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聞言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成算?她若真是有成算的話,杜德全怎麽會跟我玩這麽一出?那可是個老狐狸,故意說出那些話,又豈會是無心之言?”


    汀雨聞言不由點了點頭,“可是娘娘,奴婢隻怕淑妃娘娘會記恨您和小格格。蠹”


    慧妃聞言不由一笑,“記恨就記恨去吧,本宮現在呢,可不怕她。小溫錦你說呢,母妃要不要怕淑妃娘娘呢?”


    小格格依舊是滴溜溜的眼睛瞪著,似乎聽得懂母親的話似的,竟是點了點頭,慧妃見狀一笑,“迴頭呀,我家溫錦像應蓮煙那麽聰明就好了。”


    一旁汀雨聽了這話卻是皺了皺眉頭,娘娘總是說要是小格格像應蓮煙那般聰明就好,可是她總覺得這樣並不好髹。


    應蓮煙出身怎麽能跟小格格相提並論?何況,她的聰明,十之七八可都是被逼出來的。汀雨覺得娘娘這般說總是有一語成讖的嫌疑,隻是看著慧妃那舒朗的笑意,她卻又不敢把自己的擔憂說出口。


    隻是這炎炎烈日,卻越發讓她心中煩躁。


    杜德全迴到禦書房的時候正好碰到落何蜀出去,看著那冰冷冷的青銅麵具,他身後的小太監小卓子不由道:“落大人這樣,夏天可是不怕熱了。”


    隻是這話似乎被落何蜀聽到了一般,小卓子隻感覺一道冰涼涼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而後那目光的主人卻是向自己走來。


    他不由嚇得哆嗦,杜德全見狀不由皺眉,真是個不成器的,這宮裏頭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難道還不知道嗎?而且,錦衣衛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落何蜀又豈是什麽易與的主兒?


    “落,落大人……”小卓子說話磕磕絆絆,幾乎都要跪倒在地了。


    落何蜀卻是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對上了杜德全的目光,“杜總管,皇上吩咐杜總管協同本官調查壽康伯府的案件,不知杜總管可否方便隨本官一同去往伯府?”


    杜德全有一瞬間的遲疑,旋即卻是笑嗬嗬道:“落大人辦事利落,咱家上了年紀,哪還能跑得動呀?但凡是用得著咱家的地方,說一聲就是了。”


    落何蜀又是望了他一眼,這才點頭離開。小卓子卻是在落何蜀離開後一下子支撐不住直接跪在了地上,嘴裏直念叨,“我了個天嘞,去了個八千歲,又來了個落大人。”錦衣衛的人個個都不好招惹呀!


    杜德全踢了他一腳,“這才落何蜀沒找你的茬,下次再這麽口無遮攔,看我不把你打發到掖庭去!”


    小卓子屁股挨了一腳,不提防,一下子趴在地上,卻是見杜德全進了禦書房的大門,他一時間卻是不想起來了。


    當然,也是因為心有餘悸,沒力氣起來了。


    楚帝正在批閱奏章,聽到有人來卻是頭也不抬道:“她怎麽說的?”


    杜德全走到禦案前,為帝王研墨,“淑妃娘娘擔心壽康伯府無後,試探了老奴一句。”


    執筆的手微微一頓,旋即卻又是行溫流水,“莊似道個酒囊飯袋而已,還能真的依仗不成?真是愈發愚鈍了。”


    杜德全附和道:“壽康伯的確是沒什麽作為,倒是死了的世子倒也算是個人才,隻可惜年紀輕輕的卻是死了。”


    杜德全言下還有幾分遺憾,隻是帝王卻是將筆扔了出去,“人才?蠢材還差不多!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為了一個女人死的,還死在了另一個女人手上。朕本來還以為她韜光養晦這麽些年,倒也算是成功養出了個侄子的,沒想到和她那不成器的兄長一樣!”


    杜德全聞言一愣,莊明傑是為了一個女人而被另一個女人殺死的?


    他年紀大了,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卻又是聽到楚帝道:“昨天的事情,落何蜀已經跟朕說了,這事情調查也就是做個樣子,莊似道不還有個嫡子嗎?正好承繼了壽康伯的爵位好了,孤兒寡母的,成不了什麽氣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德全隻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最後卻還是抓住了重點,“可是那宋靈雁到底是安平侯府的大小姐,若是她兒子成了壽康伯,這安平侯府可就炙手可熱了。”


    楚帝聞言皺起了眉頭,端著茶杯的手緊緊握住,“那就先用熱孝的名義困著他,過了十五歲再承繼伯……”


    隻是帝王話還沒說完,卻是一陣震耳欲聾的鼓聲響起,帝王臉色旋即一變,手中的熱茶濺出了幾分,一旁杜德全連忙上前擦拭,卻是被帝王一手甩開。


    禦書房外,尖銳的聲音似乎要把皇宮裏的燥熱刺破似的。


    “皇上,邊關告急!”


