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舊笑笑,“還有嗎?”


    “都說了這麽多缺點了,還嫌不夠啊。”


    我頓了頓,好像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明明是他對我表明心跡,怎麽變成了我的自我檢討。


    我恨恨道:“沒了,已經說完了。”


    “可你沒有說到關鍵,也沒有說清你現在的態度。”


    長極沉了沉眼,收斂笑意。


    我猶豫了問他:“你方才說喜歡我,我不是太明白。”


    他訝異,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我,遲疑道:“有什麽不明白的,是我說得不夠清楚?”


    我搖頭晃腦,解釋道:“我是不明白你為何會喜歡我,你,怎麽會喜歡我呢?”


    說真的,我沒盼過他能對我說這番話,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現在心情很複雜,很亂,很慌,更多的是藏在竊喜裏的清醒。


    “你不是,一直戀慕著溫家十三娘嗎,你不喜歡她了?”


    我到底還是問了出來,他們之間的情意有到底多深,我又知道幾分呢。


    他懶懶笑道:“這才是你在意的對吧。”


    我絞著手指,故作鎮靜,:“我聽聞,你曾經為了不應承下與我的婚事,甘願受今上的責罵鞭笞。那個時候,你是為了溫耳吧。我看的出來,你很喜歡溫耳。既如此,當初何不早與她日定下親事,說不定還能免去我這一劫難,不用同我成婚,成了和親之人首選,留得終身遺憾。”


    我說的極其艱難,吐字卻異常清晰:“長極,我原本以為喜歡一個人是件很容易的事,隻要自己心裏頭歡喜,那個人知不知道都是次要的。可如今我才曉得,原來喜歡一個人並沒有那麽容易。除非真的心寬到能夠不介意他的漠視,獨自受著相思苦。可是單相思,真的是件又蠢又笨,費心費力的事兒。你今日對我說了這番話,讓我覺得很不真實,如墜煙海,像是一場夢。我怕夢醒了,發現一切都是假的,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如此下場,那該多傷人啊。”


    長極沒想到我會掃人興致的說出這些話,臉上風雲變幻,有訝異,有不解,還有一閃而過的笑意。不知這笑為何意,怕是嘲弄。但他怎會嘲弄呢,隻怕又是我多意了。但他緘口不言,不喜不怒的端坐著,讓我捉摸不透。


    我拉住他的手,迫使他與我四目相對,“如果,我是說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身份你必須得娶我,隻是因為我這個人來說,你可否會娶我?”


    我一瞬不瞬的瞧著他,滿心期待……


    可他未迴答,無形的壓力幾乎將我壓得喘不過氣。


    他盯了我許久,眼神莫名。


    隻是苦笑,或許真的因為我晚了溫耳一步遇見他,所以才會錯過那麽多有關於他的年歲,這是先天的缺陷,任由我怎麽追趕,好像都無法跟上前去。我融不進他們的空間,這是我耿耿於懷,始終在意的事。


    心頭升起失落,勉強笑道:“算了,雖不懂你今晚為何對我改變了態度,還……還親了我。若是因為憐憫我生了病,想哄我開心,那你大可不必這樣。你放心,我這人什麽都不好,唯有心放得最寬,從來不會讓自己鑽牛角尖。今天晚上我們說的話,你若想要收迴,我就當做沒聽見,忘得一幹二淨就是了。”


    他還是沉默著不迴我,看來這問題一定很難。


    我卻忽然笑起來,隱藏多時的話,趁著今天竟一口氣說了個痛快,這樣也好,免得要說的時候來不及說。


    隻是奇怪,為何眼睛會澀澀酸疼,鼻音濃濃,一說話,眼淚就掉了下來。


    呃——我真沒用啊。


    我沉默了,眼淚滴答,掉在了手背上。


    長極大手一揮,毫不憐惜的用力拭去我臉上的淚珠,揶揄笑道:“不是嫌棄自己不好看嗎。那就別哭了,哭起來,更難看。”


    實在過分,這種時候適合說這種打擾我醞釀感情的話嗎。我怒了,抱起一個枕頭砸了過去:“你才醜,你最醜。”


    他接住我扔過去的枕頭,隨手放到我身後,捏了捏我的臉,哂笑道:“真想不到,你這丫頭平日裏呆呆傻傻的,心思竟會這樣細,還藏著如此多的心事。可見,你委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我怒目圓睜盯著他,憤憤道:“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在奚落我?”


