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分,揚州城南方向的小鎮,西南邊的亂墳崗,一個穿著破爛、生滿胡須的紅發男人跪在三座並排的墳之間,那中間的墳有碑,兩旁的墳卻無碑,男人把燒著的一紮香分別插在三座墳的墳頭上,然後退了三步,就中又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響頭。\.qΒ5、c0m\\


    他抬起臉,流著淚道:“娘、二娘、蕭娘,我來看你們了,我送給你們的禮物,你們都收到了吧?”


    “二娘,我把鷹龍殺了,把肥頭龍也殺了,把他們都殺了。小的時候,你教過我,要做一個善良的人,隻有善良的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漢。我是想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的,可我不能太善良啊!我若善良,就像你們一樣被惡人欺負了,我要比他們還要惡百倍千倍,隻有這樣,我才能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


    “二娘,你說月亮上的仙子是最美的,可你也說她是孤獨的,多少年了,玉兒都覺得自己很孤獨。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是從玉兒知道自己的身世開始的,從那一刻開始,玉兒就是孤獨的,因為那時忽然發現身邊所有的親人,都不是自己的親人了。雖然你還認我這個兒子,但是,我畢竟已經懂得一些事情了。”


    “三娘和姐她們叫我不要殺大姐,但我殺了她。二娘,我是不是很無情呢?然而,她或許比我更無情的。殺大姐的時候,我心很痛的,隻是心再痛,也還得把她殺了,送她到她該去的地方!她們跪下來求我的,我還是在她們麵前砍落了大姐的頭,她們一定很恨我──也由得她們恨去了!隻要二娘你,能夠原諒…”


    “二娘在下麵,是否遇到了蕭娘?玉兒也有好多話要對蕭娘說的。蕭娘以前教我征服女人的方法,可我長大後才知道原來女人不是生來要被男人征服的,而是應該被男人疼愛和保護的。”


    “蕭娘,你說男人可以愛許多女人,也可以擁有許多女人,也許真的是這樣,可是女人又何其甘心呢?”


    “你們甘心麽?你們應該也不甘心的。而她們,都不甘心哩!我這一生,遇到的女人真多,愛著的女人也好多,我想隻對一個好,可我不想傷害其他。我想對得起她們每一個,可後來我誰也對不住,都害了她們,然後我落跑了。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們,就連三娘和姐姐們,我都無法麵對。我真的好想她們都陪在我的身邊,每一個都在我的身邊的,我都喜歡著,我知道這是不對的,可我就是喜歡著。你們覺不覺得男人其實是比女人要奇怪許多的動物?”


    “真個奇怪哩!都可以喜歡這麽多女孩的,而她們隻喜歡我一個。蕭娘,你以前說得很對的。可她們好吵,吵得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現在連三娘和姐姐們都吵──唔,忘了說,三娘和兩個姐姐,其實也都是我的女人。我把她們…我想,這又是不對的,可我都做了。我這輩子沒做過什麽好事,壞事卻做了一堆。你說要長大成為有本事的男人,我就說要開妓院,但我現在不開妓院了,我長大後才知道你其實並不喜歡妓院。世上沒有人處身於火炕裏,還喜歡火的。”


    “我想,我也是個沒本事的男人,可我也一直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不是小男孩,而是一個男子漢。即使我做過許多事情,不是男子漢的作為。可我一直都朝著這個目標去活的,然而,我有些不解,到底怎麽樣才能算一個男子漢呢?我不知道耶,你們都沒教過我!我隻懂得有恩報恩,有仇結仇,以我的力量去守護我想要守護的,這樣做,是否就行了呢?”


    “但是,我在最後的一刻,我逃跑了。我忽然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不是一個男子漢,不懂得原諒人,連哭都不會了。我配不上她們,也無法守護她們,而她們,也根本不再需要我的守護吧?傷害了她們,或許是一輩子的,不想還了,隻是想平平靜靜的找個沒人吵的地方,哪怕隻是表麵的平靜,也讓我保持這虛偽。我真的習慣虛偽了呢!因為我好孤獨,即使躺在她們的懷中,我還是覺得孤獨。她們,什麽時候才會真正地懂得我?”


    “其實這很難,因為我也不懂得自己。隻是很多時候,我隻想哭。在你們麵前哭哩!都這麽大了,還老想著要哭的,你們說怪不怪?可你們莫羞玉兒,玉兒小時候就是愛哭,不管是真哭還是裝哭,玉兒都整天哭的。自從離開你們,玉兒就不能哭了。你們可知道,不能夠哭,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人生,本來是該笑的時候笑的,該哭的時候就哭,可多少年來,我隻能夠笑,卻絕不能哭!”


