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藏著魔法裝備的墓穴,到傳奇法師的傳承,伊妮德很容易便猜到了謠言發展的全過程。


    眾所周知,在艾萊盆地這方圓幾百裏的土地上,千百年來屹立於此的隻有一個紫丁香家族。而紫丁香家族又擁有一支流傳至今的強大的魔像軍團。


    曆史一旦久遠,很多細節便模糊不清,於是,關於魔像軍團的來曆,便產生了各種各樣的猜測。


    要製造魔像,要製造一整個軍團的魔像,那當然需要一個強大的施法者才行,而魔像軍團是為諾布爾家族服務的,那麽那位施法者自然也就是諾布爾家族的人。


    這樣合情合理的推測,再加上那個時代流行的喪葬風俗,和冒險者發現的藏滿魔法裝備的墓穴,於是這一切就被串聯了起來……然後,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越傳越廣。


    然而伊妮德知道,其實一切並不是像人們想象的那樣。


    那位製造魔像的法師,也不是傳奇法師——他最後倒在了晉級傳奇的路上。而他的魔法塔,則孤零零地留在了無盡山脈的溪穀之中,直到幾百年後,才迎來了一位新的主人。


    當伊妮德帶著艾麗找到那座魔法塔時,已經是一名不錯的法師了。


    她也曾為得到了一位強**師的遺產而興奮不已,但直到她在塔中的臥室裏看到了那位法師的筆記,才明白那位法師留下的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麽。


    為了探尋世界的秘密,找到那個如今也在困擾著小幼女的……真相,那位法師在最後強行使用了星界投射(astral-proje),這個九環法術能將施法者的星界自我投射到星界位麵,他的**軀體則留在了主物質位麵,處於一種假死的狀態。


    然後,他就真的死了。


    記錄影像的魔法裝置傳迴了那位法師的最後一幕:他的星界身軀,在短短的一瞬間內如同沙子般崩解分裂,事先施放在身上的各種防禦法術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幾毫秒的時間內,他整個人便消失在了那一片無盡深邃的黑暗虛空中。


    在小女孩的位麵知識裏,星界位於主物質位麵和外層位麵之間,從主物質位麵到外層位麵需要通過星界位麵。


    這個世界與外層位麵早已失去聯係,那麽星界呢?在古老書籍的記載中,星界既是位麵間的通道,也是死掉的神明永眠的地方,如果找到星界的所在,是不是就能弄明白當初那場“大崩裂”的真相?


    那個法師這樣做了,而他留在法師塔裏的骸骨,則證明了結果。


    伊妮德想,其實那位法師大概早就有這樣的預感了吧,所以,他才留下了筆記並製造了能夠傳迴信息、影像的魔法裝置。


    這個世界,如同牢籠一般,隻有站在傳奇邊緣的強者才能感受到那道無形的枷鎖。那位前輩,不管不顧地打破了枷鎖,用生命向後來者證明了——此路不通。


    如今,前人的名字已經遺失在滿是塵土的曆史中,但奧術的道路上,後來的繼承者永遠不會斷絕。


    所以,傳奇法師的傳承?即使真的有這樣的東西,那也不會是什麽從天上掉下來的,可以不勞而獲的東西。伊妮德至今記得,科迪法師宣布自己沒有“魔法天賦”時的失望,也不會忘記,自己第一次成功地施展出一發冰凍射線時的興奮。


    在自己並不算太長的生命裏,自己將一切的一切,都投入到了無盡的魔法研究事業中,但眼前這些被財富和力量迷昏了眼的冒險者們,卻永遠不會看到這一點。


    伊妮德有些憤怒,又有些悲傷。


    她想著這些,便不由得有些怔怔出神。


    威廉-拜利則對麵前小女孩的反應感到有些奇怪。為什麽先是冷笑,似乎對謠言很不屑的樣子,然後又發起呆來?