    響徹京城的軍情鼓讓京城百姓無不是人心惶惶,這軍情鼓有將近十年未曾響起了,以致於京城中的一些百姓再度聽到這聲音的時候不由惴惴不安。


    年幼的孩子不懂,還以為是有什麽節日似的,鬧著父母要上街去玩,換來的卻是父親的嗬斥聲。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還能聽到這軍情鼓的聲音。”


    溫老太爺病情越發嚴重了,而唐隱和溫劍英遲遲沒有尋到,應蓮煙大部分時間都留在溫府裏照顧溫老太爺,書房裏凡是和醫藥有關的典籍被她翻過了一遍,可是最後她卻是連溫老太爺的病情究竟是怎麽引起的都診斷不出。


    說是毒藥,可是卻又不盡然。可是說是病,也不是。


    應蓮煙從沒有像現在這時候悔恨自己當初為何不跟著師父好好學習治病救人的醫道,而是選擇了自己以為十分重要的用藥之道。


    應蓮煙記得前世唯一一次聽到軍情鼓響起的時候是皇甫殊繼承皇位後,皇甫華帶兵討伐,那時候是一個老太監,似乎閑著無聊似的,給自己送飯的時候說起了這事。


    “父親不必擔憂,聽說是突厥那邊趙楊突發奇兵,竟是襲擊了忻州,忻州失守,如今朝廷已經在商議對策了。”


    溫詹匆匆進來,隻是他這寬慰顯然並沒有什麽成效。


    忻州東臨北疆三州,而西邊則是和西涼和大昭接壤,那麽個特殊的所在,如今失守,突厥若是沿著蘭州冀州南下,一千裏地直逼京城的最後防線洛城!


    難怪這軍情鼓會被敲響,如今安平侯和定國公都在京城,趙楊選擇突襲,還真是個好時機。


    “突厥國內可是發生了什麽?”


    溫老太爺突發此問,應蓮煙不由皺眉。難道自己想的太過於簡單了不成?


    溫詹看了看,最後卻是輕聲道:“有傳言說趙楊和突厥王後有染,為證清白,他自請出兵,拿下忻州換得突厥王的信任。”


    雖然溫詹說的是聽說,可是應蓮煙卻是忍不住苦笑。突厥王後,那不就是皇甫無雙嗎?她和趙楊有染,要是皇甫殊聽到這消息會是什麽個表情,自己倒是期待幾分了。


    隻是溫詹接下來的話卻是讓應蓮煙心情不怎麽愉快了。


    “大昭那邊的管事傳來消息,說是大昭似乎在擴充軍備,隻是不清楚到底是要對突厥用兵,還是朝大周發難。如今西涼那邊,咱們和大昭已經算是撕破了臉皮,我怕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因為溫老太爺已經猜出了幾分,溫詹索性也不再隱瞞什麽,將自己得知的消息一一道了出來,“如今朝堂上各種聲音,皇上還沒做出決定,說是明天再議。”


    “那蕭遠山和宋江元是什麽說法?”


    溫詹沉默了一下,最後才道:“定遠公舊疾複發,並未上朝,安平侯主張防守蘭州,說是突厥糧草不足,不出一月必然退兵,隻是他兒子驍騎將軍宋成平卻是堅持出兵迎戰,將突厥趕出忻州,並且趁此機會收迴北疆三州!”


    “蓮煙,你怎麽看他們父子?”


    溫老太爺一陣咳嗽,好不容易壓了下去,一句話卻是說的磕磕絆絆的。


    應蓮煙皺著眉頭,“宋江元說法沒錯,定國公沒有上朝也不曾上奏折,顯然看法是和他一樣的,隻是我懷疑他們父子是唱一出雙簧,目的是讓宋成平領兵,畢竟鎮國公年事已高,而他膝下無子,他手上的二十萬大軍何去何從,隻怕是朝廷上的人都盯著的。”


    溫老太爺到底是出身沐國公府,雖然不是沙場上的悍將,可是卻是天生的政治敏銳,看到外孫女分析的和自己所想一般,他點了點頭,“那你說,楚帝會如何選擇?”


