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邊往袁一杯中倒酒,邊道:“你怎麽斷定我比你娘的年紀還大?”


    袁一碰了下女子的酒杯,一飲而盡道:“毒無解十三娘,二十二歲初入江湖,做了將近二十多年的江湖第一美,簡單的算術,我還是會的。”


    十三娘在他耳邊,輕聲道:“不愧為吸髓鬼捕,將我的底細知道得一清二楚,雖然,我改變不了年歲,可我能讓容貌至死都停留在青春少艾,難道你們男人不都是想終生與這樣的女子為伴嗎?”


    “聽上去是很吸引,可我覺得,喜歡一個女子或許因為美貌,可愛一個女子,卻是貌美以外的所有。”


    十三娘沉默半晌,笑了笑:“不說這些了,見你鼻息不均,像是內傷未愈,今晚要不要來這裏,給你用個立馬見效的方子。”


    “十三娘的好意我心領了,真要給我方子,就給我一碗忘情藥。”


    十三娘歎了口氣:“要是真有忘情藥,我早就服了。”


    見她眉宇間盡是傷感,袁一問道:“莫非你也被鍾情之人傷過?”


    聽到問話,她的傷感轉為憤怒,可不過片刻便消散不見了,歸於平靜的她雙手饒過袁一的脖子,風情一笑:“剛才的話裏,你用了個‘也’字,真想知道傷你的是個怎樣的姑娘?”


    “十三娘,你這轉移話題的功夫太好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大家都不願意提傷心之人,不如幹點別的事。”


    “你好壞,想跟我幹點什麽事?”


    袁一指了指矮胖男子的屍首:“我可不想一邊喝酒,一邊欣賞屍斑在他臉上遍地開花,你是這兒的老板娘,是不是該處理下?”


    十三娘看了眼屍首:“的確挺煞風景,我看膳房的包子餡料還夠不夠,瞧他肉質肥厚,要不要先把臀部和肚腩肉割下來,再用化骨粉處理了。”


    此時,金梅公子正拿起桌上的包子吃著,聽到這話,惡心得把包子全都吐了出來,難以置信地向十三娘問道:“這些都是人肉包嗎?”


    十三娘起身掐了掐他的臉:“你真是太可愛了,不過,勸你下次別來龍虎客棧了。”


    金梅公子摸著臉,神情恍惚的喃喃道:“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袁一拿起包子吃了口,道:“說你不是英雄。”


    看著他手裏的包子,金梅公子又是一陣反胃道:“人肉包你也吃得下?”


    我打賭也拿起一個包子吃了起來:“我打賭,這包子的味道絕對是天下第一,不過,餡料不是人肉。”


    金梅公子長長歎口氣:“原來是在逗我們玩。”


    我打賭看了眼袁一道:“剛才你贏了我,有沒有興趣知道十三娘鍾情的人是誰?”


    袁一想了會,道:“有興趣,不過,我要問更重要的事。”


    我打賭看了眼滿臉期待的金梅公子,一攤手:“我想說,可他不想聽,不能壞了規矩是吧!”


    按捺不住的金梅公子解下腰間的佩玉,放到我打賭麵前:“想要向你打聽事情,除了贏你,還可以花一千兩向你買,我沒帶那麽多現銀,這個玉佩價值不菲,一個月後來金陵找我,再把一千兩兌現給你怎麽樣?”


    我打賭點了點頭,收起玉佩道:“十三娘鍾情之人是神兵候,想不到吧!”


    袁一與金梅公子皆是一臉驚訝的點點頭。


    我打賭繼續道:“二十多年前,神兵候還是太子也就是當今皇上身邊的侍讀,而十三娘生在醫學世家,父親是德高望重的太醫院掌醫。那時,十三娘快到出閣年紀,她父親留心物色乘龍快婿,見神兵候雖家道中落,可侍讀一職全憑他科舉考取探花,由太宗皇帝欽點擔任,所以,認定神兵候絕非池中物,便想撮合他與十三娘。”


    “年輕時的神兵候可是俊逸非凡,十三娘第一眼見到他便深陷情網,十三娘是至情至性之人,拋下矜持主動追求起神兵候。最初,神兵候並無意,可最難消受美人恩,麵對這樣一個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美嬌娘就算是塊石頭也會動心,後來,他們成了如膠似漆的戀人,自然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就在成婚的前一個晚上,十三娘摸著鳳冠霞帔憧憬拜堂的喜悅時,收到神兵候的信說,他不能娶十三娘,因為,心裏一直放不下所愛之人,他可以騙十三娘一輩子,可不能再多騙自己一天。”


