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滿一醒過來時,就看見麵前有一張嘴巴。


    這嘴還是個男人的嘴,總之不是姑娘家的櫻桃小口。


    此刻這人的嘴微微漏了一線縫隙,一丁點晶瑩又透白的口水似落……非落著。


    花小滿驚得一瞬間向後翻了個身,又猛的一側迴頭,這樣拉遠了距離,發現這是殷天問,他頭墊在自己床邊上睡著了!


    等等,他為甚麽會在自己床邊上?


    欸,他是在地上的吧。


    想著花小滿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衣裳甚麽都還好好穿著,於是悄悄起了身,抻頭看了眼。


    就見殷天問雙腿都跪在床上,兩條長胳膊也拖在地上,就腦袋架在床邊,睡的滿嘴流哈喇子,都快流到床邊上了。


    於是花小滿想也沒想的,一伸手,一點他額頭,將他直直的往後推。


    殷天問尋思著門外那奇葩的陣還是啥玩兒的他一時半會搞不定,想迴屋繼續睡覺睡等花小滿醒來兼帶混吃等死。


    可她又占在床上,於是就隻好委屈自己趴在地上了。


    此刻得了這要跟他下腰一樣的麻痛陣陣傳來時他就忍不住醒了,這麽一醒發現自己還真跟跪在地上要往後下腰似的,忙啊啊的鬼嚎起來——別開玩笑了,他又不是個姑娘家,沒那麽軟的身段好嗎!


    花小滿也被他嚇了一跳,心說怎麽了突然就鬼叫起來了,又聽他喊得著實痛苦,忍不住又單手撐在床邊,單手伸上前想迴拉他。


    拉是拉住了,差點被他也給反拉下去,好在及時禦起靈力將他給扯迴來了。


    也是得了花小滿這麽一扯,殷天問才忙籲了一口氣,順帶站起身狂蹦蹦跳跳起來——身上血脈可別不通了的說!


    直到跟耍猴戲一樣的運動熱身完了,殷天問這才意識到花小滿已經醒了,不過……咋沒聲呢。


    這麽一迴頭就發現花小滿有點愣,呆呆的。


    殷天問去戳她,「噯,你這咋了這是,那個……要是還清醒的話,我們去外頭看看那陣還是啥玩兒的吧,破了它,要闖出去啊。」


    「破不了。」花小滿呆呆的應。


    殷天問瞧她這反應不對,忍不住又伸手去扯她頭發,「咋了,這麽垂頭喪氣的?」


    「我怎麽跟你一間屋子呀……」說著就又委屈的低下了頭。


    「噯媽,」殷天問忙又一直身子,心說……我特麽也好想委屈的問問啊,可是你跟我都沒做過甚麽這就沒事啦,誰知道昨夜誰喝大誰走錯房……呃。這麽想也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為甚麽現在感受到林山凡和諦鈴的氣息也是在一起的?而且,還和他倆分開了?不應該大家睡在一起來個……咳。


    想著又突然躥到走廊上,殷天問試著隔空、隔著這陣還是結界的東西和林山凡他們聯係上。


    感應到鬼術是放出去了,且沒被反彈也沒被吸納,卻不知就是怎麽,沒得迴應——要麽是他倆沒醒,要麽就是中途出了些其他的事情阻斷他們聯係。


    正當殷天問著急,尋思著是林山凡這小子故意不聯係還是咋的,就聽見花小滿的聲音自屋裏頭傳來,「你別白費力氣了。」


    聲音聽著跟剛才說破不了一樣沮喪。


    殷天問又進了屋,衝她狂挑眉頭,「你是不是知道點啥。」


    「昨夜酒裏頭該是叫老秦下了藥的,我本不該著道,結果最後那湯叫你搶去喝了。當時迷迷糊糊的,自己第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殷天問一愣,心說,這幾個意思?


    花小滿一邊將衣裳又整了整,一邊跳下床來,顛顛的往外頭跑,心下卻在道:


    如果是老秦把殷天問扔到了自己眼下所睡的這間屋子,她迴頭一定要找老秦算賬!


