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他低頭沉默良久後,道:“在國法寺,公主害的人還不夠多嗎?我不會再陪公主胡鬧了!”


    “本宮知道。那次做得是有些欠妥當,這次,本宮要光明正大的出宮,保證不牽連任何人,這樣行了吧!”


    袁一搖頭道:“一次就夠了,我不會犯兩次同樣的錯誤!”


    “這樣吧,事成之後,想要什麽本宮都賞賜給你,怎麽樣?”


    他沒有答話,躬身道:“奴才告退了!”說罷,走到窗邊,躍了出去。


    次日,大明宮各處張燈結彩,喜慶的氣氛讓一貫威冷莊重的宮闈有了些許暖意。


    袁一本該隨太平去外朝,可想到驃騎將軍那個老混蛋也會出現,因此,為了避免麻煩,便找了個借口留在月歡宮,雖然,白白錯過了一次大開眼界的機會,可安全比什麽都重要。


    此時的月歡宮出奇的安靜,坐在台階上發呆的袁一環看四周,不由得想起初來這裏的光景,仿佛,那日前庭的白雪皚皚還在昨日,可時間一晃,就從深冬到了初夏,不過短短幾月,所經曆的事好似比一輩子還要多。


    感慨間,一股莫名的蒼涼湧上心頭,他好似又看到,在前庭中,低頭快步的小安子又在自言自語;玉物房的“十二母虎”又在門邊探出頭來,忐忑地望著大殿;抹著厚厚的脂粉的掌監又站在麵前,用拂塵指著他怒罵:兔崽子,又在偷懶,小心咱家打斷你狗腿。


    他地閉上眼,低頭沉默良久,他明白,這筆良心債,恐怕這一輩子也還了。


    昨日重現的一幕一幕讓他喘不過氣來,他起身,逃到了每次都能讓他感到莫名平靜的太液湖。


    他在湖邊的一處草地上躺下,望著悠悠藍天,碧綠湖水,飄飄然進入了夢鄉。


    昏昏沉沉中,他聽到一陣纏綿的對話聲,他緩緩睜開睡眼,聽到不遠處的賀蘭敏月道:“皇上,答應冊封人家的事,到底還要跟皇後娘娘商量到幾時?”


    高宗緊緊摟她在懷中,邊親著她的脖子,邊柔聲道:“你是朕的心肝寶貝,朕怎麽舍得讓你受委屈。你也知道,咱們的關係多尷尬,還有你皇姨母,一直都不希望把咱們的事擺到台麵上,朕為了說服她,連嘴皮都磨破了,你就不能體諒下朕?”


    賀蘭敏月推開高宗,滿臉不悅道:“皇上可是九五之尊,冊封妃子,何須別人指手畫腳?既然,皇上對我並非真心,明日我就搬出宮去,同皇上老死不相往來!”


    聽到她這麽說,高宗也來了氣,冷冷一笑:“老死不相往來是嗎?朕準了,不用等到明日,立刻就給朕搬出去!”說著一甩袖,轉身而去。


    賀蘭敏月愣了片刻,而後,慌忙跑上前,撲進高宗懷抱,用足夠迷暈整個長安城的媚功,才挽迴了君無戲言的僵局,最後輕聲一句:“壽誕上,您不是說很累了嗎?月兒陪你迴宮休息吧!”


    這時,高宗就像被勾了魂似的,屁顛屁顛地隨賀蘭敏月往寢宮走。


    此時,藏身在草叢中的袁一感到胸口一熱,伸手往鼻下一摸,喃喃道:“爺的!又流鼻血了,這賀蘭敏月果然是個女強人!”


    袁一剛迴到月歡宮,就見怒氣衝天的太平衝進殿裏,順手拿起東西就往地上砸。


    見狀,他向隨行的宮人,問道:“晚宴還沒開始,公主怎麽就迴來了?”


    宮人迴答道:“現在離晚宴開始還有一個時辰,皇後娘娘正在接受各誥命夫人的賀壽,見沒什麽要緊事就先迴來了。”


    這時,太平邊砸著東西,邊罵罵咧咧道:“賀蘭敏之,你算哪頭蒜,那顆蔥,敢罵本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好啊!本宮才不屑讓你帶著玩,你擦亮眼睛好好看著,本宮是怎麽辦幹出驚掉你們下巴的事!”


    見此,他心語:“這丫頭發這麽大脾氣,肯定又被賀蘭敏之無視了,她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性格,真要改改了!”


    這時,太平向左右吩咐道:“擺駕飛霜殿!”


    見一眾宮人簇擁著太平出了殿,他心語:“飛霜殿不是聖上的寢宮嗎?這會兒,聖上正與賀蘭敏月風流快活,這丫頭去攪和,不是正撞刀口上嗎?”


    這樣想著,他慌忙趕上去,向太平道:“皇上不是在外朝嗎?公主去飛霜殿幹嘛?”


    太平沒好氣道:“你管我!”


    在飛霜殿,金吾衛攔下風風火火而來的太平,詢問道:“公主可有詔令?”


    “沒有!”