    聽到這裏,金梅公子憐惜的看了眼在賓客間賣弄風情的十三娘:“對於一個女人而言,神兵候的做法太殘忍了,難怪她會這般放縱自己。”


    我打賭搖搖頭:“她這可不是放任,而是報複薄情寡性之徒,別看現在這些揩油的人笑嗬嗬,等再過一個時辰,出了客棧必定毒發身亡。”


    金梅滿臉不解道:“此話怎講?”


    “別看十三娘對揩油的人隻是輕輕一拍,其實她的指縫間藏著一支毒針,她這一拍毒針便刺入那人皮肉中,因為她手法極為精妙,所以,被刺之人沒有絲毫感覺,方才不是我,你的小命就算丟了。”


    金梅公子到吸了口涼氣:“我真沒想到她會如此。”


    袁一不忘補刀道:“所以,十三娘才讓你別再來這裏。”


    我打賭看了看倆人:“這花了一千兩買來的故事,還打算聽不聽?”


    倆人異口同聲道:“當然要聽!”


    我打賭喝口酒潤了潤嗓子,繼續道:“十三娘收到信的當晚,心灰意冷服毒自盡,幸虧被丫鬟發現撿迴條命,她昏迷了五日醒來時,看到守在床邊的神兵候,以為他迴心轉意了,喜不自禁地撲到他懷著,可他卻冷言冷語地說,他是被掌醫押來給陪葬的,現在十三娘醒了,他就可以離開了。十三娘見挽迴不了愛郎的心,所作所為又讓家人蒙羞,便離了家淪落江湖,種種機緣巧合拜入毒聖門下,十三娘精通醫理,擁有極高天賦,後來,她下的毒,連她師傅毒聖也解不了,才有了贏毒無解的稱號。”


    袁一摸著下巴道:“聽說她為了保持少女容貌,特意調配了一種劇毒丹丸,瞧她能跑能跳,不像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


    我打賭歎了口氣:“傳聞是真的,隻是毒性被暫時壓製,可積累到一定程度,她體內的髒器就會潰爛,慢慢地擴延到體表,不但會受盡折磨而死,而且,屍身千瘡百孔異常可怕。”


    袁一皺眉道:“這種方法太瘋狂了,容貌對她真有這麽重要嗎?”


    “想想她為什麽把龍虎客棧開在長安城?為什麽招徠江湖人士把客棧變成是非之地?又為什麽穿梭在我們這些男人中賣弄風情?”


    袁一想了會:“你的意思,她這樣做是為了引起神兵候的注意?”


    “或許,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正耗盡半生時間與心思等待一個男人,因為害怕男人迴心轉意時,自己容顏老去,再迴不去以前的時光,所以,就用這種殘忍的手段,將自己的年華保留在男人轉身離開時的模樣。”


    金梅公子望了眼十三娘:“世間怎麽會有這樣癡情的女子?”


    不覺,喝酒閑聊的三人在龍虎客棧待了一下午,遇到了江湖傳聞中的豪傑,也見識了大話說得滿滿當當,遇到危險就抱頭鼠竄的猥瑣之輩。


    總之,龍虎客棧就像江湖的縮影,有危險,但絕無乏味,有爭鬥,但絕對酣暢,有俠義,但絕不是空泛的俠義,而是有血有肉,有真有假,有恐懼也有彷徨!


    袁一在這個下午算頗有收獲,在我打賭的習慣性賭局中,不但打探出更多錢莊劫案的線索,還順便打探了幾個要案的線索。


    打賭有贏,自然有輸,所以,我打賭也從袁一這兒得到了,刀不留人為何會開鏢局?罌粟為何成為鏢局的頭標?魔音琴少為何沒殺成袁一?諸如此類的絕密消息,或許,我打賭能知曉天下事,正是因為這樣的賭局。


    袁一坐在茶樓上,看著黃昏將逝的街道上,收了攤的小販們正匆匆往家趕,黑夜漸近,長安城華燈初上,此時,不同於白日繁忙的喧鬧,另一番閑暇慵懶的喧鬧正在城中的大街小巷中粉墨登場。


    此時,氣喘籲籲的梅仁跑到茶樓,來到袁一座旁坐下,喝過一大口茶,將一隻鼓鼓的錢袋扔到袁一麵前:“這是他們湊的賞金,衙丞讓我帶給你。”


    袁一掂了掂錢袋:“還挺沉,還真是惡的欺負善的,善的欺負傻的,傻的欺負更傻的,看來偶爾當當惡人,也挺有意思!”


