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安靜一下，咱們班來了一位新同學。”闌寧晚走進班，身後緊跟著一位銀白色頭發的少女。
“天哪！看她的靈資石！”一位眼尖的同學馬上看出了端倪。
白羽中學以其頂級的師資聞名於人界，雖然校址在凡間，實則招收來自六界的師生。不過，隻要非人類的師生來到這裏，便會簽訂一份在校內不得使用法力的協議，以保證人類的安全。所以，在人類看來，這便隻是一所頂級的中學罷了。
這所學校沒有考試，取而代之的便是靈資石——來考驗學生的資質的提升。靈資石的本色是透明的，資質越深，顏色越接近於黑色，上麵的金色暗紋也就越明顯。
而新來的同學身上的靈資石已經是純黑色的了，而上麵的暗紋也若隱若現。
“我們班還從未有過黑色的靈資石！”“天啊！她是怎麽做到的？！”果然，如闌寧晚所料想的一樣，這種程度的靈資石一出現便會引起一片嘩然。“大家安靜一下，先請這位同學介紹一下自己。”他輕拍了一下講桌以示安靜。
“大家好，我叫洛華生，請多指教。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都不懂，也請大家多多包涵。”少女的頭發白得像雪一樣落在肩上，她抬起頭，隻見一雙冰藍色的眸子令人不寒而栗。
同樣是藍色的眸子，闌寧晚的眸子永遠如水一樣溫柔，而洛華生的眸子卻如冰一樣泛著寒光，令人猜不透她的身份，即使所有人都明白她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但洛華生身上的靈資石卻訴說著不平凡的故事……
來到白羽中學已經一個月了，洛華生很是喜歡這裏的人臉安保係統，使所有外校的人都進不來，她在這裏也很安全。學校也在幫她找到新的住所——這是資質較高的同學的一項福利。
除了那令人頭疼的語文——偏偏是班主任的課，以及走在校園中經常閃爍的幾雙嫉妒的眼睛之外，沒有什麽是不令她滿意的。
“洛華生，班主任找你。”
來到辦公室，闌寧晚遞給她一串鑰匙。“新的住所已經幫你找到了，這是我家的鑰匙。”
“？”洛華生聽這話意思不對，剛想拿鑰匙的手停在了空中。
其實闌寧晚也沒有想到學校居然會找到他，也許是因為他家太大了再住一個人也沒有關係，也許是因為洛華生的語文成績真的太差了，這樣也方便補習。不過闌寧晚更偏向於後者，畢竟她的語文真的很差。
停了半秒，洛華生很自然地接過了鑰匙。
有地方住就行了，管他在哪裏呢。
“今天放學我會在校門口等你。”闌寧晚沒想到少女會這麽快答應下來，畢竟當校長和他說的時候，闌寧晚以及也想了半天。因為他很久沒有和別人住在同一屋簷下了，況且還是個女生。
洛華生從辦公室出來後，便見幾個人影閃了過去。“看來又有事可做了。”
“喂，你們聽說了嗎？那個新來的轉校生居然要和闌老師住在一起！”“什麽？”“他們的關係一定不簡單！”洛華生特意在班門口多站了一會兒才進去。
“噓！她來了。”
放學後，洛華生從臨時宿舍抱著一個紙箱走出來。“就這些東西嗎？”闌寧晚走上前來。“嗯，沒什麽，就幾本書，幾件衣服。”她隻有這些了。
“你父母呢？”“……”洛華生的父母……“他們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是她造成的。“抱歉……”“不，沒事……”就這樣，他們在路上再隻字未提，但闌寧晚通過車內後視鏡發現少女的表情沒有絲毫波瀾，越發猜不透她。
“你就住在這間屋子吧。要我幫你嗎？”闌寧晚帶著洛華生來到二樓的一個房間內，將紙箱放在地上，順手將書放在書架上。
“這些書都沒有名字嗎？”書的封皮都是白色的，沒有一個字，他說著便想翻看。
“老師，我希望你不要動這些書。”少女的眉頭終於皺了一下。“好……好。”真是個奇怪的孩子，闌寧晚走出房間，迴想著洛華生剛才的表情。
所以這些書是有多重要。
果然，不出一周，洛華生被打至昏迷——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那幾隻眼睛和那幾張嘴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請讓一下，謝謝……”闌寧晚急匆匆地趕到醫院，穿過人群，看到病房中昏迷的少女。她額頭上裹著厚厚的繃帶，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銀白色的發絲襯得她白得可怕；身上肥大的病號服經過多次的洗滌已經分不清除了灰白色之外的顏色，她更加消瘦了。
“您是洛華生的？”
“我是她的老師。”
“好的，我想問一下您認識她的家屬嗎？除了父母之外。這孩子的資料上父母已經過世了。”
“很抱歉，我們也不清楚。不過學校已經安排我照顧她了。”闌寧晚皺了一下眉，通過玻璃窗望向少女。“我還想問一下，學校在入學時會有體檢嗎？這孩子體內有放射……”少女好像知道有人在討論她似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通過罅隙露出瑩瑩的藍色微光。
“醒了？”闌寧晚根本無心去聽醫生的話，快步走進病房，小心翼翼地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望著少女毫無血色的薄唇微啟。
“老……師……”洛華生剛醒來便看見她的老師在床邊皺著眉頭望著她，想到居然還有人會擔心她這個罪人，不禁微微一笑，轉過臉去，眼角滑落下一絲晶瑩，浸潤了那一片幹旱的沙漠。
“你不用擔心，涉事學生已經被學校開除了。”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拂過她的麵頰，“好好休息吧，這幾天由我來照顧你。”洛華生轉過頭，望向闌寧晚，不知是否應該完全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她已經很久沒有相信過任何一個人了。洛華生泛著寒光的眼難得流露出一絲溫情，卻又被突然出現的，原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抹去。
“老師你的衣服有點歪。”洛華生伸手整了整闌寧晚的衣服，從紐扣上悄悄拿下來一個東西。“你想喝點水嗎？或是吃點東西？”“喝點水吧。”
望著他走出房門的身影，洛華生緊緊攥住了那個小東西，並死死咬住下唇——那是一個微型竊聽器。
可能他本人並不知道，洛華生自我安慰道。
但學校內的人已經盯上她了。
接下來的一周裏洛華生一直都在醫院裏度過，但這對於她來說一點也不無聊。凡是經曆過洛華生所經曆之事的人，都會珍惜生活之中一點一滴的美好。
她發現闌老師做的飯很好吃，尤其是他做的粥類。洛華生原本就有胃病，吃一點涼的就會絞痛，以至於養成了燙食癖。而闌寧晚的粥卻很暖和，讓她享受粥進入口中溫暖到胃的感覺。
“小心燙嘴……”闌寧晚幾乎每天都會重複這句話。但是少女依舊冒著被燙傷的風險，連吹一下都不吹地將粥送入口中。闌寧晚原本以為她是迫不及待想要嚐嚐他的粥。
於是有一天，闌寧晚特意將粥晾涼一些再放入保溫桶中。但是當他看到洛華生喝到粥時味如嚼蠟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麽。
“你很喜歡吃燙的東西？”
“癖好。之前差點燙傷食道。”少女輕描淡寫地說道。
“有沒有到醫院檢查過……”
“有胃病。”她之前沒日沒夜地泡在實驗室裏，每天基本上隻吃一餐，有的時候來不及吃東西就隨便吃點餅幹，喝點冰水，以至於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時光中，在作息規律，三餐正常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早已出現了問題。
現在的孩子都這樣嗎？為了讀書自己的身體都不顧？闌寧晚望著洛華生淡然的表情，不禁想到。
“以後我多做一些養胃的吃食，學習再努力，身體也很重要。”
趁闌寧晚出去的時候，洛華生撫摸著頸部的繃帶——那是她絕不可告人的秘密，思索著她究竟要不要信任他……
年級組長也來醫院看過她一次，但是，被他強行握手之後，總覺得左手有一些不舒服……
她的心裏也一直有一個問題想要問闌寧晚，但她覺得時機還不夠成熟……
“在想什麽呢？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闌寧晚這次帶的是海鮮粥。
“沒事。聽說過幾周學校有一個化學實驗操作類的比賽？”洛華生從化學老師那裏得來的消息，看起來化學老師很想讓她參加這個比賽呢。
