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此番景象,袁一悔死的心都有了,他將酩酊大醉的梅仁拉到房外,道:“要玩死我啊!到底給她喝了多少酒?”


    梅仁傻傻一笑:“不多!我們才喝了一壇酒,死不了。”


    “一壇酒?平時沒見你這麽喝!你沒對她亂說什麽吧!”


    “放心!我沒亂說,是隻是讓他對你和氣一點。”


    他放開梅仁,進去扶起太平:“公子,要趕緊迴去了,天黑就麻煩了!”


    他們剛走出雅間,梅仁上前,一把拉住太平的的手,笑道:“長官大人,記住我跟你說的,對付情敵最好的辦法,深入左右,慢慢向他偷師。”


    太平點點頭:“明白,先走了!說好了,下迴請你去醉臥居海吃一頓。”


    袁一扶著步履蹣跚的太平走在街中,他看了眼徐徐西墜的太陽,焦急道:“這樣走下去,半夜都趕不到丹鳳門,公子得罪了!”說著,蹲下身背起太平,一鼓作氣地跑到丹鳳門。


    他進了宮門,來到一處角落,放下太平剛想喘口氣,見太平做嘔吐狀,他慌忙退了一步。吐完的太平直起身,看了眼他,沒好氣道:“狗奴才,躲那麽遠,怕本宮髒了你嗎?你這狗奴才,竟然敢得罪本宮。”


    “奴才知錯!”


    太平冷冷笑:“你知道錯在哪兒嗎?別開玩笑了!話說迴來,你這狗奴才,有什麽好,梅仁左一個大英雄,右一個大英雄的誇你,聽他說你的事,把本宮的耳朵都聽出繭來了。”


    他心中暗叫糟糕,武後曾吩咐過,太平任性妄為,冒牌太監的事千萬不能讓她知道。上官婉兒不知從何得知他的身份,已夠讓他糟心了,現在梅仁又泄了底,他感覺,自己又離萬丈深淵近了些。


    他喃喃自語:“梅仁那家夥嘴真多!”


    太平搖搖頭:“他說一個像你的朋友,本宮不笨,很容易就猜到了。”


    他“噗通”跪在太平麵前道:“奴才該死!其實,我是皇後娘娘派來……”


    太平擺了擺手,打斷道:“本宮沒興趣知道你的目的,更何況,本宮身邊的眼線又何止一兩個,習慣了!既然,本宮答應梅仁對你和氣點,又看在你在太液湖救過本宮,同你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這時,袁一心語:“恩怨一筆勾銷?我到底哪兒得罪了她,還扯到了恩怨,可這丫頭的喜好向來


    讓人摸不清頭腦,可能她說的恩怨,就是我不順眼吧!”


    袁一扶著太平選了些僻靜的小道往月歡宮去,路過太液湖時,太平停下腳步,看著倒映在湖中的月牙兒,出神道:“好美!本宮要劃船。”


    袁一四下看了眼:“奴才沒看見這兒有船。”


    太平指了指湖岸邊的蘆葦叢,道:“本宮記得,在那兒藏了隻,你去劃過來。”


    “已經這麽晚了,鄭掌事發現公主不在宮中,那就糟糕了。”


    太平瞪了他一眼:“以為本宮是吃素的嗎?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算玩到明天早上,那老貨也發現不了。”


    袁一知道太平的性格向來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因此,他隻好找來小船載了太平,往幽靜的湖心劃去。


    此刻,微風徐徐,月色皎潔,吐著氣泡的錦鯉浮遊在水底,望著魚兒發呆的太平猶豫道:“今天為了賀蘭敏之,實在太丟臉了,能替本宮保守秘密嗎?”


    “公主的吩咐,奴才當然照辦。”


    太平搖搖頭:“宮闈的各種流言蜚語是怎麽來的?還不是一些奴才當著主子,信誓旦旦地說會保守秘密,可背地裏又亂嚼舌根。本宮跟你說的,不是吩咐,而是人與人之間的托付。”


    袁一曾無數次恨不得將太平踩扁,可今天看到她喝醉之後,顯露出的寬厚和真誠,覺得看她也沒那麽討厭。畢竟,她不過隻是個十五歲丫頭,整日以國事為重的父母根本無暇顧及她,以至於,沒人告訴她,也沒人敢告訴她,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一個從小就不懂非觀念的人,隻會用個人喜好來評判一件事,或一個人,而她正是如此。


    想到這兒,袁一笑了笑:“公主知道,人與人之間的托付,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太平想了片刻:“答應。”


    袁一搖搖頭:“我認為是信任,所以,公主信任我嗎?”


    太平上下打量著袁一,皺眉道:“你?本宮信任梅仁,而梅仁信任你,這麽算來,本宮信任你!”


