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的事便簡單了許多。


    那唐顫轉修仙途再成功得道飛仙後,已是睿淵和白箴婚宴剛消的那時候了。


    不多不少,三百整的年輪漫過。


    殿前輪迴台前觀望了一番前塵舊事,一件件一樁樁的算著功過,爾後按其領了官職,便鎮守一方去了。


    無非就那麽一小會兒的路程,唐顫千算萬算都不曾料到——殿門一邁,過個南天門也無非眨眼,卻偏偏能教白箴瞧見。


    你說,這路是得有多窄,緣分是得有多惱人。


    當然了,他本身也是連算都沒算。


    他要是提前算算,算到能有再遇故人這一說,多半是會選條別路再走的。


    畢竟……你瞧嘛,正正經經按著命譜來的,她不已經嫁給睿淵了嗎?那,那自己何苦再來此地呢,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還想飛升上來護著她做甚麽。


    又沒有出了差池。


    其實唐顫不知,白箴之所以會嫁給睿淵,便是因他替她擺平了許多難熬之事。


    『隱卦』到底還是應了征兆,唐顫麵上看不出來,又是新近上來的新仙官,自然也無從知曉原先曾發生過甚麽。


    這事,還得從白箴瘋瘋癲癲尋他那時候說起。


    雖然當日得了一個衣著光鮮,似乎法力也高強的神君說是能替自己尋這個神棍,可白箴還是不遺餘力的自己尋著。


    南海仙使柏鶴被她的毅力打動,也自知妖類升仙上來若沒人罩著,多半是要吃虧的,她見著這姑娘伶俐,長得也漂亮,便有意向天帝討來了她,收歸於自己麾下。


    對的,是麾下。


    她南海仙使可不是每天閑著沒事幹來養魚澆花的。鎮守南海邊境,護衛天界安康,這都是她分內的職責,若論她的戰績,同睿淵那是有過之無不及。


    說來也巧,睿淵其實早就有意想把白箴弄到自己身邊來,隻是一是不相識,二來男女有別,他一開口就同天帝說些這種話,不小心叫旁的人聽去,又怕其他仙君笑話,故而隻打算先替她尋著她要找的那個神棍,尋著了,便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叫她來謝謝自己。


    拿甚麽謝自己呢?


