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神情中透出幾分驚訝:“你怎麽會知道?”


    “昨天孫雲雲把你叫出去後,沒過多久,就有丫鬟請公主到榮國夫人那兒去,我們恰好在半道上,看到賀蘭敏之把這個送給你。”


    上官婉兒沉默了許久,突然像想到了什麽似得,喃喃道:“難怪公主今天會讓我猜謎,太多巧合,就不是巧合。”


    其實,袁一也看得出,猜謎的事是太平故意為難她,加之,今晚太平突然說要陪榮國夫人,不迴春舍,可想而知,太平對賀蘭敏之送朱釵這件事,已經心存芥蒂。


    想到這兒,袁一安慰道:“昨天,雖然離你們有段距離,可還是聽到賀蘭敏之說,送朱釵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為了感謝你救了榮國夫人,怕人說閑話,才讓孫雲雲把你叫出來。你向公主說明緣由,相信她會理解的。”


    上官婉兒歎了口氣:“今晚,我是打算等公主迴來,說明朱釵的事,可現在聽你這麽一說,處理這件事就得複雜些了。”


    袁一疑惑道:“你不是以為,賀蘭敏之送你朱釵,是故意讓公主誤會?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


    上官婉兒迴答:“今天不是都看到了?”


    “看到了?”袁一想了片刻,方才明白話中的意思,道:“你想說,他故意挑撥你和公主的關係,讓公主憎恨你,疏遠你?”


    滿臉惆悵的上官婉兒點了點頭。


    袁一雙手環胸道:“是不是你太多心了?”


    “你不了解,我在深宮長大,見識過許多你想象不到是事,明白了一條道理,就是,生於多心,死於無腦!”


    袁一沉默了片刻:“公主記恨起來,肯定很兇狠,尤其像你這種情況,打算怎麽做?”


    “能幫我一個忙嗎?”


    “可以。”


    “今晚幫我去賀蘭敏之房裏偷件東西。”


    “偷東西?是什麽?”


    “你見過公主藏在枕頭下的布偶嗎?”


    袁一點點頭:“見過。”


    “其實,那布偶是一對,多年前,賀蘭敏之送了一個給公主,自己留了一個。”


    袁一摸著下巴道:“一對布偶,怎麽感覺有幾分定情信物的意思?我就知道,他們之間肯定有故事。”


    上官婉兒點了點頭:“算是吧!我猜不僅公主,賀蘭敏之也應該留著布偶。”


    袁一頗有些懷疑道:“看賀蘭敏之對公主的態度,不像是舊情難忘,更像是急於甩掉公主這塊粘人的膏藥。不過,若他真留著布偶,那賀蘭敏月的青梅竹馬之說,那就有幾分可信度了。”


    上官婉兒摸了摸額頭:“也許吧!坦白說,我要做的事,可能會傷害到某些人,如果你拒絕,我能夠理解。”


    袁一搖搖頭:“我不覺得對她是傷害,而是給她一次了解實情的機會,讓她不再自卑地認為被拒絕,是因為自己不夠好,而是有其他的問題存在。”


    見他起身,上官婉兒輕聲道:“謝謝!”


    他笑了笑:“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向我敞開心扉。我很高興,你能在需要幫助的時候,想到我。”


    袁一來到賀蘭敏之的房中,翻箱倒櫃找了一圈,最後果然在床邊的木匣裏找到一個有著兩束小辮,模樣可愛的女娃布偶,端詳間,看到布偶足底繡一個“月”字,見此,他喃喃道:“公主的閨名叫李令月,布偶上繡的這個月字,好像表示布偶就是公主的替身?”


    說著,他抖了抖身子,不太適應道:“哇喔!賀蘭敏之還有這樣純情的一麵,不得不說,真是讓人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次日,傍晚,太平正迴春舍,在半道上遇見賀蘭敏之,她滿心歡喜地迎了上去,嘰嘰喳喳地剛說上幾句,就被賀蘭敏之冷冷打斷道:“公主,我還有事要辦,先告辭了!”


    悵然若失的太平抿了抿嘴,點頭道:“哦。好……”


    她話還沒說完,賀蘭敏之頭也不迴地走開了。


    見此,她低著頭愣在原地,正當她沮喪之時,聽到身後的上官婉兒道:“公主,那兒有個布偶,像是方才賀蘭大人掉的,奴婢撿去送給他吧!”


    太平轉身,順著上官婉兒手指的方向看去,當瞧見不遠處的女娃布偶,她先是一驚,而後,嘴角含笑地走上前,撿起布偶,端詳了良久道“不是說扔了嗎?沒想到他還留著。”


    這時,上官婉兒上前道:“真是奇怪,賀蘭大人怎麽會有這樣的布偶?”


    聽到她這麽一問,太平的臉驟然一紅,笑道:“是啊!本宮去送,你們先迴去吧!對了,婉兒,你方才說想把賀蘭敏之送給你的朱釵退迴去,本宮覺得,既然他隻是為了感謝你救了夫人,退迴去就會顯得不近人情,還是留著吧!”


