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問敏銳的察覺到那丁點異常後就開始對其猛追不舍,可沒想繞著密林轉了幾遭後他就覺的更不得勁了——怎麽會是……總覺得是那隻惡鬼在故意躲避自己呢?


    也不能說躲避,有點像是故意帶著自己繞圈玩。


    還有,莫非真是因為這惡鬼前世不知是人還是甚麽其他玩兒的,現下剛死不久,於是轉成惡鬼不久後就來這裏偷了令牌——正如林山凡當時沒能一擊得手,花小滿又覺得自己是在和空氣交手,隻因現下它轉成惡鬼的時間還太少,鬼氣不易被人察覺,所以才趁機撿了個簍子?


    可又有甚麽鬼會知道,令牌在花小滿手裏呢?


    恰巧?


    不會真這麽巧吧?莫非是殷祁安排的?


    殷天問此刻也不追著前頭那隻惡鬼猛跑了,隻更加專注的隱起自己,外加不時的分心關注著前麵動向。


    又靜默了不到半柱香時間,前頭那隻惡鬼也一直飄飄蕩蕩的晃悠,完全遵循了——你停我也停的躲貓貓原則。


    不多不少,就特麽偏偏給你一個追不到又跟不丟的『恰好』距離。


    殷天問鬱悶,正當他細細尋思著這事,且越想越覺得不對時,就聽得周邊貌似有好幾個無形結界突然都被炸開了,爾後林子盡頭一陣清光猛現,異動掀天!


    甚麽情況!這林子裏頭到底有多少妖孽!


    就當殷天問怕前頭那隻惡鬼趁著這躁動聲響躲過自己的追蹤逃走了,還未及快速緊跟上去,就被前麵林子裏一震一震搞得參天大樹都紛紛倒地的場景給震懵了。


    直到——先前被花小滿收進去的那隻巨大的熊精還是啥精的玩意兒又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身似鐵盾,目似噴火,遠望而觀就他媽知道不是好惹的主!


    可眼下更令殷天問覺得牙疼的就是——這玩意兒,怎麽出來的?束魂令現在是不是已經沒用了,關進去的東西,還能再放出來?這不要血命了嗎!這他娘得收妖收到啥時候!


    隻不過眼下斷不是想這個問題答案的時候了,而是……他已經被發現了。


    ——太他媽氣人了,明明那隻惡鬼離它更近,可自己氣場比那隻惡鬼更強一些,倒是讓自己被暴露出來首當其衝了。


    一邊躲著那怪物猛刺過來的爪子,殷天問一邊在心下確定了判斷——那隻惡鬼就是剛死不久的!鬼知道它有甚麽怨恨沒化的開,但是一上來就能轉成這麽厲害的惡鬼種類,倒也少見!想必上輩子也是做過不少孽,不然不能死的那麽恨那麽不甘心!


    這隻惡鬼既然能察覺出自己的位置,雖然不敢跟自己正麵交鋒,而是選擇很有頭腦的一直在躲著自己,而且,還真能讓躲得了自己!怕是不簡單,就算交了手估計也不好對付。


    眼下又被這從束魂塔裏出來的妖物拖住了步伐,殷天問脫身不得,便隻能眼睜睜瞧見那惡鬼被一團隱約的霧氣擁著,從自己眼皮子底下輕巧的溜走了。


    越想越氣,殷天問猛抬一腳踹在了這妖物的脖子上——這好像是它渾身上下唯一還能柔軟點的地方了,接著他便又奮力往空裏一躍,借著出眾的夜視能力才發現,那隻惡鬼竟然是往原路走的——迴去幹嗎?送死?花小滿林山凡諦鈴他們都聚在一起,就該是在原路上,它該不會是去找他們的吧?


    還沒想明白那隻惡鬼走的那方向到底是要幹嘛,就覺身下又有一團猛烈的火光襲來,殷天問倒抽口涼氣往旁側閃躲開來——要死,這東西皮糙肉厚的,打起來倒震的自己爪子麻,可偏偏又逃不開它的視線!


