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譚佑文肩並肩站在電梯裏。四周的鏡麵鋥亮的發光,映照著玉樹臨風的他和萎靡不振的我。空間裏隻有彼此清淺的氣息交錯,彼此都沒有說話,讓人有一種溫熱而曖昧的窒息。為了避免尷尬,我微微垂眸,避開了他在鏡麵裏略顯灼熱的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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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到了樓層,我竟有種恐慌的錯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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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好幾日不曾迴到這裏,空氣中竟然有一種被灰塵蒙上的滄桑感。輕車熟路的走到門禁前,抬手覆上指紋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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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應聲而開。剛要抬腿進去,一座黑影擋住了視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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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毅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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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驚得後退一步,錯愕的盯著他,半天切換不過來合適的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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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靜的臉,在看到我身後的人後神色一冷,陰沉地先聲奪人:“怎麽?沒錢開房嗎?要帶著男人迴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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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的火,被他的粘酸刻薄騰地點著了。原本還有些驚慌失措,此刻好不容易平靜稍許的心,被他一句話給紮得跳起來。我狠心往前踏了一步,語氣堅定而狠絕:“這話該我問你!你帶著謝媛可滾了我的床單,我為什麽就不能帶人迴自己的房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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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色一抖,料想不到我說話如此狂放,勾唇一笑:“你牛。也不枉我當年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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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眸輕蔑的哼出了聲,對著譚佑文道:“人說偷雞不成蝕把米,我想譚總可是這諺語的典型。哪天我到高校講課,我可得把這當小案例廣為傳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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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的男人輕輕一笑,不卑不亢:“我不明白蕭總在說什麽。我隻知道市場瞬息萬變,能嗅到市場需求趨勢的,才有可能成為王者。而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見得贏了一次就是常勝將軍,技不如人就自己找原因,和別人沒關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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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著倆人的較量格外煩躁,用憎惡的眼光瞪著眼前的男人:“這是我的房子,請你離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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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毅塵並未惱怒,反而玩味一笑,瞥了瞥譚佑文,“我跟她有話要說,你就在外頭等著吧。”話音剛落,我胳膊立馬就被他大手一扯。顧及著肚裏的孩子,我動作有些掣肘遲鈍,被他帶進了玄關。大門在身後應聲關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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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我抵在了牆上,壓住我的雙肩,眸底有種嗜血的戾氣:“我聽說,你拒絕加盟新麵膜項目。怎麽,迫不及待的要投向譚佑文的懷抱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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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頭的火一直在燃燒。他的不可理喻讓我悲憤糟亂。從前這份不可理喻總讓我犯賤的屈從,因為他的霸道是一種寵溺,可此時他的強勢讓我格外的憎惡。明明已經如此殘酷,又何必做出一副酸意正濃的深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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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投向誰,跟你,好像沒什麽關係。你不會還想著那一紙證書吧。你沒有履行義務,有什麽資格行使權利!”我沒有掙紮,就這樣決絕的迎視著他,沒有半點閃躲,因為我知道掙紮無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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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眸子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卻依舊染著狠戾:“所以,你放棄麵膜項目,準備投向譚佑文的千粉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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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微一怔。千粉佳人是mb新購的彩妝品牌,主打潮牌彩妝,目標群體低齡化。剛剛譚佑文無意中有提起過,我並未起意,沒想到卻被蕭毅塵疑神疑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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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時候,他變得這麽敏感多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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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未否認。憑他這副高高在上的霸道,我便毫不示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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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笑著:“我愛代理什麽就代理什麽,你管不著。你不是要報複我嗎?這次,你預備怎麽報?蕭毅塵,你還能像個男人一樣活著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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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咬牙切齒,從牙縫裏擠出這些話的瞬間,曾有恍如雲煙的暢快,可是轉瞬而來的,是一種窒息般的扯痛,有如鑽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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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嘴角僵硬的彎起一抹弧度,眸底有如寒徹骨的堅冰,沒有一絲溫度,也沒有一絲光彩。半晌,壓住我的力道悄悄的變鬆,他視線一轉移,我的眼淚忍不住滑了出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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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模糊的背影,一如我看不透的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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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為什麽?我們要走到這步田地?是不愛了,還是愛得不夠,還是……不能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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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信,他會害我的媽媽。可我不敢懷疑,媽媽曾經和他母親有關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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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糾葛,讓人肝腸寸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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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開門,對著門外的人冷哼了一聲:“不要得寸進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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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穩健的腳步聲漸漸的消失在樓道,格外落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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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佑文走了進來,看著逐漸軟倒的我,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好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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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地調迴意識,輕輕擦拭了臉頰的淚水,沒敢看他,“讓你看笑話了。你進來等我一下,我收拾完東西就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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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轉身進了客廳,再進了主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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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臥房裏有他迴來過的痕跡。貴妃榻前,精致茶幾上的煙灰缸,散著還未完全熄滅的煙灰。我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最後一次,唿吸有他的氣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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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常用的衣物塞進了大箱子,原本以為一個大箱可搞定,不曾想,兩個都塞得滿滿了,仍覺不夠。