    “奴婢明白賀蘭大人的意思,可是那朱釵實在太貴重了,奴婢哪裏能配用那樣的東西。”


    “這有什麽關係,等迴去了,本宮在玉物房挑幾身好衣裳賜給你,這樣不就配得上那朱釵了。”見上官婉兒還要推辭,太平擺了擺手:“本宮說行就行,你就別婆婆媽媽了!”


    這時,不遠處的袁一將所有看在眼裏,心想,他一直以為,太平和婉兒情同姐妹,可現在看來,她們的感情其實無比脆弱,哪怕一件尋常的小事,都能輕易將她們之間的信任連根拔起。


    雖然,在這件事上,婉兒沒有走出信任的第一步,以真誠的方式解釋這件事,可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人們害怕得不僅是老虎的喜怒無常,更是她的巨大威力。老虎被惹怒時,不用張開血盆大口,隻消用鋒利的虎爪撓撓人,就足以致命,即便,她的初衷隻是想,告誡身邊的人不要惹她生氣。


    看到拿著布偶的太平,一蹦一跳地離開,袁一心中驟然多了幾分愧疚,不管怎麽說,他們始終欺騙了太平。


    此刻,他唯一希望的是,借著布偶,賀蘭敏之能坦然接受太平,即便是拒絕,也能告訴她,阻礙在他們之間的真正問題究竟是什麽。


    在春舍,看到眼睛紅紅的太平走進院子,袁一關切地問道:“公主,怎麽了?”


    太平抹了把淚:“沒事。都是本宮自找的。”


    “賀蘭大人欺負公主了?”


    太平滿臉怒氣道:“竟然說本宮自作多情,他真是個大混蛋!本宮再也不想理他了!”說罷,哭著跑進了房中。


    袁一本以為,太平受了這些罪,就會對賀蘭敏之死心。


    可沒想到,才過了兩天,她的心就出現死灰複燃的跡象,她逮找誰就跟誰說賀蘭敏之的好,要是別人不附和,她就衝人發火。到了第三天,她就開始找盡各種機會,在賀蘭敏之麵前晃悠,等著他主動搭理自己,後來,如此連續四天後,不堪其擾的賀蘭敏之隻好被迫就範。


    這日,身子大好的榮國夫人見外麵春光明媚,恰好太子,雍王與英王又前來府中探望,便提議眾人一起到春舍走走。


    閑話間,眾人攜著榮國夫人已來到春舍,榮國夫人看了眼一旁的太平,笑道:“這些日子有公主陪伴,老婆子甚是開心,連病都好得特別快,現在老婆子能走能吃了,公主也可以安心迴宮了!”


    聽到這話,太平正想說不著急迴宮,可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許多家仆一窩蜂地往這兒跑來,見狀,太平對身邊的袁一吩咐道:“你去看看,這是怎麽迴事。”


    “是。”袁一領命而去。


    隻見他從半道上攔下一個家仆,詢問道:“主子都在前麵,你們這般瞎衝亂是要幹嘛?”


    家仆難掩興奮道:“賀蘭少爺請來了罌粟,說是要彈琴給夫人聽,你趕緊放開,我還要去占個好位置!”


    說話間,春舍的牌樓外來了一頂錦轎,賀蘭敏之欠身扶出白衣勝雪的罌粟,隻見她頭戴帷帽,容貌盡藏於過膝的黑紗中。


    雖是如此,可她周身似乎籠罩著特別的光束,她款款而來之時,落足的每處地方好似都有不惹纖塵的曇花開放,經過她吹來風都特別暖,特別醉人。她的卓絕之姿,好似在告訴此刻注視她的所有人,她是從仙國誤墮入凡塵。


    隨著罌粟來到東麵的花林中,其他人也紛紛聚了過去,隻見一直背著琴的賀蘭敏之,殷勤地將琴擺好後,向她做個請的手勢。


    隻見她點了點頭,當她伸手揭下帷帽,露出真容的瞬間,引得眾人“哇”聲一片。


    此時,太子李弘的目光也被罌粟吸引,隻見滿臉迷醉的他喃喃自語道:“膚若凝脂眸似水,笑靨如花罌粟蠱。明明是平常人的眉眼,鼻子,口唇,可拚湊到她臉上就如此超凡脫骨,好像頃刻間就要隨風而去。原以為罌粟徒有風塵之名,今日一見,真抱憾她過早墮入風塵!”


    話聲雖小,可還是被一旁的袁一聽到,他笑了笑,心語:“這滿口德仁的太子,怎也會對風塵女子著迷?”


    這時,空靈的琴音驟然響起,袁一抬頭看到罌粟的玉指在琴弦中遊走撥轉,如此情景,讓他想起幾月前,在賀蘭雅集上與她的初次相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華似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湘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湘槿並收藏皇華似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