    威廉輕咳了兩聲,將伊妮德的思緒拉迴了眼前。


    伊妮德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看來你對這個消息並不感興趣。”威廉顯得有些訕訕,他從懷中拿出了一件東西。


    那條項鏈……那條神器級別的項鏈。


    銀毛幼女有些惱怒地看著他,這個大叔到底想做什麽,這條項鏈到底有什麽秘密?


    “關於這條項鏈,其實有一個故事,小姐您想聽嗎?”威廉說道,他的目光渙散,似乎酒意有些上湧。


    時間還早,伊妮德覺得,聽聽也無妨,自己現在最缺乏的,不就是信息嗎?


    威廉拿起巨大的酒杯,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下去:“是的,故事,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小女孩兒都喜歡浪漫的愛情故事,不是嗎?”


    伊妮德皺起了眉頭,她不想和酒鬼說話。


    “小女孩不應該皺著眉頭,微笑才適合你。”果然因為酒精的關係,這家夥的言辭似乎越來越放肆了。


    不過威廉沒有在意,他似乎已經忘記了麵前幼女的身份,就像麵對一個聽故事的鄰家小女孩一樣,他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從前,在高高的城堡裏,住著一位公主,她的肌膚像雪一樣白,她的容貌像仙女一樣美麗,她的歌聲像百靈鳥一樣清脆,整個王國都在傳頌她的美麗。”


    “於是,在她15歲的生日晚會上,異國的王子,外地的貴族,天才的法師,許許多多的青年才俊都慕名而來,希望能夠摘取這顆王國最美麗的明珠。”


    一個爛俗的故事開頭,伊妮德在心裏評價道。


    “但是公主並不開心,‘為什麽我要嫁給這些見都沒有見過的人呢?’她這麽想著,然後,在她哥哥的幫助下,她逃出了城堡……”


    這個哥哥還真是有夠不負責任……這到底是在幫妹妹,還是在害妹妹啊?伊妮德在內心吐槽道。


    “城堡裏的人們很快就發現公主失蹤了,於是,所有人都被驚動了起來,國王甚至下達了這樣一個命令:誰能把公主帶迴來,他就誰把公主嫁給誰。”


    “哦?總算變得有點意思了?那麽接下來,一定是某位平民,或者騎士,總之,是原本身份配不上公主的人,找到了公主,並且把她送了迴去,對吧?”伊妮德感興趣的說道,“當然,最關鍵的一點是,那個人必須很英俊,故事裏不都是這樣的嘛……”


    威廉摸了摸下巴:“嗯,關於英俊這一點,我倒是不反對,但是要說到國王的命令……你真的以為他會把公主隨隨便便地嫁給一個平民嗎?”


    “你注意到了嗎?國王的命令是:誰能把公主‘帶’迴來,他就誰把公主嫁給誰。也就是說,不管找到公主的是誰,但最後有能力把公主帶到國王麵前的,必然還是前麵提到的那三種人。”


    這樣啊,還真是個狡猾的國王呢。因為在各種利益麵前無法抉擇,所以幹脆用一場特別的測試來挑出最合適的人選嗎?這樣想來,之前哥哥把公主放出去,說不定也是國王的意思呢。


    看著小女孩的表情,威廉歎息了一聲:“是的,隻有那位公主,那位可憐的公主,渾然不知自己在眾人眼中,其實已經成為了春獵上的那特意放出去的小鹿,那最為美味誘人,獵取後能夠得到最多獎賞的獵物。”


    “但既然是一個故事,那麽最後找到公主的,當然還是一位平民,而且是一位年輕英俊的吟遊詩人……”


    “你不會想要告訴我,那位‘英俊’的吟遊詩人就是你吧?”伊妮德不禁側目,大叔,還真沒看出來啊,“然後呢,大叔你避過了那些人的搜捕,巧妙地帶著公主出現在了國王麵前?”