“是的，兩周以後有一個比賽，是考驗學生實驗操作的規範與否，實驗產物是否創新的一個比賽。你想要參加嗎？我幫你直接到年級報名。”不用想，這孩子肯定是第一名，闌寧晚想。
“好的，謝謝老師。”是時候來試探一下他們了。
“天啊，你看！她就是那個瘋傳的‘上化學課睡覺，但隻要一睜眼便是老師講錯了’的轉校生！”
“什麽？！這麽厲害？！”
“是啊，是啊！你們快看她的靈資石！”
“是最高階的靈資石！上麵已經有金色的暗紋了！”
洛華生穿著她熟悉的實驗服，站在了她久別的實驗操作台上。她已經想好了要做怎樣的實驗。年級組長默默地站到洛華生的身旁，他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閃過一絲寒光。
她看了看桌上的藥品，發現自己原先上報的藥品被換掉了，而現在的藥品，是製作那個不完美物質的必備藥品。洛華生知道這表明這什麽，但她依然決定製作它，隻不過是換一種方式。
對於她即將製得的物質已經再熟悉不過，洛華生就是因為這不完美的物質而落到這種地步。她不會再犯這種錯誤——因為自己的操作失誤導致兩種藥品的順序顛倒，從而間接殺死了那麽多無辜的生命。洛華生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也絕對不會讓想利用她的組織有可乘之機。
“各位，請開始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年級組長溫和地說道，但這種語氣在洛華生聽來卻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隨著實驗的進行，洛華生感到陣陣的無力。“同學，怎麽了有一些不舒服嗎？”年級組長走上前來，強行扶了一下她的左手。“謝謝……我沒事……”
“快看那個轉校生！她的實驗還沒有結束！隻剩她一個人了！”
“是啊！怎麽還沒結束？好複雜的樣子啊！”
洛華生終於結束了實驗，她摘下手套，突然向前一傾，倒了下去。恍惚之中，她看見了左手上突然出現的淡紅色紋案，感覺年級組長扶住了她，並聽到“這位同學一定是太累了，我將她帶到醫務室休息一下。”之類的話。
終於讓她等到了，終於出現了……
洛華生醒來後，正如她所預料的一樣，她的眼睛被蒙上了，雙手雙腳被繩子死死捆住。“你們想幹什麽就直說吧。”洛華生費力地讓身子坐起來，“沒有必要這麽做。”
“我們想幹什麽您不是也知道嗎？我們手上的藥品很少，您今天做出來的也正在做小鼠實驗。您是受過苦的人，隻要我們合作，公司會為您提供終身的研究資助金！”是年級組長的聲音。
“果然是你。之前安排我住到闌寧晚家，安排他到醫院照顧我，並在他的衣服上放上監聽器的人也是你吧。”
“不錯，不過我們也的確為您的智商所折服……”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來的嘍囉打斷了話語。
“老板，實驗結果出來了，不但沒有致死，反而還……”
“什麽？明明……”洛華生清楚的聽到他疾步走過來的聲音，“說！你是怎麽做到的？！”老板一隻手死死地揪住洛華生的衣領，另一隻手用手槍抵住她的頭。
“用你給我的藥品，你不是就想讓我做這件事嗎。”洛華生用她波瀾不驚的語調說道。
老板鬆開洛華生的衣領，“哼，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洛教授真不愧是業界最頂級的高手。”重重地將她推倒在地，“不過，我們是不會介意的，畢竟是我請您來我們公司合作，我們合作之後的時間多的是呢，您日後慢慢告訴我們也行。”
“我沒有說過和你們合作。”洛華生艱難地支撐起身體來。
“我們很清楚，請洛教授放心，我們會有辦法請您和我們合作的。”老板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地加重了“請”字的讀音。
洛華生聽見他們咥咥索索的聽不清說了些什麽，隻覺得被兩壯漢架起來，兩手被固定到了什麽地方。“洛教授，還請您和我們合作。”
“嘶——”炙熱的鐵片印在洛華生的背上，是一個“囚”字。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唇邊早已泛白；蒼白的臉上不斷滴著冷汗；雙手緊攥著，上麵青筋暴起；她努力保持清醒，為的是不讓他們所利用。
“洛教授，不用擔心，我們可不會這麽粗俗地對待您的，隻不過是為了我們的合作共贏給您做個標誌。”說著，便向洛華生潑了一桶冰水。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是不會和你們合作的。”她的嘴唇已經被咬出血，混合著冰水浸染在白色的實驗服上；她艱難的，但清醒的說道，“反正你們怎麽做都不會得到的，倒不如直接殺了我。”
“洛教授，您這麽想死嗎？可惜了，我們還真的不能成全您，我們倒是可以讓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們兄弟可好長時間沒有開過葷了。”洛華生被從架子上摘了下來，雙手又被綁了起來，重重地扔到地上。老板走了過來，將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取了下來，捏起洛華生的臉說道：“臉蛋兒還挺精致，就是可惜嘴唇被咬破了。”
洛華生冰藍色的眸子中流露出一絲絕望，但她毫不畏懼，因為她早已下定決心迎接死亡了——不管以何種方式。
“刺啦——”洛華生的衣服被撕開，露出鎖骨和白嫩嫩的胸脯，黑色的內衣。“洛教授，你脖子上的繃帶真是色情，不過，繃帶下隱藏的秘密才是最羞恥的東西吧……”教授一邊慢慢的在洛華生的耳邊低語，他的手一邊沿著她的脖子慢慢向下撫摸，去解開，脫下所有多餘的衣服。
洛華生閉上眼睛，任人擺布。
她早已離開這個世界，又怎麽會在乎這些。
“碰——”窗上的木條被擊開，“嘩啦啦——”玻璃碎了一地。一個人影跳了進來。
“放開她，你這條醜蛇！”是闌寧晚！洛華生慢慢的睜開雙眼，緊皺著眉頭望向闌寧晚。
“原來是你啊，英雄救美我可看多了。但小爺我今天不想陪你玩兒。洛教授，我們後會有期。”老板摸了摸洛華生的頭，瞪了一眼闌寧晚，跑到暗處竟消失不見了，連同行的一群人也隨之消失了。
他好像真的打不過闌寧晚……
洛華生心想。
“沒事吧？”
“我沒事。不過，你為什麽要來救我呢。”少女居然露出了一副遺憾的表情，好像對於闌寧晚來救她絲毫不感恩。
闌寧晚抱起洛華生，過程中突然摸到了後背上的烙印以及背部凹凸不平的各種傷痕，身體如觸電一樣一怔。
“其實，我也能猜到你會來救我……”少女的臉已經蒼白的像紙一樣了。
“是嗎？”
“因為老師應該不是人類，應該可以看到我們看不見的東西，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洛華生停了停，見他沒有製止，便繼續說下去，“年級主任也不是人類，白羽中學裏的人類……據我觀察，應該隻有百分之十。並且據我推測，非人類在學校裏應該是禁止使用法力的，所以我左手上的標記應該是在醫院就被印上了，不過在校內用法力弄暈我也會被開除，就像上次我被打時一樣，對吧。”
洛華生說了這麽多，但她一點也不期待著驗證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確。畢竟這應該是他們的秘密，是否迴答也是闌寧晚的自由。洛華生在他的懷中竟然莫名安心，竟溫暖的想讓人睡覺。她微微閉上眼睛，頭靠在闌寧晚身上。
她在恍惚中，好像已經到家了。
“你猜的一點也沒錯。”闌寧晚把她放到床上，取了一些繃帶和藥品給她包紮。他並不驚訝於洛華生的聰明，而是驚訝於她的洞察能力。
“脖子上麵的繃帶已經開了，我給你換一個吧。”此時的洛華生已經在半夢半醒之間，根本不在意闌寧晚說了些什麽。闌寧晚取下了繃帶，看到了脖子上一圈細細的條形碼——這是人類世界特級罪犯服刑後留下的印記。
“你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呢？”闌寧晚呢喃道。他想起了那人最後離開時說到的“洛教授”……
洛華生醒了，是在闌寧晚的房間裏，身上的傷口被仔細的清理過了，被血浸染的白色實驗服已經被換成了一件幹淨的睡衣，聞起來香噴噴的。她走出房間，發現闌寧晚在熬粥。
“醒了？”
“嗯，很久沒有睡這麽好了。”
“吃點東西吧。”闌寧晚將粥盛好並端到桌子上，揮手示意洛華生到他那邊去。