    還擔心那邊的情況,殷天問想了下,瞧見這東西眼睛雖遠看是要噴火的模樣,但實際還是一雙金瞳,術法放出來時亦有金光璀璨,估計就是仙佛家的東西,也許不定就是這裏的看門狗,自己誤打誤撞闖進人家的地盤了所以它才那麽盡心盡力的趕盡殺絕,於是想到說不定還有這種可能,殷天問猛的躥迴了地上,現出了原型,同時十分瀟灑且正人君子的抬起一隻手掌豎於自己身前,一隻手負在身後,兩腳跟靠攏,立了一個完完全全仙君範兒的丁字步,爾後溫聲朗道了句——「兄台且慢!」


    「現今世人如此浮躁,大多數人都遵循能動手就別吵吵的原則,但是我有點不一樣的看法,我也不是一個好戰好殺之人。兄台二話不說上來就對我發動攻擊,在下處於自保才迴應,可眼瞧著咱們之間哪怕大戰三百迴合恐怕也是分不了勝負,故而我便想問問兄台,緣何上來便對我下此毒手。」


    那怪物目光原本還是盯在空裏的,似乎是不間歇的揮出火球想把那隻黑霧藏起的鬼給燒下來,這般聽了聲音才不解的低頭,瞧見他了,也聽到了這番話。


    殷天問也不知這妖物能不能聽懂他說的究竟是個甚麽意思,但眼瞧著它現在停了手那就該是一個好的開始,於是一邊緩慢的收迴了豎於身前的手掌,一邊裝模作樣的慢籲了一句,「你看,我就覺得這個世界該是充滿愛與和平的。有了甚麽不愉快的事情,我們做甚麽非要吵吵呢?難道就不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砍對方幾刀嗎!」


    這話音未落身形已無,幾乎連一個眨眼的時間都不到,再看到殷天問這隻鬼時,才發現他單隻利爪早已刺穿那妖物的喉嚨,彼時他也是雙目俱作紅瞳!


    還未及另一隻手按上它那碩大的頭顱將其狠狠扭掉,好死不死的身後偏響起一聲佛號。


    殷天問低聲咆哮了一句,十分不爽的迴頭——這他娘,還好不是上次涮自己玩那禿瓢,不然連他腦袋一起擰了!


    「施主,這隻兇獸癡塋本是貧僧所養,可否看在貧僧的麵子上,給它留一條活路?」


    留留留,怎麽不留,我他娘還是隻戰鬼呢,這周邊的結界又有你們的菩提之境——果然看門狗嗎!


    這麽想著殷天問猛的深唿吸幾下,略微平複了點心態,這才一邊頂著還有點泛紅的血瞳一邊將自己的爪子□□,一躍而出戰圈,又猛吸了兩口清心的空氣,這才啞聲道,「我也有不對,本以為它是惡意攻擊我,看來還是我這種東西不小心擅入了這清淨地,搞得它以為我是外來威脅者了。」


    那僧人又默念了一句佛號,爾後手中金光微現,似十多條鎏金絲帶一般如蛇蜿蜒,纏繞而去附住了那妖物傷口。


    隻不過到底還是被殷天問剛才那重創所致,命是堪堪保住了,隻不過化作了小小的一坨,完全便成了一隻小團子一樣的『兇獸』。


    殷天問瞧著好笑,湊過去戳它小小的腦袋——剛才那麽大個兒真是嚇死爹了。


    那小怪物好像是被氣的不行了,此刻還瞧得這把他打成了這般模樣的人上前來欺負它,竟然學人一樣『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隻不過哭了幾句又沒了氣兒,一下子軟軟的趴在了地上。


    嚇得殷天問又趕忙直起身子來猛擺手——這可不是我幹的,我剛才真的隻是戳一下試試現在的堅硬程度罷了,真沒怎麽使力氣。


    那僧人看到殷天問的表情又是無奈一搖頭,「沒事,它隻是累了,不是死了。」


    殷天問也尷尬的撓了撓頭,又想起花小滿之前說的關於佛家人不亂摻和三界事,但是能給他們提供一些幫助,於是覺得自己也該是能問他個問題的……那甚麽,佛家人……應該不是瞧不起鬼族這種見不得光的東西吧。


    可是問啥好呢,他有好多問題想問啊……


    不對!