    “娘啊!玉兒好想哭…”


    “雖然曾經答應過蕭娘不哭的,可在玉兒的親娘麵前,讓玉兒重新學會哭泣吧!玉兒從她的身體裏爬出來,給這世界的第一個聲音,就是哭泣啊!在我親娘麵前,就讓我,重迴那個能夠哭的開端。二娘、蕭娘,你們可知道,我好想見見親娘,好想和她說說話,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對她說的,可是,可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不知道該怎麽對我娘親說──娘親,你把我生下來,我卻無法把話和你說!你生我下來就讓我哭了,我就在你麵前,在養活我的二娘和蕭娘麵前,再哭一次給你聽。我想,你聽不懂我的說話,但你會聽明白我的哭,因為你活著的時候,可能隻聽過你的兒子的一聲哭,那一聲哭,娘,是我給你的禮物,我…”


    顏羅王長跪著自言自語,身旁草葉複青,他說話的聲音變成了一種哭調的嗚咽,越來越泣得大聲,眼流早就流濕他的臉頰、他的胡須。


    驀然,他聽到背後陣陣輕柔的腳步聲,淚眼迴望,卻見:紅珠、羅紫玫、羅芙、路喜喜、李清玉、霸靈、蘭心、淩思靜、蘭容、蘭顏。


    “哇!”


    顏羅王仰天長哭!


    這一聲哭,撕天裂地的,把他壓藏了多少年的感情都釋放出來,那是他對情的、恨的、仇的、怨的──對所有的一切的告白,那是他由母胎裏誕生於這人世的瞬間所學會的最初的歡唿…


    (全書完)


    ~後記~


    我當初寫此書的時候,完全沒想過要繼續寫下去。那是二○○三年的事情了,那時大陸網路未禁黃,台灣出版業也沒有十八禁,因此**繁榮。也在那段時間,上硯的網站開過一個**專欄,我就在上硯的**專欄裏寫了這書名,準備寫一部情se小說。但那時剛好我出版《獵豔江湖夢》,要趕寫《獵豔》的稿子,所以隻是在上硯寫下了《在妓院裏出生的男人》這書名以及第一章《死中得生》,後來就壓了兩個多月沒有繼續寫第二章。大概是二○○三年八月份的時候(精確的時間已經淡忘),開始寫第二章,那時突然不想寫**了,也因此,除了第一章,後來的章節都沒有了床戲的描寫。


    當年此書網路人氣超紅的,同時在好幾個大站排行第一,於是很多讀者覺得書名不好,要我改書名,我那時想好了幾個要改的名字。可是至二○○五年出書時,我又不想改了,我想還原這書的本色,畢竟是如此來的,就如此去吧!


    也因為書名的緣故,似乎許多租書店不願意進此書,也讓許多讀者不敢碰此書,對此,我也隻能“一笑解鬱悶”了。


    此書是在二○○三年的時候簽的約,當時寫了三集,簽約後,出版社沒幫我立即出版(因為當時《獵豔》出版中),所以我也就沒接著寫後麵的,直到二○○五年出版時,才再續寫。隔了兩年的時間,曾經的一些感覺已經抓不到了,或許風格以及有些方麵都有了變化。這應該是無可避免的。我所能夠做的,就是“盡心盡力”。


    二○○三年在網路發表時,很多讀者看了前三集,說太悲劇性了。我那時向所有的讀者發誓,要把本該是悲劇的《妓院》寫成喜劇,哪怕為此把“合理的悲劇”扭轉成“不合理的喜劇”也在所不惜!但是,要整個地扭轉,又是何其難。因此,這部書,雖然給了大家一個看似喜劇的結局,但整個過程中,仍然存在著太多的悲劇,書中許多人物的一生,就各自成為一個悲劇。


    值得大家欣慰的是,誓言不哭的顏羅王,在最後幸福地哭了(我在開頭時以哭聲開始,也就以哭聲結束)…這算是我對讀者的交代,對曾經許下的承諾的負責。


    其實寫書就是讓看書的人,看了能夠歡樂些,因為所有看書的人,都是為了在沉鬱的生活中藉書尋求一些鬆緩和放縱的。很多時候,書不能教給人什麽,真正能夠教給人的,是生活。生活不可能永遠都是喜劇,可寫書的人,願意刻意去製造喜劇的,為的就是帶給人們更多一些的歡樂和幻想。


    但是,某些時候,我真的好想寫些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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