    禁衛司的向來都視太平為洪水猛獸,這會兒,金吾衛們見太平在這個當口,無召前來,不由得麵麵相覷,這時,一名金吾將軍,咽了口吐沫,道:“沒有詔令就不能進去。”


    “滾開!”聽到太平一聲嗬斥,金吾衛都嚇得,慌忙給太平讓出了一條道。


    這時,守在殿外的老太監,遠遠瞧見了太平,急得直打轉,見她走上殿前的台階,急忙敲了敲殿門,扯著嗓子喊道:“太平公主,求見。”


    太平走到殿前,伸手去推殿門,卻被老太監攔住道:“剛才,奴才通報了,可聖上沒有宣召,公主還是請迴吧!”


    太平瞪了他一眼:“滾開!”


    老太監一臉為難道:“聖上正歇息,公主冒冒然闖入,恐怕會驚擾了聖安吧!”


    太平扇了他一巴掌道:“你老糊塗了吧!本宮可不是被嚇大的!”說罷,推門走了進去。


    宮人都在門外止步,可袁一擔心太平捅出大簍子,便趁老太監跪地求饒之時,慌忙跟了進去。


    隻見太平徑直走到床榻邊,看到高宗正閉著眼,便道:“既然父皇睡得這麽香,兒臣也不便打擾。”她邊說,邊在床榻邊坐下:“索性在這兒等到父皇醒來吧!”


    高宗緩緩睜開眼,看到太平,驚訝道:“平兒,你怎麽來了?是朕睡迷糊了嗎?怎麽沒聽到那群狗奴才的通報?”


    太平笑了笑:“您就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了,兒臣來不及等通報就闖進來了。”


    聽她這麽一說,高宗眉頭一皺,滿臉不悅道:“瞧朕都把你慣成什麽樣了,知道私闖朕的寢宮該當何罪嗎?”


    她不慌不忙地往地上一跪,道:“知道,私闖寢宮是死罪,兒臣這就去內侍司領罪!”


    見她起身真往外走,□□上身的高宗慌忙從床上坐起,道:“傻孩子,朕隻是嚇嚇你,這樣倒好,反被你將了軍。”


    她微微一笑,轉過身,打量了眼高宗,皺眉道:“兒臣覺得,您還是躺下好些。”


    高宗捂著胸口,鑽進被子你:“你又是為了微服出遊的事,來煩朕?”


    她撅著嘴道:“皇兄都能遊山玩水,唯獨我每日呆在深宮中,哪都去不了,真是太無聊,太無聊,太無聊了!”


    “你那些皇兄怕朕,怕得連說話都畏畏縮縮,他們就算待在跟前,朕都嫌他們礙眼,才打發他們有多遠,走遠。可你就不同,天底下朕同你的關係最親近,你一日不在宮裏待著,朕心裏就不踏實,生怕你磕著碰著了,你也知道朕年歲高,身子弱,你就體諒下,讓朕少操些心,成嗎?”


    見高宗說得動情,坐在床榻邊的太平,聽得連連點頭道:“雖然,這是第八次聽父皇說這些話,可兒臣依舊很感動。您都敷衍兒臣八次了,就答應一次不行嗎?”


    高宗搖頭歎氣道:“你這丫頭,太精了!這樣吧,若你母後,答應讓你去,朕就放行!”


    “您把我推給母後,然後母後在把我推迴您這兒,一來二去,最後,就不了了之。”


    這時,太平瞥見,從床底上伸出一隻手,見她正要縮迴去時,太平猛地一腳踩住那隻手。


    “啊!”


    眾人突然聽到從床底傳來喊聲,都是嚇出一身冷汗。太平得意一笑,在高宗耳邊,低語道:“今日可是母後的壽誕,讓她知道,您連這時間都不放過,她肯定會鬧脾氣!母後生起氣來,冷氣直冒的樣子,兒臣想想都打哆嗦!”


    高宗尷尬一笑:“朕隻是迴來小睡一會兒,就不用小題大做了吧!”


    “小題大做,還是大題小做,就要看父皇態度了。”


    高宗長長歎了口氣:“你出遊的事,朕準了!不過,要有三千金吾衛隨行。”


    “隻要藏得讓兒臣看不到就行。”


    “沒問題,朕會讓禁軍司好好安排。”


    “那就君無戲言哦!”太平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當然。你答應朕可要做到。”


    活蹦亂跳的太平一躬身,道:“遵旨!兒臣先告退了。”


    次日,清晨,袁一正在井邊洗臉,瞧見背著包袱的上官婉兒正往這兒來,他微笑道:“怎麽?犯了錯,被攆迴月歡宮了?”


    上官婉兒靠在井邊,長長歎了口氣:“你這人還真不厚道,見我被攆迴來,幸災樂禍成這樣。”


    他故作驚訝道:“你也會犯錯?”


    “你還真會聊天。”說著,她徑直往房裏去了。


    夜晚,躺在屋頂上袁一正打起十二分精神,聽著殿裏的太平與上官婉嘰嘰喳喳的談話聲。突然,聽她們談到羽霓裳時,袁一的臉瞬間僵化,待迴過神,他飛身跳下房頂來到玉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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