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體躍上門板並借助跳躍之勢推開那扇門時,那人卻甚是執著的同我一起躍來,並隨著我一起滾進門去,在室內七磕八碰地翻滾著,隻聽得耳旁一陣唏哩嘩啦地亂響聲,也不知碰翻了多少東西。


    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定睛一看,周圍已是桌歪椅倒,狼藉一片。


    屋內霧氣濛濛,好像是浴室。


    追我那人一把扯下我蒙臉的布,她似乎並不知我是誰,我扯出一個笑,慢慢往後退。


    身後的門通著內室,被我無意識的推開,轉頭一看,我瞬間石化,呆若木雞。浴室中氤氳著朦朧水汽,煙霧繚繞裏,好像看到有人正在洗澡……


    我木頭似的愣了,身旁的這個侍女也好不到哪裏去,先是瞪目結舌,然後二話不說掉頭就跑,速度之快,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放輕腳步,打算神不知鬼不覺的退出去,可已經來不及了。


    “誰在哪兒!!”


    一聲驚唿,錦幄後的人便急忙披了件衣服,飛身而來。我認出了她是溫耳,可她不認識我。


    她此時惱怒羞憤,長劍出鞘,隱挾風雷之勢,一點劍芒逼在我喉頭。


    “你是誰,來這裏做什麽?”


    我擋住臉,急急道:“別動手,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溫耳一臉肅殺之氣,命令道:“把手拿開讓我看看你是誰!”


    我哪裏好意思自報家門。


    我最開始的打算,是想特別體麵的出現在這個情敵麵前的,著重的彰顯一下自己氣勢。哪裏會料到,竟是這麽個開場。


    “你到底是誰,不說我殺了你。”


    我吞吞吐吐,不知如何開口,遂打著哈哈道:“我誰也不是,我隻是路過,這就離開,你莫要生氣,生氣就不美了。您繼續洗澡,繼續哈。”


    溫耳臉上怒色更甚,手中劍尖一送,已經刺破我喉頭一點肌膚,鮮血緩緩滲出來,恨聲威脅:“你若不說是誰,我就一劍殺了你。”


    那一點銳痛讓我又驚又駭又惱,我放下手,哇哇大叫起來:“我是烏洛蘭牧夏,北邱的公主,你怎敢對我不敬!”


    “你是北邱公主?”她一愕,不信地把我上下打量一番。


    “怎樣,我的氣質不像嗎?”我挺直腰板,錚錚迴道。


    她訕訕笑道:“看起來確實不像。”


    “我確實是北邱公主。哪個,我不是故意進來的,也不是故意看到你洗澡的。”


    我連尊稱您都用上了,語氣十分諂媚討好。想著,她該感受到我炙熱的歉意了吧。


    倆人依然立僵持著,氣氛一度尷尬。


    她雖纖細苗條,看起來也楚楚可憐,可此刻我看光了人家身子,自然氣短半截,頓覺她有泰山壓頂般的氣勢。早先我隻在城樓遠遠見過她,沒怎麽細看,現下麵對麵,我正好趁機看看她到底長什麽模樣。其實溫耳也說不上多麽精致漂亮,至少和聽笙安康比起來是不如的,但她的眉眼生得動人。長眉入鬢,挺秀如峰,英氣瀟灑,不似那些弱不禁風的閨中女子,再配上那雙晶亮有神的漆黑眼眸,還是挺好看的,至少比我好看。


    我以為她還在生氣,正思考著怎麽抽身,溫耳倏而沉聲問道:“你到底來這裏作什麽。”


    我費了半天唇舌,終於算是解釋清楚了。


    “你來我這裏找吃的?”她猶自不信。冷若冰霜地迴視我,讓我笑不出來。眼前的人,還是城門口那個笑得溫文爾雅,千嬌百媚的溫耳?真是個會變臉的女人。


    “我當然是來找吃的,也沒想會看到你洗澡,但我真的沒看到什麽。對了,你有吃的嗎?最好能有一隻燒雞,若是沒有,雞腿也可湊合……”


    “沒有!”


    隨著“啪……”的一聲,大門在我左腳邁出門檻的瞬間合上。


    嘖嘖,真兇啊。


    第二日,百裏顓和長極隨著溫鉉先行迴都城複命。因我生病,長極便讓我隨著溫耳一同迴去,孟節倒是很仗義,因他懂醫,遂主動留下來照顧我。我休整了兩日,終於從床上下來。剛出門,溫央一見我,不由意外道:“這才幾日,公主怎的消瘦成這樣了?”


    我擺擺手,不甚在意:“餓的。”


    接連吃了好幾天白粥,一點肉不見,能不瘦才怪。


    她體貼詢問:“可需我攙扶?”