    長極朗笑一聲,收了手,“隨你怎麽理解。”


    我能怎麽理解,自然是字麵上的意思了。但我故意不順著他的話,腆著臉,甚是驕傲道:“我的確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我可是北邱公主。像我這身世好,性格好,模樣好的人,怎麽可能是簡單人物。”


    我的話逗笑了長極,他半是鄙夷,半是無奈道:“你是真笨還是裝糊塗。我話裏的意思,分明就是說你心思縝密,想法太多。”


    我氣結,慍怒難忍,他竟是這樣看我的?在他心裏,我怕也是個存著歹心,假扮良善的。


    我這次不扔枕頭,直接上嘴,趁他不備,拉起他的手背大口咬下去。我氣得狠了,牙勁下得很大,但又害怕真傷著他,隻好拚命壓著這股怒火。


    我放開他的手,餘怒未消,譏笑道:“曉得了,在你心裏誰都不算不得簡單,誰都帶著兩副麵孔,隻有你的十三娘最善良,最純真。”


    “你怎麽又提她。”


    “就提她了,怎麽,準你想著她,就不允許提起她啊。我又沒說她什麽壞話,你緊張什麽。莫不是心裏有鬼,怕被我說破。”


    我莫不是魔怔了,還能如此蠻不講理,我都被自己嚇到了。


    長極更是錯愕,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


    “你為什麽篤定說我戀慕的人是溫耳?你是看到我們舉止太過親密,還是言語透露著那種情愫。怎麽一直在說我喜歡她呢。”


    我訕訕一笑:“我覺得你喜歡她啊。而且不光是我,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就是喜歡溫耳。隻是你矯情,扭扭捏捏不肯明說罷了。”


    他冷笑,彈了我一個響亮的腦瓜崩:“你覺得?你覺得是就是了?我幾時承認,幾時表現得像我喜歡她了?”


    我頷首,垂目想了想,好像他確實沒有承認過,多半時候都是我自己在揣測。


    “你是沒說,但不代表你就不喜歡她啊。如果不是你猶豫不決,舉棋不定,早點與溫耳袒露心跡,讓她知曉你心裏有她。她也不會帶著遺憾成了太子良娣。說不定——說不定……”


    長極貌似已經生氣了,冷冷追問:“說不定什麽?”


    我抿了抿唇,低頭不語,想要掩飾過去。


    見我沉默,他嗤笑一聲,隨即說道:“怎麽不說話了?你不說,那就換我來說。你是想說,說不定我就不會娶了你,而是讓溫耳做了我的景王妃?”


    我僵著脖子不點頭承認,也不搖頭否認,隻黯然神傷的睇著長極手臂上的牙印,剛才力氣用大了,那牙印雖沒出血,但那麽深的陷窩到現在都沒複原。我懷著歉疚拉過他的手,輕輕撫著那牙印。


    他不領情,咻地收了迴去,一點不給我麵子。我長歎了口氣,羞赧不已。


    他又道,“若真如你所想,我是該娶溫耳的,那你呢,你會嫁給誰,又想嫁給誰?孟節嗎?”


    “你胡說什麽,這與孟節有甚關係。”


    “你敢說你你看不出孟節對你的心思!你就沒有想過你會嫁給他!隻怕你想嫁的人從來都不是我,你想要的如意郎君是孟節吧。隻是天意弄人,為了和親大業,你迫不得已才與我成婚。你心裏有遺憾,所以才會幾次三番拿溫耳來說事,讓她做我們之間的隔閡吧。”


    他這話讓我瞠目結舌,舌橋不下,蒙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瞋目切齒,錚錚駁斥:“你真會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明明就是在說你的事,怎麽就牽扯到孟節了,再說了,我和他有什麽關係啊你這樣說我。”


    “你和他自然沒關係,你倒是想和他有關係,可惜沒機會啊。”


    我吃癟,恨聲喝道:“胡言亂語,我不與你說了,走開,我困了我要睡覺。”說著就要掀被子躺下,可他攔住不讓。


    “怎麽,被我說中了,覺得難為情了?”


    我覺得眼前這人一定不是長極,他怎麽會無理取鬧成這樣,莫不是誰假扮成他的樣子來捉弄我,又或者是被妖怪附體了,再不然,直接就是妖怪幻化的。我死死盯著他,妄圖能看出什麽破綻。可看來看去也沒什麽不同,皮囊還是那副皮囊,眉眼也還是那副眉眼。唯有冷傲不見,稍帶幾分幼稚。


    我這麽眼不眨的瞧他,他略有不悅的瞥我一眼,轉瞬變迴以前的孤高自負。


    “為什麽不反駁?”


    “反駁什麽,有什麽好反駁的。”


    我極其自然的撩了撩頭發,裝作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


    他怔仲,似在極力抑製什麽,蔫蔫道:“你承認我說的是事實了?你果然對孟節存在想法。”


    我怒不可遏,拍著胸口順氣,定神凝著他,鈍口拙腮,隻恨一時間找不到什麽狠話來諷他兩句。待我氣夠了,方才鄭重其事闡明,“我是知道孟節對我的心思,但我對他沒心思,從頭到尾都沒有。我隻把他當做朋友,從未有過半點其他不該有的想法。他待我真誠,我待他卻是盡可能的迴避,因為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我對他沒有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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