    不如便來跟了我吧。


    自己的霜月居建了那麽久了,一直空置著,甚至多半自己領兵在外寧肯住在外邊的時候多,覺得……沒甚麽必要迴自己家去住的。


    現下,他忽然覺得,那房子是為誰置辦的了。


    小算盤打的是挺好,可他沒想到他剛替她尋了兩天那叫唐顫的神棍在哪兒,消息不及匯總一下便聽得瓊洲仙霧那裏兵情又急。


    正因瓊洲那裏常年仙霧繚繞,能驅散霧氣者本就寥寥,偶有下界邪崇作祟,更易借那裏的地形躲藏。


    ——不是仙兵打不過,是被偷襲的死傷太多。


    不值當。


    十分不值當。


    而最擅長用此地形作戰,甚至連這仙霧抑或邪崇之氣繚繞糾纏到一起去的霧境都不懼的,那還非他睿淵不可。


    他麾下最得力的一名大將——同時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卜風。


    正是這一任的『風神』,操控風之能力,猶如細雨潤萬物,最是不著痕跡。


    他的風術是能見縫插針、化如遊龍纏身又不教人發現得了的。


    因此睿淵當時領了命便去揪了卜風急衝衝率兵往瓊洲那裏趕。


    等著他平亂迴來時,就傻了眼,這白箴竟然也跟著柏鶴上其他的戰場去了。


    這柏鶴說來同睿淵有點淵源,他倆本是同門出,當初師父教了兩個路子——一路專擅攻殺,一路專擅治愈。


    他和柏鶴是想都沒想就去選擇修了攻殺之途的。


    這對睿淵來說是正常,可對柏鶴一個女仙來說,擠在他們那一堆『殘暴之徒』裏,就委實不太正常了。


    萬綠從中一點『紅』說的也是她這種。


    當時因他倆成績都最為出眾,還有好多人開過他們的玩笑。


    隻不過柏鶴到底還是個女孩兒家的心思,早早的嫁了人,自此後流言蜚語也就漸少了。


    聽說她的夫君也是個某處的仙官來著,比他們還大了幾輩。


    那時候大師姐柏鶴的威名早已大震四方了,也無須她嫁的那個仙君來提攜她。


    睿淵當時還是他們師父跟前最為得意的二弟子。


    等著睿淵徹徹底底出師之後,不知怎麽,那個仙君的名號已經甚少聽到了,現如今,要不是知道他這個柏鶴師姐,他壓根也不怎麽記得還有那樣一個仙君的。


    既然有了同門情誼在先,二人又是攜手共築仙界太平,平日見著了都有許多話說,這次迴來,更是不急,隻靜待他們也凱旋再敘舊事,順道就能瞧見白箴了,還不用找理由,挺好。


    中途有幾日天帝無聊,還拿了睿淵打趣,「這仙界眾多仙子,就沒一個入得了睿卿家的眼裏頭去?你也不小了,該有個家了。」


    睿淵隻抿嘴輕笑,微微弓腰,一臉謙恭溫良的聽訓表情。


    彼時卜風就站在他對麵,瞧著他這副狗樣子,忍不住在心裏頭默默嘲諷他,「裝,你便可勁裝。這天庭裏但凡是中意你的姑娘,大多都是被你這副假象迷了眼的。」


    玄武戎裝,披甲掛胄,天生一副好神力又一身好武藝,人卻長得如溫良公子一般,說話也和和氣氣,看似對誰的求助都來者不拒,怎生不討人喜歡?


    嘁,假象罷了。


    實際上就也是個懶蟲,不過礙著麵子問題,才會答應幫東忙西。多半時候還都是叫他去替他處理的。


    沒辦法麽,他是主帥,他就一副將,怎敢不聽令。


    不過睿淵確實有作戰頭腦,他們軍隊裏一般不用那運籌帷幄決策千裏外的那位了,他睿淵一個人就文武全擔了。


    真若論起來,這人確實是有本事,本事還不小。正是因此,卜風才覺得,那仙界一幹仙子,能同睿淵一搏實力相當的,便隻剩下柏鶴女仙一位,其他的……擺著好看就是了,娶迴來多半是沒甚麽用的。


    故而睿淵是清醒的。


    卜風也一直支持他單身,倒不是自己也沒討著媳婦,所以也不希望他這個好兄弟先他一步討得了媳婦這個問題,而就是因為,他身邊也有些朋友其實地位實力都不差,但是娶了個女仙迴來,費心費力自己養著不說,還要操心。


    他尋思不過來這事,或者他心思單純的隻是想找誰一起玩罷了,覺得那種一起玩還要他來操心的,玩都玩不下去,故而覺得他們那群仙——那群早早成了親的仙者都十分愚蠢。於是睿淵那雙眼還能擦亮,能不被一群『*』天天在眼前亂晃而就迷了雙眼的心思,表示十分的讚許。


    當然了,這都是之前的想法。


    自從睿淵這一趟迴來後,卜風覺得睿淵也十分愚笨了。


    他說,「我要成親。」


    卜風噴了一大口酒,「和誰?柏鶴仙使?」


    「她麾下的一名小仙。」


    「誰?」


    「名喚白箴。」


    「誰?!」


    「白箴。」


    「……哦。」


    「你認識?這麽吃驚?」


    「就是我不認識!才這麽吃驚!」卜風暗搓搓的搓手,「那個……很厲害嗎?同你一樣厲害?」


    睿淵眸中清光爍了兩爍,爾後露齒一笑,「不敢保。」


    卜風一瞬間眼睛也亮了起來,聽這話兒,話裏頭有話啊,難道是個以後會很厲害的仙麽?