    我婉言謝絕:“多謝將軍好意,我自己能走的。”


    “公主身子不適,我吩咐下去備了一輛舒適柔軟的馬車。若實在體力不支,大可在府中多停留幾日,等養好了身體再起身也不遲”


    她言辭懇切,倒教人意外。


    我懶懶地笑笑,著實沒什麽力氣與她客套。直言道:“不了,這都是老毛病沒什麽大礙。我迴去養養,過不了幾日便會好的。”


    我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天,看樣子今晚怕會下雨。


    “對了溫將軍,北邱來信說,拓拔詔將軍勞煩溫侯爺給我捎來件東西,不知侯爺現在何處,我好去謝謝侯爺。”


    我突然記起,阿詔在信裏說過他托溫鉉給我帶了禮物的,因為這幾日的耽誤,我便給忘了,現在才記起來問。


    溫央麵露難色,也似才想起來要說這事。


    “早先父親交代過了,待公主迴來,便將拓拔將軍捎帶的東西交到公主手中。我今早去軍中,本想要替公主將東西捎迴,可到那兒後發現,這事實在有些棘手。”


    究竟是何物,竟讓溫央覺得棘手,我不禁疑惑。


    ……


    ……


    溫央領著我去了後院,院裏頭有個碩大的籠子用黑布蓋住。走近時,籠子微微搖晃,裏頭時不時發出響動,像是在啃骨頭的聲音


    我狐疑的看看溫央,又看看孟節,兩人皆無迴應,吊足了我的胃口。


    腦海裏忽而閃過一個念頭,稍稍有些激動。為應證我的想法,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孟節連聲製止:“別過去,缺缺小心。”話落,一個箭步衝上來擋在我前麵,我頗不耐煩的推開他,迫不及待的掀開這層布。


    黑布下的禮物,讓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麽說呢,又驚又詫,更多的是喜悅。


    “月食!”我欣喜若狂。


    想不到,阿詔千裏迢迢給我捎來的禮物竟然是月食。


    月食見著我,明顯也是一愣,全然忘了嘴裏叼著的骨頭。嗷嗚一聲,骨頭便從嘴裏掉落。


    月食不住的撲打籠子,我知它是見著我激動,急於出來。


    我打開籠子,抱著月食一頓猛親,開心得不行。沒想到兩年不見,月食跟我一點都沒生分。


    孟節擔心月食會傷我,幾次想把我們分開,月食為此不太喜歡孟節,對著他齜牙咧嘴,嚇得他連退了好幾步。溫央掩嘴偷笑,這讓孟節十分沒麵子,卻還嘴硬道:“我可不是怕它,我隻是……”他措不出詞,臉上暈紅一片。


    我親了親月食,揉揉它的臉,轉頭對著孟節投去嫌棄目光。“膽子真小。你放心吧,月食很有靈性的,它不會傷人。”


    孟節冷哼:“哪有人把狼當寵物養的。”


    “我啊。”


    我養過羊,養過馬,最讓我自豪的就是養了月食這匹狼。


    迴去的路上,因為我要把月食帶上馬車而惹怒了孟節,他憤憤的質問我:“我和它之間你選誰!有我沒它,有它沒我。”


    這還用考慮嗎,人怎麽能和狼比較,


    孟節豈能與月食同日而語。


    於是我果斷答複:“自然是選月食啊。”


    孟節錯愕的瞧著我,一臉不可置信。聲音顫抖,扶著車軾甚是傷心,指著月食悲切道:“人不如狗,人不如狗啊!”


    我順了順月食的後背,瞪著孟節:“我家月食是狼,純種雪狼,才不是什麽狗。”


    我暗暗構想,日後上街,我定要帶著月食去。有了月食,我再不怕那些地痞無賴會找我麻煩。保不準,我還能成為建康一霸呢。


    月食又嗷嗚一聲,十分高傲的抬起它高貴的頭顱,轉瞬偏頭,輕蔑的瞥一眼孟節。


    我以為有月食在,孟節是不敢和我坐一輛馬車的。可他還是翻身上車坐在我對麵。


    孟節本想坐在我旁邊,可稍微一動,月食便齜牙恐嚇他,震懾著他不許他動。孟節煞是難過,冷眼盯著月食,月食卻毫無在意,窩在我懷裏睡睡醒醒,好不自在。可它體形太大了,又沉又重,壓得我腿麻。


    月食身上有北邱的味道,那麽熟悉,那麽好聞。我這麽抱著它,不多時也睡了過去。


    ……


    ……


    迴到建康的第一個夜晚,因為月食的到來,讓我興奮得睡不著,也可能是白天睡多了。我坐在床上來來迴迴的給月食順理毛發,它也難得乖巧,將頭放在我膝頭上,眯著眼睛很是愜意。


    可歎它不會說話,如若不然,它定會向我傾訴思念。


    也因為月食,朵步對我難得的寬容,既不追究我擅自隨著長極出城,也不責備我滿身是傷的迴來,還心情大好的找來羊肉喂給月食。


    我和月食玩鬧至半夜,依舊睡不著。心裏突然多了點事,最後決定帶著月食去蹭朵步的被窩。


    月食一躍跳到床榻之上,毛茸茸的尾巴搖來搖去。舔了舔爪子,又十分乖巧的跑過來待在我身邊,


    “朵步……”


    我站在床邊,輕聲喚她,沒反應,又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臉頰,她隻翻了個身,繼續熟睡。


    我玩心大起,又伸手拽拽她的頭發,她還是沒反應。


    醒著的朵步冷漠又寡言,讓我有些發怵,輕易不敢捉弄她。現下她沉沉睡著,我這樣看著她,反覺得她親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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