她自己去麵對各種事情?


    芙玉上仙難得這般認真地去思考一件事情,連竺采彤所說的話都沒有聽到。


    然而,她沒聽到,她的徒兒卻是因為這話完全僵住了身體。


    聽舒棠分析後,竺采彤狀似誇讚地道:“你本就有著自己的聰明,若永遠躲在你師父的羽翼下,你一輩子都無法達到心中所想。”


    隨即,她又對舒棠密語傳音:“我知道,你現在想完成的心願,與我曾經所想一模一樣。”頓了頓,她拖長了聲音道:“隻是,你要知道,想要與你師父這種人實力相當、比肩同行,並不是件易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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