    「你,你怎麽瞧見它被我打的快死了才出來呢?」


    莫非佛家人真的是六根清淨啊!自己養的東西都是差點被別人直接破魂了才出來救一救,要不就眼睜睜瞧著自己養的東西被人打的半死?


    我去!這叫甚麽主人嗎!


    還不對,這東西既然先前能被收到束魂塔裏,那就證明它不是好東西啊!不是好東西怎麽還會成為佛家人的……


    「說來慚愧,貧僧之前眼瞧這兇獸途經此地傷人,但奈何法力低下收服不了它,便隻好將其一直困於此地,本是想天天念誦佛經感念……」


    殷天問一愣,隨即一拍大腿,「臥槽你耍我?!你們這些禿瓢就沒一個好東西的!」


    那僧人臉上也浮起些許愧色,「少,少俠不也英勇的很嗎……既然正好降服了這妖物……我也正好就可以收歸於座下了……貧僧發誓,該物將來絕不對再犯任何錯誤,必定一心皈依我佛……」


    「你給我趁早收了你那套!」


    殷天問不屑,也該著自己倒黴,原來忙活了半天卻給他人作嫁衣,這僧人是故意讓自己差點打死它才現身的,就是為了這東西被打迴原形那時間能被他盡早收了去!


    眼下想想就煩,這還真是誤打誤撞了,卻因此丟了他本來要跟的那個惡鬼,這不因小失大嗎!煩死了!迴去要是見著花小滿問起,他再怎麽迴答?這麽想著便更煩!眼中一陣紅一陣黑的浪潮一直不間歇的掀湧。


    那僧人似乎是瞧著殷天問火氣又大,自己也不太好意思,略一沉吟,這又緩聲道,「但是我可以告訴施主一個……」


    「得得得你們佛家人真是有理了,自詡甚麽出家人耳根清淨不過問世事,還他娘的偏偏火並了仙家拿三十三層天和佛光鎮壓著涼城,不想讓我們戰鬼惡鬼出來,結果你們他媽的自己倒好收服不了東西還得靠我們替你們收了它,我就問問你們要臉不要!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們雖然不問世事但是能迴答我一個問題,幫我解脫困境?那成吧我就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們要臉不要?就這一個,你答!摸著良心答!」


    「我隻想告訴施主,你剛才追查的那惡鬼……貧僧倒是有些頭緒。」


    殷天問眨眼,想了想花小滿剛才好像還很難過的有點含淚花的粉粉又圓圓的眼瞳,壓下點火氣——算了吧,眼下還是正事要緊,「啥頭緒?」


    「貧僧這裏有一法器,名喚『溯魂』……可糾探前世的一些恩怨。」


    「哦,我明白那東西。」殷天問點點頭,隨即吹鼻子瞪眼,「這就是你的頭緒?」


    「貧僧可以將它借給你……」


    「那還不拿來!」


    那僧人似乎也是十分打怵靠近殷天問,可眼下也不得不靠近,於是隻好一邊走一邊在自己身前畫了一個佛咒,爾後約莫著還有三四步的距離就停了,這才從空中一晃手,金光漸隱漸顯隨其手勢晃動,浮出了一個……大約有點像月餅一樣的小巧玲瓏的圓形盤。


    殷天問也不去嚇唬他了,隻看到他遞過來了,才接過。


    接到手裏了顛來倒去的看了陣子那白玉一般的小圓盤,又猛的嗷了他一嗓子,「給我幹嗎?!我又不會用!」


    「……」那僧者臉上又浮現出一點為難之色,可是看到地下這隻可憐兮兮但是自己一直想收服了很久的小怪物,此刻還是先將其籠在金光裏藏穩妥在袖子裏,這才直起了身子,倒覺得自己不幫忙也不對,可是幫了忙,又勢必要丟他們佛家的臉。


    再轉念一想,算了,佛家修行,便不該就是用大慈悲大胸懷去渡人渡己嗎?那叫別人笑笑又有何不可?


