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反正我肯定不會找你這樣的……”


    在薛航不知緣由地繼續和玉清鬥嘴時,倒在地上的黎愁一言不發,癡癡地望著石台上的黎陽,眼神裏盈滿渴望和期待,哪怕那個人隻看他一眼也好,哪怕隻是一句話也知足。


    可惜黎陽的全部心神,皆被曦嵐吸引過去。


    在曦嵐喚了他聲阿陽後,黎陽渾身一震,已經顧不得薛亦泊,更別說地上奄奄一息的養子黎愁,就好像對方的生死於他,是不值一提的,甚至毫不在意。


    帶著不敢相信的希望,他緩緩轉過身,望著麵前的孩童,明明是一張陌生的臉,可對上那泛著暖意的眼眸,一股久違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顫抖著,黎陽站在原地,深情專注地看著向他走來的曦嵐,仿佛正凝望著此生唯一的摯愛。“是你,阿瑾。真的你嗎?你還活著,怎麽會……”


    “當日明長老將我的一魂一魄存於靈石內,借助靈泉和曦月的靈力才得以新生成人。阿陽,是我。”


    此刻恢複曦瑾記憶的曦嵐,走到黎陽麵前,溫柔地看著對方,輕聲說:“阿陽,迴頭吧,別再執迷不悟!你走得太遠,我已經找不到你了!”


    聽了曦瑾的話,黎陽直接跌坐在地,顫抖著,深邃的眼睛裏是無法壓抑的波動情緒,已不見冷酷狠厲,隻有無盡的絕望和痛苦。


    他伸出手,停留在半空,緊緊望著對方,語氣固執而堅定,“不,我沒有錯!阿瑾,我們一起活下去,你留在我身邊……”


    見黎陽心神紊亂,薛亦泊持著神劍,快速衝上來,趁其不備刺向黎陽。


    長劍從後背直穿過胸膛,鮮血如注,瞬間浸透黑色西裝,黎陽發出悶哼,眉頭緊緊皺著,強忍著煞氣之痛,眼睛卻還是緊盯著對方,一刻都舍不得移開。


    而曦嵐瞳孔一縮,在看到渾身是血的黎陽時,眼中甚至有一絲驚恐,連連後退,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目光裏再無溫情,隻剩陌生和茫然,像是恢複了意識,趕緊衝到薛亦泊懷裏,“二爹爹,怎麽了?”


    跪倒在地上,黎陽捂著流血不止的傷口,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那道虛幻的身影。他定定看著前方,露出愉悅的笑容。


    仿佛期盼等待的曦瑾,就站在他麵前,衝著他微笑,對他招手。仿佛一切又迴到從前,沒有殺戮,沒有死亡,沒有離別,他和曦瑾一同在海邊奔跑嬉鬧,那段最快樂的日子仿佛近在眼前,觸手可及。


    “阿瑾,等等我,我來找你。”


    黎陽身體一歪,倒在了地上,眼睛盯著越來越遠的虛影,輕聲地唿喚,直到緩緩閉上眼,嘴角還帶著滿足的笑。


    眼睜睜看著黎陽的身體變得虛無縹緲,最後化作一縷白煙,消失在空中,黎愁匍匐著,用盡最後的力氣想要爬到石台那裏,眼裏流著血淚,掙紮著一步步往前,身後暗紅的血液流淌一地。


    “為什麽我還是比不過他,為什麽你自始至終都不看我一眼?原來我的一生都隻是個笑話,隻是個可有可無的替身。我寧願當年餓死街頭,也不想像現在這樣,活在對你的癡念裏,活得那麽痛苦!”


    嘴裏湧出大口的血,黎愁再也沒有力氣往前,趴在地上,癡癡望著黎陽消失的方向,那多年來愛恨交織的情愫全湧進眼底,執念也好,妄想也罷,有不甘有怨恨,有痛苦有絕望,最終化為虛無,消逝在生命盡頭。


    眾人看著地上黎愁的屍體,不禁搖了搖頭,唏噓不已。隻是還沒來得及感慨,就被薛亦泊的一聲淒厲喊叫,驚得當場慌了神。


    等薛航、何安跟何全迴頭一看,見曦月已經站在石台中心,手裏緊握著神劍,表情看起來有些怪異。而薛亦泊和曦嵐卻被玉清施法定住,渾身動彈不得。隻見薛亦泊盯著曦月,一向沉穩鎮定的人,此時竟露出惶恐來,就好像曦月要做極危險的事。