洛華生麵無表情的吃著碗裏的粥，但怎麽也無法掩蓋微紅的眼角以及快要滴下的淚滴。闌寧晚看著洛華生被自己咬破的嘴唇，望著小碗裏剛剛做好的冒著熱氣的粥一點一點消失，不禁皺了眉。
“不疼嗎？剛做好的粥，小心燙。”
“疼。燙。”她隻迴答了兩個字，但聲音已經哽咽得令人不放心。
“如果你現在不停下來，我以後都不會給你做飯了。”
少女的動作停了下來，乖乖的把碗放迴桌麵，低下頭，聳著肩，雙手放在腿上，像一個犯了錯事的孩子。
要不要把所有的事情坦白？洛華生在不斷糾結著。其實闌寧晚如果真的想要害她，那麽這個時候自己的屍骨可能早已不知所蹤；但是他如果是故意的呢？故意試探她？然後套出真相再加害於自己？
洛華生抬起眼瞥了一眼闌寧晚——他正用那如大海般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海水中倒映的自己是多麽狼狽。她已經很累了，不想再糾於心計，哪怕自己再次落入圖謀不軌之人的手中，也無所謂了。
隻是……隻是不要讓那些書落入他們的手中——那些封皮上沒有一個字的書，是她至今研究生涯的心血，裏麵寫了很多不同種類的新型藥品，雖然不包括那些組織想要的藥品——她已經死死記在了腦海中，但這些藥品依舊很危險。
但是闌寧晚真的很關心自己，在他身邊，洛華生從來沒有這麽安心過。
也罷，哪怕告訴他一點眾所周知的情況，隻要不是那麽重要的事……洛華生想到闌寧晚那雙眸子流露出來的正在擔心自己的神情，心裏又有一絲難過……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會如實告訴你。”
洛華生開口說道，“我原本是白羽生物醫藥研究所所長，因為比較嚴格，而且會定期與其他研究所進行學術交流，所以他們給我起了個綽號——洛教授。
我的身體也是那個時候弄壞的，我沒日沒夜的泡在實驗室裏，每天隻吃一頓飯或者吃一點餅幹，喝一點冰水。我也是到後來才發現有的燙食癖。
幾年前，我們和白羽公司合作研發新型抗癌藥物，由於那個公司謀求利息，以致我們看似完成的藥物還未進行實驗便流入市場，致使服用藥物的人都死去了。也包括我的父母。
於是我們被牽連入獄。在監獄中，我度過了生不如死的一年。出來後，你也看到了，像他那樣的黑惡組織想要利用我的藥品以次充好殘害更多的生命。於是我來到了白羽中學尋求庇護，原本以為這裏很安全，沒想到……很抱歉把你牽連進去了。”
闌寧晚也很是吃驚，他沒有想到洛華生會相信他——畢竟飽受殘害的人是很難相信別人的。他突然又想到之前洛華生的猜測，不知道她在半夢半醒間有沒有聽見。
是時候正麵答複她了。
“沒事。不過既然你這麽坦誠，我也便告訴你一些我的事情——正如你猜的那樣，我也不是人類，我的真身是青龍。還有……”闌寧晚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耳尖微紅，“你這麽喜歡我做的飯，我以後會每天都做給你吃的。”
少女抬起布滿淚痕的臉蛋兒，瞪大雙眼望向闌寧晚，又忽然微微一笑，說道：“這算是‘包養’我嗎？”
嘴上是這麽說，但洛華生感覺到了一種很奇怪的氣氛。不過倒也沒有在意太多，畢竟有人做飯還是很好的。
闌寧晚應該不會害她。洛華生的心微微放鬆下來，但是依舊擔心著那個“年級組長”會不會再迴來。
一學期很快就過去了，學校在放假前期組織同學去遊玩放鬆，可以選擇去海邊或者登山。洛華生選擇去海邊，她長這麽大還沒有看過海，由於工作原因也一直沒有時間出去。當然，也是因為闌寧晚選擇去海邊，有他在身邊的話，洛華生就會覺得無比的安心。
“去海邊的話，不帶上泳衣嗎？還有，隻有這麽幾件衣服真的夠嗎？防曬霜呢？還有……”闌寧晚在幫洛華生收拾行李——她帶的東西太少了，隻有一兩件衣服，還有一本書，一支筆，總共隻放在了一個小包裏。闌寧晚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提出幫她收拾。
“……我……”洛華生在旁邊尷尬的站著，“長這麽大……沒出去旅遊過……開會也是很快就迴來了……”她也不知道應該準備什麽。
“要不要去你家拿點兒東西？”
“算了吧，你說的我什麽都沒有，不如出去買。”洛華生的家，在一年前她被判入獄期間，就被某個組織翻了個底兒朝天，所有的東西基本上都不見了，也倒是洛華生有備無患，提前凍結了自己的信用卡，以及家裏根本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
“走吧。”闌寧晚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不過他也心甘情願照顧洛華生，誰讓他自己喜歡眼前這個因為尷尬而搓手的小姑娘呢？
到了商場，闌寧晚帶著洛華生到各個女裝店看衣服。洛華生很久沒有見過這麽多各色新潮的衣服了，她看著自己身上黑色的高領無袖連衣裙，外麵散發著各種化學試劑的味道的白色實驗服，覺得自己有點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同時也覺得好笑。
坐了一年牢還想不脫離時代？
闌寧晚看著洛華生選中的衣服基本上都是高領的，長度剛好可以遮住脖子上那一圈條形碼。
他不由得微微歎了一口氣，“其實你可以係一條絲帶，完全沒有必要嚴格的隻挑選高領。”闌寧晚遞給洛華生一條天藍色的一字肩高腰連衣裙，在裙邊印著鏤空的白色小花。
“……好……”洛華生是不會拒絕好感度很高的人有用的建議的，再說，那條連衣裙真的很好看。
洛華生接過裙子，兩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了一起。指尖傳來的溫度使闌寧晚的耳尖頓時紅了許多，明明喜歡但是卻止於了唇齒之間。而洛華生望著闌寧晚出了神：
可能他的表現便是喜歡，自己的心也在悸動著。可能這就是喜歡？她從來沒有體會過“喜歡”，“愛”這之類的感情。她的生命裏似乎突然多了一絲光亮，溫暖著她的心。
洛華生冰藍色的眸子微微顫動了一下。
第二天，洛華生開始了她的第一次旅行。
她第一次到海邊，第一次穿著高領複古分體泳衣，踩在形狀各異的鵝卵石上被疼出眼淚，以至於那一段路都是闌寧晚攙著她才走完的；第一次踩在鬆軟的沙子上，被浪花輕輕拂過，卷攜著小沙粒和小海藻浮在她的腳麵上，冰涼的海水讓她打了個寒顫；第一次進入比自己的身高還要深的海水中，洛華生抱住闌寧晚的脖子，倒也沒有太用力，因為她知道闌寧晚抱緊了她的腰，在水下托住了自己，讓洛華生絕對安全。
在這裏，她灰白的生命裏終於有了一絲色彩，洛華生望向遠方的海天一線，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她竟與自己的實驗室分別幾年了；忽而又覺得時間太慢，她經曆了那麽多，到現在，自己快要三十歲了才遇到他……
洛華生乖乖的待在他的懷裏，絲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闌寧晚也是第一次在海水中感受到溫暖，他觸碰著洛華生的身體，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此時的境況讓他不由得紅了耳尖。也突然想到這裏離自己的龍宮不太遠，想要帶著少女見見自己的親人。
“你想來深海看看嗎？”闌寧晚向懷裏的少女說道，“晚上我帶你去看看。”
“好啊，我很期待。”洛華生第一次這麽放鬆，她已經完全信任闌寧晚了，隻差把那句話說出口。
他們迴到岸上，看著太陽一點一點貼近海平麵，天空被染成了橘紅色，點綴著幾朵白雲；海麵波光粼粼，跳躍著金黃色的餘暉。洛華生的心，也隨著波光跳動著，眸中的堅冰，似乎快要被身旁的人融化成柔水。
“走吧。”直到最後一絲光亮全部消失，闌寧晚站起來變迴了半龍半人的狀態——他深褐色的龍角上墜著藍色的水晶，黑色俏著藍色的短發變成了快要及地的長發，身上穿著白色祥雲直裾袍，外搭淺藍色大氅，腰間別著一塊龍狀環形玉佩。走起來修長的，介於龍爪和人類的腳之間的腳若隱若現。
“不用太緊張，抱住我就可以了。”說罷，闌寧晚將洛華生抱了起來。“好。”洛華生望著闌寧晚的模樣，相信了世間或許真的有神的存在。
她原本是什麽都不相信的，隻相信科學，但是科學卻總是指引著她去相信除了人類還有其他近似於人類的種族或者世界存在。洛華生身邊的人經常在說什麽信仰，但在她受到牢獄之災時，她已經不相信了，因為這種“神”不過是一種精神上的慰藉。
而現在，她真的相信了。
闌寧晚慢慢走入水中，洛華生驚奇的發現身上的衣服居然沒有濕，並且，她也可以在水下自由的唿吸。她摟住闌寧晚的脖子，縮在他的懷裏，感受著他的心跳，享受著這深海中的寧靜。