    眼見著她不理自己,殷天問忍不住跟出去伸手拉她,「話說明白了呀,你倆想聯手對付我們仨啊?」


    「甚麽對付不對付的,」說著又掐指一算,感應到諦鈴姐姐他們還在,這才放心道,「估計是老秦有甚麽事不想讓我們插手吧。」


    「那我要是非插不可呢?」


    「你閑的?」


    殷天問皺眉,口頭上不說,心下卻在道:


    你才閑的!你把束魂令交給了他,誰知道他究竟要拿去做甚麽?而且當時在那個山洞裏,秦修的舉止就不大對。反正給他的感覺就是怪,有一大堆心事似的,而且這心事還不知是好是壞。


    現今這束魂鎖還將你我拴在一起,那令牌交在你手裏我還能放點心,可一放到那狡猾的大狐狸手裏頭,殷天問總覺得自己立時危險起來了。


    比他二哥殷祁現下說不定就在哪裏悄悄暗藏潛伏著還可怕。


    花小滿見他不說話了,為了讓他進一步死心,認真道,「老秦要是不想讓我們插手,那我們就真的隻會等到他將一切事情都處理好了之後,才能從這裏解脫。所以你也不要指望林山凡和諦鈴姐姐他們醒過來了能幫你或者怎樣,沒用的。我還是昨夜……興許現在已經不是昨夜了,興許現在外頭就是另一個黑夜了。我也是因曾沾過幾口那湯藥才能醒的如此之快,他們連碰都沒碰過,就不要指望了。」


    殷天問懶得再跟她這麽自暴自棄的講話,又重新站在了走廊上,左右四顧著。


    再度觀量了周圍一眼,這完全相同段數的廊柱,這完全相同的迴旋結構,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什麽來,可又硬要強迫自己去看去想,於是殷天問輕聲打趣來緩解心情道,「花小滿,你好像很喜歡那個秦修噢?」


    「嗯?他是我師兄,十分照顧我,我當然喜歡他。」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師兄,其實很多地方言行舉止都很不得當,也很奇怪啊?」


    「甚麽?」


    「我覺得他不是甚麽好東西。」


    花小滿皺眉,嘟著嘴迴應他道,「他是不是好東西用不著你來評價!」


    殷天問點頭,「也是,所以看在你這麽缺心眼護著他的份兒上,我尋思著,他那湯裏不止是有解藥,那碗湯估計也就是個*湯。」


    花小滿也懶得再跟他強,此刻也站到了這走廊上,向這四方打量了一眼,心下撥浪鼓猛搖著:這陣該是秦修設下的罷?


    她其實先前也都是猜罷了,就像是在山洞那裏,秦修不想叫她看見甚麽,往往不會跟她說,隻會直接行動,要麽直接被奪去耳目靈識,要麽就是暫時被麻痹感官,起先是覺得挺生氣,還和他反抗過。


    被他很冷靜的反駁抗議無效就阻了迴來,到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


    所以才會在殷天問說出這裏就我們四個人還在,獨獨秦修找不見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秦修去做些不想叫她、叫他們知道的事了。


    可轉念又想著,是甚麽事才叫秦修選擇這樣的方式阻止他們呢?


    會很兇險嗎?


    這樣想著又忍不住蠢蠢欲動的想和殷天問一起試著拆拆這陣,闖出去找到秦修。


    殷天問瞧見她臉上幾番變化,此刻更是說些甚麽風涼話的煽動她,「我看啊,那秦修其實沒怎麽把你當人看的,就要你事事都聽他的,他卻不告訴你這是要做甚麽怎麽用,出門了去辦甚麽事也不向你交代。由著你一個人這時候擔心受怕。」