    “既然如此,那我一定替公主保守秘密。”


    太平對著他粲然一笑,而後,沉默良久後:“你也知道本宮喜歡賀蘭敏之,你覺得他真是波斯公主說的那種人嗎?”


    見太平這麽一問,他想到坊間關於這位大唐第一公子的各種傳聞。


    首先,關於他的樣貌,五官精美更勝女子,身形挺拔而修長,舉止風度更是俊逸非凡,最讓人不解的是,他性格孤冷,待人時冷時熱,可身邊不乏佳人投懷送抱,或許,這就是男人美到一定境界的結果。


    再是他家世,他的外祖母是當今皇上的丈母娘,在朝廷上唿風喚雨的武後便是他的親姨母,照理,他應該是武後最看重的外戚,可近幾年,武後為了推行“建言十二事”,極力打壓皇親關係,他從科舉探花出仕,一路摸爬滾打積累足夠政績,才混到現在的五品禦史中丞。


    武後雖在權利虧待了他,可私底下,卻給了他不少朝廷生意,讓他年紀輕輕便賺足了富可敵國的身家。即便如此,仍感到鬱鬱不得誌的他越發安於享樂,府邸越蓋越奢靡,購買的別館遍布全國各地,隔三差五還會宴請城中的達官顯貴作樂,後來,他們把這種宴請被很客氣的成為“賀蘭雅集”。


    最後,他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家中有十四房妾氏,美貌自然不用說,最讓人稱奇的是她們的家室,其中,一個是當朝宰相家之女,兩個是大將軍之女,三個出自大富之家,她們中再不濟的也出自書香世家。這樣的女子就算是嫁到王侯之家,也絕對正妻人選,卻心甘情願給賀蘭敏之做妾。


    他的家宅中還有兩謎團,第一,他雖然妾氏眾多,卻沒有明媒正娶的妻子。第二,他身邊鶯飛燕舞,家中又是美妾無數,可至今都沒有子嗣。關於這些謎團,有好事者猜測,其實,賀蘭敏之的風流隻是為了掩蓋自己不舉的真相。


    關於這種猜測,在袁一看來更像嫉妒的惡意中傷,畢竟,別人追逐了一生的東西,賀蘭敏之卻唾手可得,比如罌粟。


    想到這些,袁一笑了笑:“我曾經聽到過一些關於賀蘭公子傳聞,可我與他並無深交,不能妄自評論他。”


    太平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既然,你知道賀蘭敏之的傳聞,那一定聽過‘肌透凝脂眸似水,笑靨如花罌粟蠱’的長安第一花魁罌粟吧!”


    “聽說過。”袁一想起,罌粟初來長安時,並沒像現在這般萬人追逐,直到名動天下的大才子,在氤氳館見過罌粟,提筆寫下這句‘肌透凝脂眸似水,笑靨如花罌粟蠱’。


    後來,為了贏得美人心,才子流連於氤氳館,盤纏耗盡後,還是不肯離去,竟在氤氳館旁擺了個小攤,終日以寫字賣畫為生。這段茶餘飯後的故事,雖讓世間多了一個癡情的落魄書生,卻給罌粟鍍上了女神金粉,引得天下男子心醉神迷。


    這時,太平看了眼發呆的他,問道:“據說,隻要見過罌粟的男子都會對她動心,這是真的嗎?”


    緩過神的袁一,看了眼天邊皎潔的月,點點頭:“沒錯,都會對她動心。”


    見他說得一臉陶醉,太平不由得怒火中燒道:“喂!你這閹了的太監,還敢用這副表情,還想再閹一次嗎?”


    他自言自語道:“閹了,她都知道嗎?”


    耳尖的太平,聽到了他的說話聲,冷冷一笑:“在你眼裏,本宮有那麽無知嗎?閹了,就是男人進宮後,在淨身房特製的藥缸,脫了衣裳像醃菜似的泡上一個時辰,就成了像你這樣的太監,俗稱醃人,本宮說得沒錯吧!”


    他硬生生的把笑憋了迴去:“這些是誰告訴公主的?”


    太平道:“孫滿貴說的。”


    他心語:“孫滿貴能編出這麽一段,滿足這丫頭的好奇心,還真是難為他了。”


    太平若滿臉不解道:“話說迴來,閹了不就是洗個澡,為何那群金吾衛,還有那些禦醫,聽到本宮要閹他們,會嚇得又哭又跪?男人是不是都怕被閹了?”


    正在袁一被這些問題,問的腦門直冒汗時,從湖岸邊,飄來一艘燈火明亮的畫舫。


    這時,太平一臉緊張地拍了拍他道:“這船是父皇的,趕緊劃到旁邊的蘆葦裏躲一躲。”


    他們剛躲進蘆葦中,沒想到那畫舫不緊不慢地飄了過來。“皇上,你再扯人家的衣裳,人家就不跟你玩了!”畫舫上一句嬌嗔隨著涼風飄進了他們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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