“龍王大人，您終於迴來了！這位是……”一條女性鮫人遊了過來，悄悄地問道。
“快去通知巧娘吧，說來了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好的。”鮫人輕笑道，龍王大人終於把未婚妻帶迴龍宮來了，這個好消息一定要告訴巧娘，她想。
越來越多的海洋生物圍繞在闌寧晚的身邊，好奇的看著新來的客人，並且不斷詢問著二人如此親近，是否已經確定了關係，繼而又說到了什麽時候談婚論嫁。洛華生的臉頓時紅了，她將臉埋進兩胳膊之間的空隙中，小心翼翼地聽著闌寧晚的迴複。
“你們別多想啦，還沒有到這種進度。”
“小水母，你還沒到這個階段，先不要想這個問題了。”
“我會好好考慮的，一定會給她答複。”
“小晚你可終於迴來啦！急死我了！夏紫茵在龍宮等了你三天三夜了，說是你不迴來她就不走！”隻見一個微胖的女人從龍宮與水隔絕的結界中衝了出來，遊到了闌寧晚的身邊。
“巧娘，照顧好這位客人，我去去就來。”闌寧晚的神色突然嚴肅起來，眉頭緊皺，將洛華生托付於巧娘後消失在深海。
“真是不好意思，小晚他現在有非常棘手的事情需要解決，晚一些會來找我們的。”巧娘慢慢的扶著洛華生在深海裏遊覽，“我叫巧娘，是我看著小晚從小長到大的。小姑娘，小晚看起來很喜歡你呢！誒呦！我們家小晚第一次帶著人類女孩子來龍宮呢！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說沒準我終於盼到未來的準王後迴來了，真是我的榮幸！”巧娘軟軟的手撫摸著洛華生的臉蛋。
洛華生這才注意到這位微胖的婦女的臉蛋很是漂亮，尤其是微翹的嘴唇，配上紅色的唇彩，有如有時在傍晚時分可以看到的火燒雲一樣美麗。巧娘的話讓她漲紅了臉：“不不不，我們還沒有到那種關係，隻是朋友而已。”
“好好好，是我判斷失誤了，小姑娘別太介意了！”巧娘嗔笑道，這種場麵她見多了，嘴上說著，但臉上已經紅撲撲的了，怎麽能不讓人感歎青春的美好呢？
“巧娘，我多問一句，那個夏紫茵……她是什麽人？”究竟是什麽人能讓闌寧晚這麽緊張……
“哎呀，小姑娘，這個我也不好說，我隻能說是小晚的上司的妹妹……她可喜歡我家小晚了，但是我家小晚可對她一點兒意思也沒有，姑娘你放心，我們家小晚絕對是個癡情的好孩子！”
“嗯……”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絕不是她一個弱小的人類所能及的……洛華生眉頭微皺，又如雲煙馬上散了去。她什麽沒見過，死都已經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恐懼了，一個女人又有什麽呢？
“小姑娘，我們馬上就要到龍宮大殿前了，小晚在等你。誒呦，那不是夏紫茵嗎？她怎麽也在這裏？”巧娘驚愕地向殿前一個粉色頭發的姑娘指過去，洛華生仔細一看，竟發現那人竟然有著和自己相似的麵容，隻不過她的眼睛更加細長，下麵有幾個淚滴狀的印記，一雙充滿怒意的深粉色眸子盯著她，使她不寒而栗。
她們穿過結界，隻見夏紫茵突然露出驚恐的神情，一雙桃花眼瞪大了望著她，嘴巴微張，像是過於吃驚而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但這表情隻在她臉上浮現了一下，而後瞬間消失不見。
“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龍宮未來的王後。”闌寧晚走上前來死死的摟住洛華生，將她完全埋進自己的懷裏，“您請迴吧。”
“好啊！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個普通人類！我還以為是怎樣厲害的狐狸精呢！”夏紫茵現在恨得咬牙切齒，同時也驚訝於這個少女長得如此像自己的姐姐。她不甘地跑出結界，消失在黑暗中。
她一定會再迴來的。
洛華生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擁抱中，腦海裏不斷迴放著闌寧晚剛才的話，完全沒有聽見夏紫茵的話。她瞪大了雙眼，輕輕的聞著他身上的香味，感受著闌寧晚的體溫，不禁也抱住了他，將自己的頭埋進闌寧晚的胸前。
世間再無第二人能給她如此溫暖。
一會兒，隻覺得一雙手將自己的臉輕輕托起，洛華生望著那人藍色眸子中倒映的自己，臉一紅，快速逃開了。但突然又覺不穩，在搖晃之中又撞進闌寧晚的胸膛。
可是，自己明明是個罪人，為什麽會值得被喜歡呢？
洛華生突然從美好的愛戀中驚醒過來，才發覺她已經很久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是闌寧晚帶給她的安全感讓她忘記了她的過去，還有……
闌寧晚是尊貴的龍王啊……自己隻是一個凡人……多麽卑微……即使能在一起也不能長久相伴，比起人類的壽命在龍麵前又是那麽的短……想到這些，她更加害怕，但是闌寧晚似乎禁錮著她不讓她逃脫。
“你知道嗎？龍族隻有真龍才擁有聆聽的力量，可以聽見特定的人，內心的聲音…”闌寧晚抱著洛華生呢喃道，“隻不過看他願不願意使用了。”
“那……”
“你知道那天我為什麽知道你有危險嗎？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告訴你關於我的事情嗎？還有，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你嗎？
其實，你的心裏早已經給自己答案了。‘就像偶然聽見的故事裏那樣，所謂的一見鍾情’就算你其實根本都不相信這些，但是卻又無法摒棄這些美好的幻想。
你總是在想自己是一個罪人，那好吧，我就告訴你，你就是個罪人，偷走我的心的罪人。
你覺得自己卑賤，可你有沒有想過，在你踏入白羽中學校門的那一刻，你注定是最不平凡的那一個。
你在等著什麽，我都清楚，現在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我也在等著你的迴複。”
闌寧晚把一切都告訴了洛華生，他如釋重負，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
“我……”洛華生不知道怎麽迴複他，“我隻願做一條rna……”她知道闌寧晚聽不懂，但這是她現在能說出口的最完美的“情話”了。
洛華生掙脫開，低下頭紅著臉，拚命躲開他的視線。闌寧晚“聽”到了那後半句話：“一生隻願擁有特別的u。”他托起洛華生的臉，看著她通紅的臉蛋兒和冰藍色，在微微顫抖的眸子，又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一生隻願擁有特別的u。”
闌寧晚輕輕吻了一下洛華生的嘴唇，他知道這是少女人生中的一個新的開始，“我也是，隻願擁有最特別的你。”
洛華生的眼淚不住地掉了下來，她內心最深處的防線被攻破了，她死死地咬住嘴唇，萬千話語凝在心頭，止在嘴邊。闌寧晚輕輕地用手抹去她的淚珠，但卻像決堤的水一樣劃過他的掌心。
“為什麽我們沒有早點相見，這樣我也許不會經曆那些事情……也許我不會被判入獄……也許我不會遭受非人的折磨……也許我的背後和脖子上不會留下恥辱的傷疤和標記……為什麽我們沒有早些相見……不要離開我了，好嗎？你是我在這世上的唯一了……”
闌寧晚凝視著洛華生，靜靜地“聽著”她內心的聲音，不禁緊皺眉頭。
“我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
巧娘在一旁開心地笑著，手裏拿著早已準備好的手鐲，“小晚。”巧娘將手鐲遞給他，便滿意的離開了。
“花生，把這個戴上。”闌寧晚將一隻銀製手鐲交給洛華生，隻見精細的花紋間鑲嵌著與闌寧晚的龍角上相同的藍色水晶，“這是用冥界的漓銀而做，鑲嵌龍宮特有的離殤晶，可以用來標記靈魂。這是我之前吩咐巧娘做的，因為……”
少年臉一紅，細細的摩挲著鐲子上的花紋，“因為這樣，我就不會一不小心在這塵世中失去你。”他親自為洛華生帶上手鐲，“有了這手鐲，我就可以在六界找到你，保護你，生生世世，不離不棄。”闌寧晚緊緊抱住洛華生，輕撫著她身上的疤痕。
“我等你。”
闌寧晚安排洛華生歇息後，來到巧娘的工作室。
“巧娘……你……”闌寧晚有事相求於她，但是又不好開口。
“誒呀，小晚，巧娘知道你想說什麽，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我做了這麽多年衣裳了，看一眼就能知道那孩子的尺寸。”巧娘笑了笑，取下龍宮中最好的絲綢和歐根紗。闌寧晚的臉頓時紅了，“巧娘……”