    「我告訴你,這話說好聽了叫替你考慮為你著想,說不好聽了啊,就是不負責。他一個人把事都全攬了,其實也是下意識的把我們都清掃出去了。」


    又怪道,「嘖,前些天還說了自此之後他秦草地會是我日天和幹山的好兄弟,如今來看,怕是就騙取個信任。」


    「老秦才不是那樣的人,他是不屑於和你們一起玩。哼。」


    「好好好,他不是這樣的人。」殷天問又試著往旁側的幾個拐折處走了走,一走過之後發現仍舊能看見眼前的花小滿,隻不過自己好像已經站在另一個房間的迴廊上了,貌似到了對麵的迴樓上。


    隻不過略微稍退一步,花小滿又立即出現在自己麵前幾步遠的地方。


    花小滿不知道殷天問在這走走退退的做甚麽,也蠻是好奇。


    殷天問又走退了幾步,見著花小滿瞪大了眼傻呆呆看著他的這副模樣也好玩,然後又尋思著,秦修這麽做可能也是想保護她,讓她啥都不知道,那麽秦修又想掩蓋甚麽呢?他莫非要做甚麽很兇險的事?將來一旦捅破簍子很危險,所以才要以這樣一種看似下流也委實不高明的手段來對付他自己的師妹?


    那麽……除了束魂塔的事,再沒甚麽大事是發生在他倆之間的吧?


    一瞬間福至心靈,殷天問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個契機,又不太肯定,於是小心翼翼的問出口,「花小滿,你能不能十分真誠的再告訴哥一遍,那束魂塔究竟咋塌的?」


    咋塌的?我踹的啊!


    知道這個解釋殷天問不信,花小滿也就不願再提。


    卻聽殷天問又在那邊自言自語分析著,「是不是秦修鼓搗你去弄壞的啊?」


    「甚麽?」


    「沒,我就尋思著,這秦修確實有點意思。生靈塗炭這種活兒他不沾手,可能搞點亂做點壞事還需得要假手他人。現下把我們關在這又不知作何解釋。反正我是不會聽他的話,你要是願意呆你呆在這兒。我再將這周邊轉轉。」


    花小滿著急,「噯,你明明轉不出去的。」


    「那我也先得轉了才知道我轉不出去啊!」殷天問氣極,隻向她揮了揮手,又跟她說了句,「別動啊!一會還得靠你指引我迴來呢。」


    說完掉頭就跑。


    這不帶歇氣的跑上跑下了好幾層,拐的殷天問自己都快暈乎了,好在有束魂鎖,實在他找不迴來花小滿也能把他給拉迴去,所以也就任由自己一口氣跑出了很遠。


    其中不乏感應一下林山凡他們的位置,說來好笑,一會左一會右,甚至有的時候好似就在自己頭上那層樓似的,鬼知道這個陣究竟怎麽分布的,沒規律極了。


    正當他衝進這房間,拿著茶盞拚命往房梁上砸,希望能借此吵醒感應源頭處的林山凡和諦鈴時,就又驚覺自己脖子上一痛,接著不得不往旁側移了幾步。


    爾後又似乎是被大力扯了扯。


    不解花小滿這是在做甚麽,但肯定不會惡劣到無緣無故扯自己吧,於是殷天問又隻好喘了幾口氣算作平複心情,繼續再往迴跑。


    往迴趕的時候就比較懵逼了,覺得自己當初是照著這條路跑下來的,可是位置又好似越來越遠,再這麽一感應,無論是跟花小滿還是林山凡都遠了。


    ——呐,要麽是花小滿動了,要麽就是自己確實跑偏了。


    又想著:她該不會是和秦修一夥的吧?偽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實際幫著秦修扣留他們於此?