    梅仁眼饞地望了眼錢袋,期待道:“銀子是不是也有我的一份?”


    “你的一份?”


    梅仁一把抱住他胳膊,低聲下氣:“袁哥,我不該質疑你的做事風格,我也知道,論破案的功勞小得像螞蟻的腳,所以,我也不奢望,隨便給我十兩,八兩的……”


    他一臉嫌棄地甩開梅仁:“娘人就少惡心我一次,成嗎?”


    梅仁不依不饒道:“沒有十兩,八兩,六兩,三兩也成,我不挑的。”


    袁一把錢袋扔給梅仁道:“全給你,別再像娘們似的嘮叨個沒完。”


    梅仁把錢袋抱在懷中,樂得像朵花似的:“真把這些賞銀全給我?”


    “是的。”


    “為什麽?”


    “就當還以前借你的酒錢,飯錢,賭債之類的錢吧!”


    梅仁連連點頭道:“沒錯,沒錯,你的確欠了我不少錢,可這未免也太多了吧!”


    “多的就當利息。”


    “沒錯,沒錯,那些都是舊債,算起來利息還真有很多。且慢,你把銀子都給我,不就沒錢了,又會向我借錢,是嗎?”


    “廢話!讓你去錢莊抄的東西,弄好了嗎?”


    梅仁從兜裏拿出本冊子講給袁一道:“那五家錢莊的信息都在這裏了。”


    袁一翻了翻冊子:“好!可以幹活了。”


    梅仁一臉不開心道:“這大晚上,還要去哪幹活?”


    袁一往窗外指了指:“就去那。”


    梅仁起身眺望,看到對麵正是氤氳館,難以置信道:“氤氳館,不是吧?”


    袁一起身邁開步子:“就是。”


    袁一和梅仁穿的都是便裝,也沒亮明身份,所以,就如普通客人那般付銀子進到氤氳館,然後,要了間廂房。坐下的梅仁拿出錢袋,將所剩無幾的銀子倒在案幾上,歎了氣:“氤氳館可是燒錢的地方,你給的銀子都在這兒了,你看著辦吧!”


    袁一瞄了眼梅仁腰間的錢袋:“看上去,它肚裏還挺有貨嘛!”


    梅仁急忙捂著自己的錢袋:“別想打它的主意。”


    袁一攬住他的肩膀,指著房中的一派奢華氣息:“你想想,這可是天下男人夢寐以求的溫柔鄉,至於錢財乃身外之物,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梅仁冷笑道:“我的錢財,當然是你的身外之物!明白,就像以前那樣,美其名帶我來青樓見識,其實,隻想花我的銀子。”


    說話間,幾名穿著大膽女子,各種嫵媚妖嬈地走了進來,一見房中兩位金主,一個長得英武帥氣,一個俊美得像畫似的,不由得芳心大動,紛紛殷勤上前倒酒。一名紅衣女子邊遞酒,邊往梅仁身上靠:“館裏的姐姐都在招唿其他客人,不如今晚就由我們陪大爺們聊聊知心話吧!”


    梅仁抖了抖肩:“我退一點,你就擠過來一點,你要想坐我的位子早說嘛!何必耍這些小心眼!”


    袁一見摸不清頭腦的紅衣女子望向自己,打圓場道:“他在逗你玩,其實,我們來這兒是要找位叫如煙的姑娘,不知她現在有空嗎?”


    紅衣女子想了會兒,搖搖頭道:“氤氳館可沒有叫如煙的,大爺是不是記錯了?”


    “應該不會,可以把老鴇叫來這兒嗎?”


    這時,紅衣女子向幾個姐妹使了個眼神,而後道:“既然大爺們有鍾意的姑娘了,我們也不便打擾,先告退了。”


    待她們走後,梅仁好奇地問道:“如煙是誰?你的老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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