我是多麽想要逃離這裏,逃離有關他的一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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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推著大箱出房門時,坐在沙發上的譚佑文站起身,過來接過我手中的箱子,“你這是來搬家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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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抽著臉僵硬一笑,“對啊,臨時還找了你這個搬運工,給你添麻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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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爽朗地笑笑,“我從不撩美女,我隻是美女行李的搬運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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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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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緩緩行駛在佛城的大街上,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想起不久前,我興高采烈的帶著媽媽住進那套“婚房”,那時的幸福甜蜜猶在眼前,如今,我們各自離開,去往不同的方向,世事無常,轉瞬天涯陌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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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渾渾噩噩,神遊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直到車停了下來,我恍從夢中醒來,看了看窗外,是吹著涼風的江邊,疑惑地看著他,聽他說道:“下去走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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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順從地下了車。走到斑駁的石欄邊,憑江遠眺。譚佑文就穩穩地站在我身旁,幾絲長發被風有意無意的輕滑到他胳膊上,仿佛帶著扯不清的粘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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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失戀的時候,我總愛來這裏吹風。雖然一時半會無法舒緩心情,倒也比悶在屋裏強。”他清脆的聲音在風聲裏有點悶悶,卻依舊清晰可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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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應聲,又聽他道:“你知道我的初戀為什麽拋棄我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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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聽措辭頓時覺得滑稽,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個公子哥也有吃癟被拋棄的時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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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哼笑了一聲,道:“那是在國外讀書的時候,我沒告訴她自己家的情況,還四處勤工儉學,一塊錢當兩塊錢花。不過,我對她從不吝惜,我想吧,正常的學生戀愛,就該是純淨無雜質吧。我們在一起度過了非常美好的時光。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說:譚,你太窮了,照你這樣,以後即使找到好工作,得奮鬥幾年才買得起一個限量包。我的青春又有幾年夠你揮霍?我當時就懵了,我女朋友因為我買不起名包要跟我分手,學生都那麽現實了嗎?那晚我也是跑到學校附近的江邊,大喊了十幾分鍾,結果被保安逮住了,被教育了一個晚上才放迴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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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淡淡的露了笑意,聽他繼續道:“如果,如果我以後要和一個女孩在一起,我會坦誠所有,包括我的家庭。所謂知根知底,是對彼此的尊重,我不會在硬性條件上有所欺騙和隱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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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內心晦暗,想起了當年裝窮和我在一起的蕭毅塵,那時候,他八成也是害怕拜金女的覬覦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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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諷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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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摸覺察彼此的尷尬,我隨口問:“那……你大學畢業後都沒再找過女朋友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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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過兩個。不過總感覺哪裏不對勁,都是草草結束,長不過一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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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裏不對勁?”我話趕話的問,不想彼此之間過於安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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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說呢?就是人與人之間仿佛多了些戒備。在大學那會,我以為自己足夠有魅力,足夠撐得起愛情的資本。可初戀的事,讓我大為受挫。從那以後,我對接近我的女孩總是抱著太多的審視和考究,再也不能純粹的去愛了。再後來,我工作需要,研究了不少消費者洞察的書籍,也順帶翻了些心理學的書籍,越發覺得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十分的脆弱,有過一次深切的裂痕,便很難再恢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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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有如泡沫般砰的炸開了。這話似乎影射了我和蕭毅塵的一切。直到現在,我仍無法確認蕭毅塵的所作所為是報複心作祟還是其他緣故。但我確信的,是我們之間脆弱的信任,在一天天的疏離中逐漸的耗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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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裏,我的心疼到麻木疼到窒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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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佑文似乎覺察到了我的走神,誠懇的道:“霆芯,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對我的救場從半信半疑到充滿信心,我都看在眼裏。一直以來,不是我自誇,我所到之處都有點眾星拱月的意味,但那天你似乎很平靜。並不是因為你對我的特別,我才這樣說。而是每次見到你,你都特別的平靜,你有你的驕傲和自信,不盲從,不屈就,總有著一種淡然的美好。哪怕遭遇不堪的事,大哭過後依舊能冷靜麵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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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自然的扭頭看向了遠方。我感受得到譚佑文一直以來對我若有若無的好感,可從不知道,這麽落魄不堪的我,是如何在他眼裏塑造成了一勵誌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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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繼續道:“你和蕭毅塵的事,我就聽說了一丁點,也沒有打探的耐心,更沒有說三道四的資格。隻是,我想,感情應該是順其自然的,不勉強,也不故意疏離。就像那水中的落葉,順著水流的方向而去,不要去阻攔它,自有它該去的地方。你說是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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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悶悶的沒出聲,即便知道不言語是不禮貌的,也找不出合適的言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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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輕輕的吹著,帶著蕭瑟的涼意。站到累的時候,他才要把我送迴去。不過,我臨時提出想去門店看看,今天恰逢周末,正是銷售高峰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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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我隨意的問起千粉佳人的事。他聲音挑了挑,“你對這品牌有興趣?我們正在尋找新的代理商,你倒是可以一試,不過,你現在的門店似乎沒位置給我了。我們要求加盟的店必須標準陳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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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門店得談了才知道,也不一定在我的直營門店上櫃。”我應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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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心忐忑不已,我方才不過試探一問,這樣的對話仿佛肯定了我的意向,令我不安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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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佑文溫潤一笑,“那好,明天我到你公司詳談,你若能代理,那再好不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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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一錘定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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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門店附近的時候,小麗的電話打了過來。我一接起,她氣喘籲籲的說:“芯姐,公司著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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