    這麽想著便同殷天問低語了一段口訣。


    殷天問默念了一遍記住了,這時又繼續挑眉頭,「你還有啥沒告訴我的,一並說完了它!」


    「那隻惡鬼……其實前身是隻妖靈。」


    殷天問撅下巴,示意他繼續。


    「我曾經有一師弟,名喚『渡遠』,他同那妖靈,後來有了段孽緣。」


    殷天問冷笑,「所以他倆攜手私奔了?」


    「倒也說不上是……這也都是後來才有了孽緣,之前……我師弟本身下凡塵是去收妖的。」


    「然後沒想到叫個妖給收了是吧。」殷天問抽了抽鼻子,一抬手猛的攬過這和尚的肩,一瞬間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不說,還特別和善的拍了拍他,「兄弟我跟你講啊,這夜路走多了呢難免撞鬼,陰溝裏翻船也都是有可能的事,所以你不要這麽一臉惋惜。他道行不夠就不夠唄,搭進去就搭進去了唄……沒啥丟人的。真的。感情這檔子事啊就是看對眼了就直接天雷勾地火了。」


    「要是真這麽簡單就好了……」


    「好吧,我不想管它簡不簡單,我特麽隻問你告訴我這些有個卵用!那惡鬼妖靈究竟怎麽迴事,是有意跟著我們還是隻是不小心被我們撞見了,所以大家不打不相識了?」


    殷天問說完了便立馬怔了下,隨即臥槽了句。


    這事……他忽然想明白了。


    這哪裏是不打不相識,這是不打不識相啊!


    那隻妖靈,該不會就是那天在山洞裏那個鷹靈?那個渡遠該不會就是那個和尚?難怪那小白臉當時死死護著那妖靈,殷天問瞧見那和尚被收進束魂塔那一刻還嚇了一跳的,心說怎麽收的是和尚不是那妖靈。


    感情……魔化的是那和尚?


    那妖靈當時詐死?!


    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詐死了?!以為它直接魂飛魄散了,卻沒想到它隻不過是自願去死,然後墮入他們鬼族獲得第二次轉生,妄圖……把她相好救出來?


    臥槽,真受不了了,自古以來人妖都殊途更別提妖和佛了,哪怕鬼和妖這麽近的關係殷天問都覺得不可能呢,那他大哥和溟瓏就是個例外,這種跨越種族的愛情真是……在他眼裏一點也不可歌可泣,純粹就是找打找不愉快的。


    這個世上活著本身已經很累了,愛一個人還不能簡簡單單輕輕鬆鬆,非得隔著萬丈山河窮山惡水的隔空喊話,這不折騰人嗎。


    那七月七牛郎織女才能見一麵在他殷天問眼裏頭也是淨瞎幾吧扯淡。


    感情這事說白了多純粹啊,日久天長的是習慣,那也得日的久了感情才不會淡。


    那還有日久的感情淡了的呢。


    倆人湊一塊兒那是得能互相扶助互相找到樂趣的。


    不要提甚麽小別勝新歡啊距離產生美啊,隔著那麽一條銀河的距離殷天問光替他倆尋思尋思就覺得累呢。


    當然了,他這一局外人也就是在心裏頭想想,那說不定牛郎織女他倆就覺得一年見一麵才是樂趣呢是吧,他也管不著。


    隻不過他不信這一套罷了。


    換做是他他絕對掉頭就找別人了,這事無關於專不專情。


    一輩子等一個人叫專情,對待每一份感情能專注那也叫專情。


    換掉的人掉頭就忘,等不來的人那就不等。


    沒必要給自己找不愉快。


    當然了,這些事也一直都隻是想想罷了,這麽多年光棍一條,他想甩誰他想等誰也都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的。


    想到這兒又幽幽的歎了口氣,心說自個兒想這事的時候咋這門清兒,那按照自己這瀟灑想法,自己何必還在意溟瓏那麽多年呢,這麽多年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既然自己都想得開,怎麽就又放不下呢。


    是啊,放不下。


    你看,道理都能想的清楚卻偏偏逃不過自己的心結,活的還得他媽的這麽賤。


    夠夠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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