    “曦月,你要幹什麽,把劍放心!”“玉清,你放開師父,到底想幹什麽……”


    察覺到事情不妙,薛航衝著台上的曦月喊叫,何安、何全衝上來,死命掰開玉清施法的手,試圖薛亦泊恢複行動。


    “我說過,一切因,一切罪,皆起於無妄島,自然該由曦氏族人來做個了結。這便是曦月的命,從他出生起便已注定。你心裏其實很清楚,又何故逃避!”玉清推開何安、何全,直視著麵露焦急的薛亦泊,語氣異常的鎮靜。


    “你要……好好活著,不要受傷,不要難過。如今,我無愧於曦氏一族,無愧於無妄島,卻唯獨有愧於你。”


    曦月深深地望著薛亦泊,癡戀的眼神像是要把對方刻進骨子裏,嘴角還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下一刻卻當著眾人的麵,執起神劍狠狠刺向腹部。


    鮮血噴濺而出,濺到石台之上,流入石槽裏。那翻滾的血池竟慢慢恢複平靜,已聽不到如泣的悲鳴聲,石台上的紅光開始削弱。隨著越來越多的血從曦月身體內溢出,那些暗紅的血染紅了石台,鋪灑一地,入眼皆是血紅色。


    血池裏的血漿迅速凝固,紅光瞬時消散,黑暗褪去,石廳裏恢複光亮,那彌漫著死亡和血腥的味道也跟著不見,一切恢複平靜。


    玉清鬆開薛亦泊,臉色凝重地站立一旁,默默忍受著眾人的譴責和捶打,一語不發。而薛亦泊,立刻衝到台上,將曦月緊緊抱在懷裏,全身都在顫抖。


    原本的滿頭白發漸漸成了如墨青絲,臉上的皺紋迅速消退,皮膚恢複白皙,儼然又變成那個傾國傾城的曦月,隻是嘴唇毫無血色,臉色蒼白,躺在薛亦泊懷裏,嘴角溢出血線。


    盡管如此,曦月望著薛亦泊,露出釋然的笑容,啞著嗓子吃力地說:“我答應要一直陪著你!怎麽辦,我好像做不到了。能遇見你,能在你懷裏老去,也不枉來世上走一遭。別哭,我不疼……真的不疼……”


    曦月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薛亦泊抱著渾身是血的曦月,看著曦月在他麵前奄奄一息,一點點失去生機,最後緩緩閉上了眼睛,沒了溫度,沒了唿吸。


    一切都與那時的夢境重合,可這股痛徹心扉的絕望卻是真真實實存在,薛亦泊將曦月攔進懷裏,漸漸收緊擁抱,像要把對方融進身體裏。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死死抱著曦月,生生受著剜心刮骨的痛楚,眉頭絞在一起,鎖住厚重的悲傷。那鈍痛感席卷全身每一處角落,奪取他的唿吸,他的思維,他的視線。


    聲音嘶啞低沉,薛亦泊發出聲嘶力竭的咆哮,似乎一遍遍唿喊著曦月,對方就能活過來,就能真睜開眼睛,迴到他身邊。壓抑的哭泣瞬時爆發出來,一聲聲侵入在場眾人的心底。


    石廳裏一片沉寂,空氣裏彌漫著無盡的痛苦,讓人喘不過起來。何全、何全看著悲痛的薛亦泊,兩人偷偷抹著眼淚,薛航跟玉清站在一起,同樣的沉重和難受。


    ☆、隻爭朝夕


    一個月後,惠山醫院住院部12樓的病房裏,巡房的兩名護士小聲交談著,“大學剛畢業就出了車禍成植物人,這年輕人也挺可憐的,聽說還是個孤兒……”


    護士換好輸液瓶,停止了交談,轉轉過身準備出去。此時,安靜的病房裏,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忽然睜開了眼。


    似乎不適應明亮的光線,他隻睜開了一下又緊閉著,過了幾秒才緩緩睜開,五官精致的臉龐透出蒼白的病色來。他慢慢聚焦視線,往周圍看了看,目光顯得茫然無措,聲音沙啞著,輕輕喊了出來:“南……南星……”


    聽到身後有微弱的聲音傳來,護士愣住,又覺得不大可能,搖搖頭即將邁出門口,可聲音非但沒消失,反而越來越清晰,喊的好像是同一個詞。


    年輕的護士嚇得趕緊迴頭,卻見少年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直落落地盯著她,眼神清澈純淨得不像來自人間。驚唿一聲,護士急急忙忙跑出去喊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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