他想為這個人類少女辦一場最盛大的婚禮，但同時又不想讓她知道。
“天哪！看她的靈資石！”一位眼尖的同學馬上看出了端倪。
白羽中學以其頂級的師資聞名於人界，雖然校址在凡間，實則招收來自六界的師生。不過，隻要非人類的師生來到這裏，便會簽訂一份在校內不得使用法力的協議，以保證人類的安全。所以，在人類看來，這便隻是一所頂級的中學罷了。
這所學校沒有考試，取而代之的便是靈資石——來考驗學生的資質的提升。靈資石的本色是透明的，資質越深，顏色越接近於黑色，上麵的金色暗紋也就越明顯。
而新來的同學身上的靈資石已經是純黑色的了，而上麵的暗紋也若隱若現。
“我們班還從未有過黑色的靈資石！”“天啊！她是怎麽做到的？！”果然，如闌寧晚所料想的一樣，這種程度的靈資石一出現便會引起一片嘩然。“大家安靜一下，先請這位同學介紹一下自己。”他輕拍了一下講桌以示安靜。
“大家好，我叫洛華生，請多指教。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都不懂，也請大家多多包涵。”少女的頭發白得像雪一樣落在肩上，她抬起頭，隻見一雙冰藍色的眸子令人不寒而栗。
同樣是藍色的眸子，闌寧晚的眸子永遠如水一樣溫柔，而洛華生的眸子卻如冰一樣泛著寒光，令人猜不透她的身份，即使所有人都明白她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但洛華生身上的靈資石卻訴說著不平凡的故事……
來到白羽中學已經一個月了，洛華生很是喜歡這裏的人臉安保係統，使所有外校的人都進不來，她在這裏也很安全。學校也在幫她找到新的住所——這是資質較高的同學的一項福利。
除了那令人頭疼的語文——偏偏是班主任的課，以及走在校園中經常閃爍的幾雙嫉妒的眼睛之外，沒有什麽是不令她滿意的。
“洛華生，班主任找你。”
來到辦公室，闌寧晚遞給她一串鑰匙。“新的住所已經幫你找到了，這是我家的鑰匙。”
“？”洛華生聽這話意思不對，剛想拿鑰匙的手停在了空中。
其實闌寧晚也沒有想到學校居然會找到他，也許是因為他家太大了再住一個人也沒有關係，也許是因為洛華生的語文成績真的太差了，這樣也方便補習。不過闌寧晚更偏向於後者，畢竟她的語文真的很差。
停了半秒，洛華生很自然地接過了鑰匙。
有地方住就行了，管他在哪裏呢。
“今天放學我會在校門口等你。”闌寧晚沒想到少女會這麽快答應下來，畢竟當校長和他說的時候，闌寧晚以及也想了半天。因為他很久沒有和別人住在同一屋簷下了，況且還是個女生。
洛華生從辦公室出來後，便見幾個人影閃了過去。“看來又有事可做了。”
“喂，你們聽說了嗎？那個新來的轉校生居然要和闌老師住在一起！”“什麽？”“他們的關係一定不簡單！”洛華生特意在班門口多站了一會兒才進去。
“噓！她來了。”
放學後，洛華生從臨時宿舍抱著一個紙箱走出來。“就這些東西嗎？”闌寧晚走上前來。“嗯，沒什麽，就幾本書，幾件衣服。”她隻有這些了。
“你父母呢？”“……”洛華生的父母……“他們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是她造成的。“抱歉……”“不，沒事……”就這樣，他們在路上再隻字未提，但闌寧晚通過車內後視鏡發現少女的表情沒有絲毫波瀾，越發猜不透她。
“你就住在這間屋子吧。要我幫你嗎？”闌寧晚帶著洛華生來到二樓的一個房間內，將紙箱放在地上，順手將書放在書架上。
“這些書都沒有名字嗎？”書的封皮都是白色的，沒有一個字，他說著便想翻看。
“老師，我希望你不要動這些書。”少女的眉頭終於皺了一下。“好……好。”真是個奇怪的孩子，闌寧晚走出房間，迴想著洛華生剛才的表情。
所以這些書是有多重要。
果然，不出一周，洛華生被打至昏迷——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那幾隻眼睛和那幾張嘴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請讓一下，謝謝……”闌寧晚急匆匆地趕到醫院，穿過人群，看到病房中昏迷的少女。她額頭上裹著厚厚的繃帶，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銀白色的發絲襯得她白得可怕；身上肥大的病號服經過多次的洗滌已經分不清除了灰白色之外的顏色，她更加消瘦了。
“您是洛華生的？”
“我是她的老師。”
“好的，我想問一下您認識她的家屬嗎？除了父母之外。這孩子的資料上父母已經過世了。”
“很抱歉，我們也不清楚。不過學校已經安排我照顧她了。”闌寧晚皺了一下眉，通過玻璃窗望向少女。“我還想問一下，學校在入學時會有體檢嗎？這孩子體內有放射……”少女好像知道有人在討論她似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通過罅隙露出瑩瑩的藍色微光。
“醒了？”闌寧晚根本無心去聽醫生的話，快步走進病房，小心翼翼地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望著少女毫無血色的薄唇微啟。
“老……師……”洛華生剛醒來便看見她的老師在床邊皺著眉頭望著她，想到居然還有人會擔心她這個罪人，不禁微微一笑，轉過臉去，眼角滑落下一絲晶瑩，浸潤了那一片幹旱的沙漠。
“你不用擔心，涉事學生已經被學校開除了。”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拂過她的麵頰，“好好休息吧，這幾天由我來照顧你。”洛華生轉過頭，望向闌寧晚，不知是否應該完全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她已經很久沒有相信過任何一個人了。洛華生泛著寒光的眼難得流露出一絲溫情，卻又被突然出現的，原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抹去。
“老師你的衣服有點歪。”洛華生伸手整了整闌寧晚的衣服，從紐扣上悄悄拿下來一個東西。“你想喝點水嗎？或是吃點東西？”“喝點水吧。”
望著他走出房門的身影，洛華生緊緊攥住了那個小東西，並死死咬住下唇——那是一個微型竊聽器。
可能他本人並不知道，洛華生自我安慰道。
但學校內的人已經盯上她了。
接下來的一周裏洛華生一直都在醫院裏度過，但這對於她來說一點也不無聊。凡是經曆過洛華生所經曆之事的人，都會珍惜生活之中一點一滴的美好。
她發現闌老師做的飯很好吃，尤其是他做的粥類。洛華生原本就有胃病，吃一點涼的就會絞痛，以至於養成了燙食癖。而闌寧晚的粥卻很暖和，讓她享受粥進入口中溫暖到胃的感覺。
“小心燙嘴……”闌寧晚幾乎每天都會重複這句話。但是少女依舊冒著被燙傷的風險，連吹一下都不吹地將粥送入口中。闌寧晚原本以為她是迫不及待想要嚐嚐他的粥。
於是有一天，闌寧晚特意將粥晾涼一些再放入保溫桶中。但是當他看到洛華生喝到粥時味如嚼蠟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麽。
“你很喜歡吃燙的東西？”
“癖好。之前差點燙傷食道。”少女輕描淡寫地說道。
“有沒有到醫院檢查過……”
“有胃病。”她之前沒日沒夜地泡在實驗室裏，每天基本上隻吃一餐，有的時候來不及吃東西就隨便吃點餅幹，喝點冰水，以至於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時光中，在作息規律，三餐正常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早已出現了問題。
現在的孩子都這樣嗎？為了讀書自己的身體都不顧？闌寧晚望著洛華生淡然的表情，不禁想到。
“以後我多做一些養胃的吃食，學習再努力，身體也很重要。”
趁闌寧晚出去的時候，洛華生撫摸著頸部的繃帶——那是她絕不可告人的秘密，思索著她究竟要不要信任他……
年級組長也來醫院看過她一次，但是，被他強行握手之後，總覺得左手有一些不舒服……
她的心裏也一直有一個問題想要問闌寧晚，但她覺得時機還不夠成熟……
“在想什麽呢？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闌寧晚這次帶的是海鮮粥。
“沒事。聽說過幾周學校有一個化學實驗操作類的比賽？”洛華生從化學老師那裏得來的消息，看起來化學老師很想讓她參加這個比賽呢。
“是的，兩周以後有一個比賽，是考驗學生實驗操作的規範與否，實驗產物是否創新的一個比賽。你想要參加嗎？我幫你直接到年級報名。”不用想，這孩子肯定是第一名，闌寧晚想。