    “不,當然不是那樣。那時候,城堡裏的人還沒有發現公主的失蹤呢,或者是國王還不想那麽快地把消息放出去,總之,公主離開了城堡,一開始,她就像出籠的小鳥一般,非常快樂地在王都的大街上逛著,但是很快,夜幕降臨,又冷又餓的公主才發現,離開了城堡,一個人在外,即使是生存都如此困難。”


    這故事還真是現實呢……那位國王也太厲害了,這種方法,一下子就能打消了女兒不切實際的幻想呢。異世界的王室,也是蠻精通挫折教育的嘛……


    “然後,走著走著,公主來到了一個有著漂亮噴泉的廣場。那位年輕的吟遊詩人此時正在廣場上表演,隨著夜幕降臨,人群散去,詩人也準備收攤了,但是他很快注意到了那位一直坐在噴泉池邊,聽著他演奏的美麗公主。”


    “我倒是覺得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公主實在是很奇怪吧!”小女孩忍不住吐槽道。


    “嗬嗬,是呢,為什麽隻有那位吟遊詩人注意到了呢?”威廉帶著一臉懷念的微笑,“也許,那就是命運吧。”


    ……別隨隨便便就把問題推給命運啊,伊妮德可不喜歡這樣,作為法師,她馬上就想到了一係列可能造成這種現象的法術。


    似乎沉浸在迴憶之中,好一會兒威廉才迴過神來,繼續說道:“公主做出了一輩子中最勇敢的決定,結果就這樣平平常常的被人找到,送迴去,那也就不成為一個故事了。”


    “所以最後,吟遊詩人收留了公主,將她帶迴了自己住的旅店……”


    “然後一起度過了一個旖旎的夜晚?”伊妮德滿懷惡意地說道。


    “咳!”威廉被嗆到了,他猛烈地咳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無奈道,“你這孩子,到底誰教你的這些……”


    威廉的語氣讓銀毛不禁挑了挑眉,不過最終她還是沒有說什麽。


    “當然沒有發生那種事情,老威廉我可一直是個正直的人,我讓公主睡在了床上,自己則到旅館外麵的花園裏,彈了一晚上的琴……”


    已經直接用我來代替故事的吟遊詩人了嗎?難道真的是他青年時的經曆?那麽,是哪一個國家的公主呢?北地國家眾多,常年亂戰,讓伊妮德一時間也找不到頭緒。


    “然後,第二天,我們在王都裏遊玩了一整天……”


    威廉的語速變得緩慢下來,伊妮德知道,這一句話,其實才是整個故事中最最充滿迴憶的一部分,但是他並沒有細說。


    那段迴憶,是屬於他和公主兩人的珍寶。


    已經到了故事的最後,而看威廉的表情,這個故事大概並沒有一個幸福美滿的結局。


    “……在傍晚的時候,國王的人,也終於找到了公主,他們將公主帶了迴去了,而這條項鏈,就是公主最後留給我的紀念品。”


    威廉將最後的結局說完,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


    伊妮德並不認為最後的發展會像威廉說的那麽簡單,不過也不重要了,果然是一個充滿“人間真實”的故事呢。


    “不過,既然是這樣,為什麽你想要把這條項鏈送給我呢?”小女孩不禁發出了疑問。


    威廉笑了笑:“因為我已經老了,這條項鏈留在我身邊,除了惹起更多的迴憶別無他用,但是它確實是一條非常珍貴非常美麗的項鏈,正適合像您這樣的可愛的小女孩……如果平時再多露出一些可愛的表情就好了。”


    雖然有一點點被調侃的感覺,但伊妮德還是感覺到了大叔那發自內心的善意。


    麵對這種純粹的善意,不管立場如何,伊妮德覺得自己有必要道謝。


    於是,她站了起來,麵對這位皺紋早已爬上眼角,年輕不再的吟遊詩人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條項鏈對你那麽重要,我還是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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