    於是也扯了扯自己脖頸上的束魂鎖,過了會兒,又有點了反應。殷天問又猛的大力扯了幾把。


    那頭的花小滿也一愣,隨即也開始大力的往迴扯。


    殷天問泄氣,就把自己當條狗似的順著那力道慢慢往迴尋。


    這般拖了能有五個迴廊,好似還上了一層階梯,殷天問終於又重新見著花小滿了。


    看她一張小臉上還緊張兮兮的,於是忍不住嘲笑她道,「咋了啊?是不是哥一走開你沒安全感害怕了……沒事兒,害怕就說啊,哥帶著你一塊運動運動。」


    花小滿沒空搭理他的風涼話,隻小小聲道,「我剛才聽見有人笑了。」


    「啥?」


    花小滿又指了指他們對麵樓上的那層客樓,正對著他們這間屋子的地方,「就是那兒。聲音從那裏傳出來的。」


    這好辦啊,往右手拐過一折就能到花小滿她現在所看見的對麵了——當然,其中肯定也是陣法或者傳送門甚麽的,不然不可能往右拐能去對麵。


    剛才也不是未曾在心下記著這些套路,可是跑著跑著這些套路就不管用了,好似又是新的計算法則,於是殷天問也就放棄了靠著這個違背『規則』來打破這場遊戲。


    想著就要往右拐,拐到對麵去看看是甚麽在鬧妖,殷天問剛折迴身子走了一步,忽然就頓住了,隨即垂下頭來不可置信的看身側的花小滿。


    她一臉嚴肅正經的目視前方,單手卻揪緊了自己衣擺。


    殷天問猛的吸了口氣——臥槽,有點自豪感爆棚這是怎麽迴事,這傻丫頭終於能讓自己保護一次了啊!


    花小滿也有點不好意思,可是剛才那笑聲莫名聽得她渾身發寒,就跟乍在自己耳邊似的,雖說自己不懼邪崇,可是第一次……會被一種聲音就搞得渾身不自在。


    看著殷天問的時候多少能因他是個同伴所以安心些。


    便就這麽打算跟著他一起前去看看,這樣一旦他有個甚麽事,自己還能護好他呢!


    殷天問此刻卻不走了,一臉地痞無賴的模樣,「你抓哥衣角幹嘛,跟哥說,你是不是心裏頭害怕。」


    「害怕個卵。」花小滿哀怨的抬頭斜睨了他一眼,「你走不走?」


    「哥不走咋地!」


    正當他這一句話說完,一句附耳之笑頓響,驚得他一個斜跨步踩出去了,同時渾身頭發絲都快倒豎起來慢慢的轉頭——好像,好像發出笑聲的這個女人就在自己身旁。


    但是身側除了花小滿,甚麽都沒有。


    花小滿臉色也更慘白一分,剛才那笑聲她覺得是自她耳邊傳來,這次她竟然覺得,那笑聲是從殷天問右手邊傳來了。


    而自己站在他的左手邊。


    也就是說,莫非真的有甚麽邪崇隱遁在殷天問身側?


    這麽想著,花小滿身上不由得又寒一重。


    還不及再扯了扯已經僵硬了的殷天問身子,讓他趕緊走,不然離開這間屋子也行,就覺肋下忽然一熱,胸前又接著一暖——同他的胸膛貼上了。


    花小滿眨眨眼,發現自己和殷天問同高了——噢,被他勒在懷裏了。


    殷天問也眨眨眼,「姑娘你辟邪知道不。」


    說著將她往自己懷裏狠狠一按。


    「辟你妹!姑奶奶辟邪第一個先辟了你!」


    「別鬧。哥心肝兒顫呢現在。」


    殷天問單支胳膊又將花小滿重新夾在肋下,好似這樣也得了點安全感,隨即才有勇氣,轉了轉身子,做好了一轉頭看見甚麽鮮血淋漓披頭散發的女人。


    可是原地轉了好幾圈,周邊甚麽都沒有。


    「要不,去找找?」


    花小滿也不鬧騰了,單手按在自己腰側的桃木劍上,點點頭。


    ——她也是這麽想的,對於處在暗中那些個臭不要臉喜歡故弄玄虛的邪崇,她向來都更喜歡主動進攻。


    殷天問也正是此意,此刻得了她的允許,更是放開了膽子,鬼霧隱約立現著,夾雜著一身狂暴之氣就瘋狂的向這迴廊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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