“好的，謝謝老師。”是時候來試探一下他們了。
“天啊，你看！她就是那個瘋傳的‘上化學課睡覺，但隻要一睜眼便是老師講錯了’的轉校生！”
“什麽？！這麽厲害？！”
“是啊，是啊！你們快看她的靈資石！”
“是最高階的靈資石！上麵已經有金色的暗紋了！”
洛華生穿著她熟悉的實驗服，站在了她久別的實驗操作台上。她已經想好了要做怎樣的實驗。年級組長默默地站到洛華生的身旁，他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閃過一絲寒光。
她看了看桌上的藥品，發現自己原先上報的藥品被換掉了，而現在的藥品，是製作那個不完美物質的必備藥品。洛華生知道這表明這什麽，但她依然決定製作它，隻不過是換一種方式。
對於她即將製得的物質已經再熟悉不過，洛華生就是因為這不完美的物質而落到這種地步。她不會再犯這種錯誤——因為自己的操作失誤導致兩種藥品的順序顛倒，從而間接殺死了那麽多無辜的生命。洛華生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也絕對不會讓想利用她的組織有可乘之機。
“各位，請開始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年級組長溫和地說道，但這種語氣在洛華生聽來卻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隨著實驗的進行，洛華生感到陣陣的無力。“同學，怎麽了有一些不舒服嗎？”年級組長走上前來，強行扶了一下她的左手。“謝謝……我沒事……”
“快看那個轉校生！她的實驗還沒有結束！隻剩她一個人了！”
“是啊！怎麽還沒結束？好複雜的樣子啊！”
洛華生終於結束了實驗，她摘下手套，突然向前一傾，倒了下去。恍惚之中，她看見了左手上突然出現的淡紅色紋案，感覺年級組長扶住了她，並聽到“這位同學一定是太累了，我將她帶到醫務室休息一下。”之類的話。
終於讓她等到了，終於出現了……
洛華生醒來後，正如她所預料的一樣，她的眼睛被蒙上了，雙手雙腳被繩子死死捆住。“你們想幹什麽就直說吧。”洛華生費力地讓身子坐起來，“沒有必要這麽做。”
“我們想幹什麽您不是也知道嗎？我們手上的藥品很少，您今天做出來的也正在做小鼠實驗。您是受過苦的人，隻要我們合作，公司會為您提供終身的研究資助金！”是年級組長的聲音。
“果然是你。之前安排我住到闌寧晚家，安排他到醫院照顧我，並在他的衣服上放上監聽器的人也是你吧。”
“不錯，不過我們也的確為您的智商所折服……”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來的嘍囉打斷了話語。
“老板，實驗結果出來了，不但沒有致死，反而還……”
“什麽？明明……”洛華生清楚的聽到他疾步走過來的聲音，“說！你是怎麽做到的？！”老板一隻手死死地揪住洛華生的衣領，另一隻手用手槍抵住她的頭。
“用你給我的藥品，你不是就想讓我做這件事嗎。”洛華生用她波瀾不驚的語調說道。
老板鬆開洛華生的衣領，“哼，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洛教授真不愧是業界最頂級的高手。”重重地將她推倒在地，“不過，我們是不會介意的，畢竟是我請您來我們公司合作，我們合作之後的時間多的是呢，您日後慢慢告訴我們也行。”
“我沒有說過和你們合作。”洛華生艱難地支撐起身體來。
“我們很清楚，請洛教授放心，我們會有辦法請您和我們合作的。”老板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地加重了“請”字的讀音。
洛華生聽見他們咥咥索索的聽不清說了些什麽，隻覺得被兩壯漢架起來，兩手被固定到了什麽地方。“洛教授，還請您和我們合作。”
“嘶——”炙熱的鐵片印在洛華生的背上，是一個“囚”字。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唇邊早已泛白；蒼白的臉上不斷滴著冷汗；雙手緊攥著，上麵青筋暴起；她努力保持清醒，為的是不讓他們所利用。
“洛教授，不用擔心，我們可不會這麽粗俗地對待您的，隻不過是為了我們的合作共贏給您做個標誌。”說著，便向洛華生潑了一桶冰水。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是不會和你們合作的。”她的嘴唇已經被咬出血，混合著冰水浸染在白色的實驗服上；她艱難的，但清醒的說道，“反正你們怎麽做都不會得到的，倒不如直接殺了我。”
“洛教授，您這麽想死嗎？可惜了，我們還真的不能成全您，我們倒是可以讓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們兄弟可好長時間沒有開過葷了。”洛華生被從架子上摘了下來，雙手又被綁了起來，重重地扔到地上。老板走了過來，將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取了下來，捏起洛華生的臉說道：“臉蛋兒還挺精致，就是可惜嘴唇被咬破了。”
洛華生冰藍色的眸子中流露出一絲絕望，但她毫不畏懼，因為她早已下定決心迎接死亡了——不管以何種方式。
“刺啦——”洛華生的衣服被撕開，露出鎖骨和白嫩嫩的胸脯，黑色的內衣。“洛教授，你脖子上的繃帶真是色情，不過，繃帶下隱藏的秘密才是最羞恥的東西吧……”教授一邊慢慢的在洛華生的耳邊低語，他的手一邊沿著她的脖子慢慢向下撫摸，去解開，脫下所有多餘的衣服。
洛華生閉上眼睛，任人擺布。
她早已離開這個世界，又怎麽會在乎這些。
“碰——”窗上的木條被擊開，“嘩啦啦——”玻璃碎了一地。一個人影跳了進來。
“放開她，你這條醜蛇！”是闌寧晚！洛華生慢慢的睜開雙眼，緊皺著眉頭望向闌寧晚。
“原來是你啊，英雄救美我可看多了。但小爺我今天不想陪你玩兒。洛教授，我們後會有期。”老板摸了摸洛華生的頭，瞪了一眼闌寧晚，跑到暗處竟消失不見了，連同行的一群人也隨之消失了。
他好像真的打不過闌寧晚……
洛華生心想。
“沒事吧？”
“我沒事。不過，你為什麽要來救我呢。”少女居然露出了一副遺憾的表情，好像對於闌寧晚來救她絲毫不感恩。
闌寧晚抱起洛華生，過程中突然摸到了後背上的烙印以及背部凹凸不平的各種傷痕，身體如觸電一樣一怔。
“其實，我也能猜到你會來救我……”少女的臉已經蒼白的像紙一樣了。
“是嗎？”
“因為老師應該不是人類，應該可以看到我們看不見的東西，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洛華生停了停，見他沒有製止，便繼續說下去，“年級主任也不是人類，白羽中學裏的人類……據我觀察，應該隻有百分之十。並且據我推測，非人類在學校裏應該是禁止使用法力的，所以我左手上的標記應該是在醫院就被印上了，不過在校內用法力弄暈我也會被開除，就像上次我被打時一樣，對吧。”
洛華生說了這麽多，但她一點也不期待著驗證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確。畢竟這應該是他們的秘密，是否迴答也是闌寧晚的自由。洛華生在他的懷中竟然莫名安心，竟溫暖的想讓人睡覺。她微微閉上眼睛，頭靠在闌寧晚身上。
她在恍惚中，好像已經到家了。
“你猜的一點也沒錯。”闌寧晚把她放到床上，取了一些繃帶和藥品給她包紮。他並不驚訝於洛華生的聰明，而是驚訝於她的洞察能力。
“脖子上麵的繃帶已經開了，我給你換一個吧。”此時的洛華生已經在半夢半醒之間，根本不在意闌寧晚說了些什麽。闌寧晚取下了繃帶，看到了脖子上一圈細細的條形碼——這是人類世界特級罪犯服刑後留下的印記。
“你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呢？”闌寧晚呢喃道。他想起了那人最後離開時說到的“洛教授”……
洛華生醒了，是在闌寧晚的房間裏，身上的傷口被仔細的清理過了，被血浸染的白色實驗服已經被換成了一件幹淨的睡衣，聞起來香噴噴的。她走出房間，發現闌寧晚在熬粥。
“醒了？”
“嗯，很久沒有睡這麽好了。”
“吃點東西吧。”闌寧晚將粥盛好並端到桌子上，揮手示意洛華生到他那邊去。
洛華生麵無表情的吃著碗裏的粥，但怎麽也無法掩蓋微紅的眼角以及快要滴下的淚滴。闌寧晚看著洛華生被自己咬破的嘴唇，望著小碗裏剛剛做好的冒著熱氣的粥一點一點消失，不禁皺了眉。
“不疼嗎？剛做好的粥，小心燙。”