    嘿嘿,這小子甚麽時候這麽厲害了,目光能放這麽長遠啊!


    等著卜風真隨睿淵瞧見了這位仙,心中又是一歎——原來睿淵覺得她厲害,隻因為她是從妖途升上來的而已。


    這,這就厲害了……無語,當真無語。


    這也算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迴來罩著。


    卜風本是想勸勸睿淵,讓他有點頭腦,是吃錯藥了麽,還一見鍾情呢,哪來那麽多一見鍾情啊。


    可看著睿淵瞧白箴那目光就跟他從前身邊的友人一樣,故而卜風索性連開口都懶得開,自顧自去玩他自己的了。


    白箴剛到柏鶴麾下的時候,起先還很是拘束,後來慢慢就玩開了,加上柏鶴這裏的仙都挺好,對她也挺好,所以那些『不公平對待』,她還真是沒受到。


    包括平日一旦有他路神仙欺負她了,柏鶴手下的、就算是沒見過的仙也一定會站出來為她出頭。


    「我柏鶴仙使座下的人,也是爾等宵小隨意教訓的?」


    那日她無非是剛隨大部隊巡戰迴來,瞧見有條仙河蠻澈,又正值口渴,便忍不住上前去捧了幾口。


    不巧掌管那條河溪的仙君十分看不慣她這種下界愚昧之物,尤其是還妄圖篡改命輪沾著成仙福氣的。


    於是當即便卷出一條明溪河龍來,直衝衝的便向白箴襲去。


    白箴不慌不忙的解下腰間『青鯉』,隨手往裏頭一丟,就又淡定的去捧第三口水。


    那青鯉曾得唐顫指點,白箴又得唐顫叫的幾招控製這瑞獸的法子,那瑞獸更是悟性奇高,短短小幾百年,幾乎比白箴這個主子都厲害了。


    此刻隻忽然鼓漲了身子,小嘴一張,眨眼便將那明溪化作的龍物吸納入腹,爾後又變迴當初小小一條,圍著白箴捧溪的手繞來繞去,還不時用尾巴拍拍她的手背。


    那仙君得此一敗自覺顏麵大掃,更是惱火,索性卷掀了整條河溪向他們全部人砸去。


    連白箴都是一愣,完全沒想到這仙君如此小心眼便算了,怒火大動之後還要傷及無辜。


    於是也不管情麵問題,暗中一操控『青鯉』,活生生凍住了這滔天洪怒。


    想他這仙君法力無邊,如今卻被一個小兵、還是一個下界升上來的小兵給製止了,哪能忍得下這口氣?


    這時隨行領頭的那位終於是瞧出此景不對,忙匆匆來道了歉,將白箴往後一拉,「收了你這東西,趕緊的迴柏鶴仙那兒去。」


    白箴當時還被他語氣所惱。


    這大哥平日裏待她挺好,今遭卻要為外人兇起自己了。


    難過歸難過,可聽話卻是她另一個優點,隻好召迴了自己青鯉,先行獨往柏鶴的主殿趕了。


    等著兩三天後,大部隊基本都三五成群的迴來了,也沒見著這位大哥。


    白箴覺著不對,左右一番打聽,才知那天她迴來時,那位領頭的大哥便在她身上暗下了一個隱身術,就是為防那個仙君路上還硬要找她麻煩。


    確實,那仙君瞧著自己找不到她,就隻好找他的麻煩了,便將那柏鶴座下的仙兵頭領扣在那河溪邊兒上了。


    想將人要迴去?


    可以,叫你們主子將她座下那隻不聽話的臭妖物交出來即可。


    柏鶴仙使聽了之後隻冷聲一笑。


    爾後不率一兵,孤身一人全身戎裝的到了那仙君門口,隻輕輕道了一句話:


    「我柏某人旁的不敢說,就是喜歡護短,本座的人,對的也是對的,錯的還是對的。我高興,你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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