“疼。燙。”她隻迴答了兩個字，但聲音已經哽咽得令人不放心。
“如果你現在不停下來，我以後都不會給你做飯了。”
少女的動作停了下來，乖乖的把碗放迴桌麵，低下頭，聳著肩，雙手放在腿上，像一個犯了錯事的孩子。
要不要把所有的事情坦白？洛華生在不斷糾結著。其實闌寧晚如果真的想要害她，那麽這個時候自己的屍骨可能早已不知所蹤；但是他如果是故意的呢？故意試探她？然後套出真相再加害於自己？
洛華生抬起眼瞥了一眼闌寧晚——他正用那如大海般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海水中倒映的自己是多麽狼狽。她已經很累了，不想再糾於心計，哪怕自己再次落入圖謀不軌之人的手中，也無所謂了。
隻是……隻是不要讓那些書落入他們的手中——那些封皮上沒有一個字的書，是她至今研究生涯的心血，裏麵寫了很多不同種類的新型藥品，雖然不包括那些組織想要的藥品——她已經死死記在了腦海中，但這些藥品依舊很危險。
但是闌寧晚真的很關心自己，在他身邊，洛華生從來沒有這麽安心過。
也罷，哪怕告訴他一點眾所周知的情況，隻要不是那麽重要的事……洛華生想到闌寧晚那雙眸子流露出來的正在擔心自己的神情，心裏又有一絲難過……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會如實告訴你。”
洛華生開口說道，“我原本是白羽生物醫藥研究所所長，因為比較嚴格，而且會定期與其他研究所進行學術交流，所以他們給我起了個綽號——洛教授。
我的身體也是那個時候弄壞的，我沒日沒夜的泡在實驗室裏，每天隻吃一頓飯或者吃一點餅幹，喝一點冰水。我也是到後來才發現有的燙食癖。
幾年前，我們和白羽公司合作研發新型抗癌藥物，由於那個公司謀求利息，以致我們看似完成的藥物還未進行實驗便流入市場，致使服用藥物的人都死去了。也包括我的父母。
於是我們被牽連入獄。在監獄中，我度過了生不如死的一年。出來後，你也看到了，像他那樣的黑惡組織想要利用我的藥品以次充好殘害更多的生命。於是我來到了白羽中學尋求庇護，原本以為這裏很安全，沒想到……很抱歉把你牽連進去了。”
闌寧晚也很是吃驚，他沒有想到洛華生會相信他——畢竟飽受殘害的人是很難相信別人的。他突然又想到之前洛華生的猜測，不知道她在半夢半醒間有沒有聽見。
是時候正麵答複她了。
“沒事。不過既然你這麽坦誠，我也便告訴你一些我的事情——正如你猜的那樣，我也不是人類，我的真身是青龍。還有……”闌寧晚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耳尖微紅，“你這麽喜歡我做的飯，我以後會每天都做給你吃的。”
少女抬起布滿淚痕的臉蛋兒，瞪大雙眼望向闌寧晚，又忽然微微一笑，說道：“這算是‘包養’我嗎？”
嘴上是這麽說，但洛華生感覺到了一種很奇怪的氣氛。不過倒也沒有在意太多，畢竟有人做飯還是很好的。
闌寧晚應該不會害她。洛華生的心微微放鬆下來，但是依舊擔心著那個“年級組長”會不會再迴來。
一學期很快就過去了，學校在放假前期組織同學去遊玩放鬆，可以選擇去海邊或者登山。洛華生選擇去海邊，她長這麽大還沒有看過海，由於工作原因也一直沒有時間出去。當然，也是因為闌寧晚選擇去海邊，有他在身邊的話，洛華生就會覺得無比的安心。
“去海邊的話，不帶上泳衣嗎？還有，隻有這麽幾件衣服真的夠嗎？防曬霜呢？還有……”闌寧晚在幫洛華生收拾行李——她帶的東西太少了，隻有一兩件衣服，還有一本書，一支筆，總共隻放在了一個小包裏。闌寧晚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提出幫她收拾。
“……我……”洛華生在旁邊尷尬的站著，“長這麽大……沒出去旅遊過……開會也是很快就迴來了……”她也不知道應該準備什麽。
“要不要去你家拿點兒東西？”
“算了吧，你說的我什麽都沒有，不如出去買。”洛華生的家，在一年前她被判入獄期間，就被某個組織翻了個底兒朝天，所有的東西基本上都不見了，也倒是洛華生有備無患，提前凍結了自己的信用卡，以及家裏根本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
“走吧。”闌寧晚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不過他也心甘情願照顧洛華生，誰讓他自己喜歡眼前這個因為尷尬而搓手的小姑娘呢？
到了商場，闌寧晚帶著洛華生到各個女裝店看衣服。洛華生很久沒有見過這麽多各色新潮的衣服了，她看著自己身上黑色的高領無袖連衣裙，外麵散發著各種化學試劑的味道的白色實驗服，覺得自己有點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同時也覺得好笑。
坐了一年牢還想不脫離時代？
闌寧晚看著洛華生選中的衣服基本上都是高領的，長度剛好可以遮住脖子上那一圈條形碼。
他不由得微微歎了一口氣，“其實你可以係一條絲帶，完全沒有必要嚴格的隻挑選高領。”闌寧晚遞給洛華生一條天藍色的一字肩高腰連衣裙，在裙邊印著鏤空的白色小花。
“……好……”洛華生是不會拒絕好感度很高的人有用的建議的，再說，那條連衣裙真的很好看。
洛華生接過裙子，兩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了一起。指尖傳來的溫度使闌寧晚的耳尖頓時紅了許多，明明喜歡但是卻止於了唇齒之間。而洛華生望著闌寧晚出了神：
可能他的表現便是喜歡，自己的心也在悸動著。可能這就是喜歡？她從來沒有體會過“喜歡”，“愛”這之類的感情。她的生命裏似乎突然多了一絲光亮，溫暖著她的心。
洛華生冰藍色的眸子微微顫動了一下。
第二天，洛華生開始了她的第一次旅行。
她第一次到海邊，第一次穿著高領複古分體泳衣，踩在形狀各異的鵝卵石上被疼出眼淚，以至於那一段路都是闌寧晚攙著她才走完的；第一次踩在鬆軟的沙子上，被浪花輕輕拂過，卷攜著小沙粒和小海藻浮在她的腳麵上，冰涼的海水讓她打了個寒顫；第一次進入比自己的身高還要深的海水中，洛華生抱住闌寧晚的脖子，倒也沒有太用力，因為她知道闌寧晚抱緊了她的腰，在水下托住了自己，讓洛華生絕對安全。
在這裏，她灰白的生命裏終於有了一絲色彩，洛華生望向遠方的海天一線，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她竟與自己的實驗室分別幾年了；忽而又覺得時間太慢，她經曆了那麽多，到現在，自己快要三十歲了才遇到他……
洛華生乖乖的待在他的懷裏，絲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闌寧晚也是第一次在海水中感受到溫暖，他觸碰著洛華生的身體，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此時的境況讓他不由得紅了耳尖。也突然想到這裏離自己的龍宮不太遠，想要帶著少女見見自己的親人。
“你想來深海看看嗎？”闌寧晚向懷裏的少女說道，“晚上我帶你去看看。”
“好啊，我很期待。”洛華生第一次這麽放鬆，她已經完全信任闌寧晚了，隻差把那句話說出口。
他們迴到岸上，看著太陽一點一點貼近海平麵，天空被染成了橘紅色，點綴著幾朵白雲；海麵波光粼粼，跳躍著金黃色的餘暉。洛華生的心，也隨著波光跳動著，眸中的堅冰，似乎快要被身旁的人融化成柔水。
“走吧。”直到最後一絲光亮全部消失，闌寧晚站起來變迴了半龍半人的狀態——他深褐色的龍角上墜著藍色的水晶，黑色俏著藍色的短發變成了快要及地的長發，身上穿著白色祥雲直裾袍，外搭淺藍色大氅，腰間別著一塊龍狀環形玉佩。走起來修長的，介於龍爪和人類的腳之間的腳若隱若現。
“不用太緊張，抱住我就可以了。”說罷，闌寧晚將洛華生抱了起來。“好。”洛華生望著闌寧晚的模樣，相信了世間或許真的有神的存在。
她原本是什麽都不相信的，隻相信科學，但是科學卻總是指引著她去相信除了人類還有其他近似於人類的種族或者世界存在。洛華生身邊的人經常在說什麽信仰，但在她受到牢獄之災時，她已經不相信了，因為這種“神”不過是一種精神上的慰藉。
而現在，她真的相信了。
闌寧晚慢慢走入水中，洛華生驚奇的發現身上的衣服居然沒有濕，並且，她也可以在水下自由的唿吸。她摟住闌寧晚的脖子，縮在他的懷裏，感受著他的心跳，享受著這深海中的寧靜。
“龍王大人，您終於迴來了！這位是……”一條女性鮫人遊了過來，悄悄地問道。
“快去通知巧娘吧，說來了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好的。”鮫人輕笑道，龍王大人終於把未婚妻帶迴龍宮來了，這個好消息一定要告訴巧娘，她想。
越來越多的海洋生物圍繞在闌寧晚的身邊，好奇的看著新來的客人，並且不斷詢問著二人如此親近，是否已經確定了關係，繼而又說到了什麽時候談婚論嫁。洛華生的臉頓時紅了，她將臉埋進兩胳膊之間的空隙中，小心翼翼地聽著闌寧晚的迴複。
“你們別多想啦，還沒有到這種進度。”
“小水母，你還沒到這個階段，先不要想這個問題了。”
“我會好好考慮的，一定會給她答複。”
“小晚你可終於迴來啦！急死我了！夏紫茵在龍宮等了你三天三夜了，說是你不迴來她就不走！”隻見一個微胖的女人從龍宮與水隔絕的結界中衝了出來，遊到了闌寧晚的身邊。
“巧娘，照顧好這位客人，我去去就來。”闌寧晚的神色突然嚴肅起來，眉頭緊皺，將洛華生托付於巧娘後消失在深海。
“真是不好意思，小晚他現在有非常棘手的事情需要解決，晚一些會來找我們的。”巧娘慢慢的扶著洛華生在深海裏遊覽，“我叫巧娘，是我看著小晚從小長到大的。小姑娘，小晚看起來很喜歡你呢！誒呦！我們家小晚第一次帶著人類女孩子來龍宮呢！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說沒準我終於盼到未來的準王後迴來了，真是我的榮幸！”巧娘軟軟的手撫摸著洛華生的臉蛋。
洛華生這才注意到這位微胖的婦女的臉蛋很是漂亮，尤其是微翹的嘴唇，配上紅色的唇彩，有如有時在傍晚時分可以看到的火燒雲一樣美麗。巧娘的話讓她漲紅了臉：“不不不，我們還沒有到那種關係，隻是朋友而已。”
“好好好，是我判斷失誤了，小姑娘別太介意了！”巧娘嗔笑道，這種場麵她見多了，嘴上說著，但臉上已經紅撲撲的了，怎麽能不讓人感歎青春的美好呢？
“巧娘，我多問一句，那個夏紫茵……她是什麽人？”究竟是什麽人能讓闌寧晚這麽緊張……
“哎呀，小姑娘，這個我也不好說，我隻能說是小晚的上司的妹妹……她可喜歡我家小晚了，但是我家小晚可對她一點兒意思也沒有，姑娘你放心，我們家小晚絕對是個癡情的好孩子！”
“嗯……”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絕不是她一個弱小的人類所能及的……洛華生眉頭微皺，又如雲煙馬上散了去。她什麽沒見過，死都已經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恐懼了，一個女人又有什麽呢？
“小姑娘，我們馬上就要到龍宮大殿前了，小晚在等你。誒呦，那不是夏紫茵嗎？她怎麽也在這裏？”巧娘驚愕地向殿前一個粉色頭發的姑娘指過去，洛華生仔細一看，竟發現那人竟然有著和自己相似的麵容，隻不過她的眼睛更加細長，下麵有幾個淚滴狀的印記，一雙充滿怒意的深粉色眸子盯著她，使她不寒而栗。
她們穿過結界，隻見夏紫茵突然露出驚恐的神情，一雙桃花眼瞪大了望著她，嘴巴微張，像是過於吃驚而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但這表情隻在她臉上浮現了一下，而後瞬間消失不見。
“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龍宮未來的王後。”闌寧晚走上前來死死的摟住洛華生，將她完全埋進自己的懷裏，“您請迴吧。”
“好啊！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個普通人類！我還以為是怎樣厲害的狐狸精呢！”夏紫茵現在恨得咬牙切齒，同時也驚訝於這個少女長得如此像自己的姐姐。她不甘地跑出結界，消失在黑暗中。
她一定會再迴來的。
洛華生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擁抱中，腦海裏不斷迴放著闌寧晚剛才的話，完全沒有聽見夏紫茵的話。她瞪大了雙眼，輕輕的聞著他身上的香味，感受著闌寧晚的體溫，不禁也抱住了他，將自己的頭埋進闌寧晚的胸前。
世間再無第二人能給她如此溫暖。
一會兒，隻覺得一雙手將自己的臉輕輕托起，洛華生望著那人藍色眸子中倒映的自己，臉一紅，快速逃開了。但突然又覺不穩，在搖晃之中又撞進闌寧晚的胸膛。
可是，自己明明是個罪人，為什麽會值得被喜歡呢？
洛華生突然從美好的愛戀中驚醒過來，才發覺她已經很久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是闌寧晚帶給她的安全感讓她忘記了她的過去，還有……
闌寧晚是尊貴的龍王啊……自己隻是一個凡人……多麽卑微……即使能在一起也不能長久相伴，比起人類的壽命在龍麵前又是那麽的短……想到這些，她更加害怕，但是闌寧晚似乎禁錮著她不讓她逃脫。
“你知道嗎？龍族隻有真龍才擁有聆聽的力量，可以聽見特定的人，內心的聲音…”闌寧晚抱著洛華生呢喃道，“隻不過看他願不願意使用了。”
“那……”
“你知道那天我為什麽知道你有危險嗎？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告訴你關於我的事情嗎？還有，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你嗎？
其實，你的心裏早已經給自己答案了。‘就像偶然聽見的故事裏那樣，所謂的一見鍾情’就算你其實根本都不相信這些，但是卻又無法摒棄這些美好的幻想。
你總是在想自己是一個罪人，那好吧，我就告訴你，你就是個罪人，偷走我的心的罪人。
你覺得自己卑賤，可你有沒有想過，在你踏入白羽中學校門的那一刻，你注定是最不平凡的那一個。
你在等著什麽，我都清楚，現在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我也在等著你的迴複。”
闌寧晚把一切都告訴了洛華生，他如釋重負，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
“我……”洛華生不知道怎麽迴複他，“我隻願做一條rna……”她知道闌寧晚聽不懂，但這是她現在能說出口的最完美的“情話”了。
洛華生掙脫開，低下頭紅著臉，拚命躲開他的視線。闌寧晚“聽”到了那後半句話：“一生隻願擁有特別的u。”他托起洛華生的臉，看著她通紅的臉蛋兒和冰藍色，在微微顫抖的眸子，又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一生隻願擁有特別的u。”
闌寧晚輕輕吻了一下洛華生的嘴唇，他知道這是少女人生中的一個新的開始，“我也是，隻願擁有最特別的你。”
洛華生的眼淚不住地掉了下來，她內心最深處的防線被攻破了，她死死地咬住嘴唇，萬千話語凝在心頭，止在嘴邊。闌寧晚輕輕地用手抹去她的淚珠，但卻像決堤的水一樣劃過他的掌心。
“為什麽我們沒有早點相見，這樣我也許不會經曆那些事情……也許我不會被判入獄……也許我不會遭受非人的折磨……也許我的背後和脖子上不會留下恥辱的傷疤和標記……為什麽我們沒有早些相見……不要離開我了，好嗎？你是我在這世上的唯一了……”
闌寧晚凝視著洛華生，靜靜地“聽著”她內心的聲音，不禁緊皺眉頭。
“我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
巧娘在一旁開心地笑著，手裏拿著早已準備好的手鐲，“小晚。”巧娘將手鐲遞給他，便滿意的離開了。
“花生，把這個戴上。”闌寧晚將一隻銀製手鐲交給洛華生，隻見精細的花紋間鑲嵌著與闌寧晚的龍角上相同的藍色水晶，“這是用冥界的漓銀而做，鑲嵌龍宮特有的離殤晶，可以用來標記靈魂。這是我之前吩咐巧娘做的，因為……”
少年臉一紅，細細的摩挲著鐲子上的花紋，“因為這樣，我就不會一不小心在這塵世中失去你。”他親自為洛華生帶上手鐲，“有了這手鐲，我就可以在六界找到你，保護你，生生世世，不離不棄。”闌寧晚緊緊抱住洛華生，輕撫著她身上的疤痕。
“我等你。”
闌寧晚安排洛華生歇息後，來到巧娘的工作室。
“巧娘……你……”闌寧晚有事相求於她，但是又不好開口。
“誒呀，小晚，巧娘知道你想說什麽，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我做了這麽多年衣裳了，看一眼就能知道那孩子的尺寸。”巧娘笑了笑，取下龍宮中最好的絲綢和歐根紗。闌寧晚的臉頓時紅了，“巧娘……”
他想為這個人類少女辦一場最盛大的婚禮，但同時又不想讓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