    應蓮煙笑了笑,語氣中帶著幾分諷刺,“我想,這次宋江元父子可算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了。他們父子的心思,我能猜得出來,楚帝怕是也了然。他們固然是鎮守西北邊陲有功,可是卻忘了,久經沙場的悍將可不隻是他們父子兩人,朝廷上的武將,可也不少的,例如甘州兵馬指揮使孫延人,那也是馬背上一步步打出來江山的。”


    大周和突厥接壤的六州之中,定國公鎮守與北疆三州接壤的德州、夏州和駱州,重點防禦的乃是北疆三州的突厥信北王趙楊。安平侯父子鎮守西北的忻州和青州,同時提防大昭和突厥,而孫延人則是鎮守甘州,直接麵上的是騰海沙漠裏流竄的遊匪以及突厥的襲擊。


    溫老太爺笑了一聲,“那你覺得宋江元會沒有考慮到自己的算計被楚帝看破?”


    應蓮煙臉上笑意微微一怔,旋即卻是意識到什麽,“外祖父說,宋江元其實清楚楚帝不會讓自己帶兵,所以他任由著宋成平去鬧?”


    溫老太爺聞言一笑,“我到底是比你清楚的,畢竟除了我,你們誰也不知道帝王從小時候起就是個執拗的。他既然將宋江溫父子召迴,隻怕並不打算再讓他們重新執掌兵權了。”除非,京城已經安穩了下來,大周江山的繼承人已經選定了。


    應蓮煙皺了皺眉,“那外祖父,你說他們幾個誰才會是楚帝認定的人?”


    溫詹聞言看了應蓮煙一眼,卻見她神色堅決,似乎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她多時,非要找出答案才甘心似的。


    溫老太爺搖了搖頭,“這個,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看著應蓮煙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溫老太爺又是一笑,“你放心,這兩年內他會做出選擇的,不過就這四個兒子而已,差不多的。”


    溫老太爺這話說的就好像是去酒樓吃飯,特色招牌菜幾個裏頭選擇一個似的隨意,應蓮煙聞言不由笑了起來,“那外祖父不妨先猜一個?看到時候誰主江山,若是猜對了,我迴頭給您做一年的飯。舅舅也來吧。”


    溫詹剛想要拒絕,隻是迎上應蓮煙那可憐兮兮卻又帶著哀求的目光,他不禁眼眶一酸。


    誰主江山其實對他,或者說對應蓮煙而言並沒有什麽區別,她之所以這般說隻不過是想給父親一個支撐下去的理由。


    可是,他不想說,父親的病情,實在是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好。”溫詹答應的時候,聲音中都帶著幾分沙啞。


    溫老太爺卻是興致勃勃地接過了紙筆,似乎渾然不覺應蓮煙的意思似的,他遮掩著寫下了幾個字,將紙條放入了準備好的應蓮煙的小荷包中。


    “兩年後,丫頭你拆開這錦盒,若是我猜中了,記得你的賭約。”


    應蓮煙也將紙條放進了另一個荷包,然後和溫詹的荷包一同放進了一個錦盒中,上了鎖。


    “好,我自然是言而有信的。”


    應蓮煙抱著錦盒離去,隻是轉身之後眼角卻是掛著淚水的。溫老太爺看似沒有拆穿自己的小把戲,可是他卻是忘了下賭約。


    隻有自己唱的獨角戲,師父,你們到底在哪裏?


    走出鬆鶴堂,她已然淚流滿麵。


    朝堂上很快就定下了決策。


    皇甫華帶病上朝,請纓收複忻州。


    楚帝沒有拒絕兒子的請求,發兵十萬,以孫延人為主帥,皇甫華和宋成平分別為左右副將前去收複失土。


    京城百姓聞言莫不是一喜卻又是一愣。


    主帥不是定國公,也不是安平侯,而是甘州兵馬指揮使孫延人。不少人並不清楚孫延人究竟本事幾何,未免對這戰事充滿了擔憂。


    孫府裏,楚常喜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怔怔地坐在了那裏,直到一雙手捧住了自己的臉,她才恍然,看到孫延人跪蹲在自己麵前。


    她想要掙脫,卻是沒能如願。


    “明天出征,你說我是帶著你一起去的好,還是帶你去的好呢?”


    楚常喜聞言一愣,旋即卻是搖頭道:“將士出征,家眷不向來都是留守京城嗎?”自從趙楊叛變後,這原本被廢除了的規矩卻是成了金科玉律,唯有的例外出現在定國公和鎮南公身上。


    那卻是因為趙楊叛變在後的緣故。


    孫延人聞言卻是一笑,“我以為夫人在擔心什麽呢,你放心,我的家眷從來不受這規矩困束。隻是……”


    孫延人定睛看著她,“你到底是要留在京城呢,還是跟我走呢?”


    楚常喜不知道孫延人的目光代表著什麽,從未有過的凝重,甚至還帶著幾分深情似的,讓她不敢直視,隻是目光卻又是被迫直視孫延人。


    “我,我要在家照看臨淵。”


    楚常喜努力讓自己目光直視孫延人,隻是說出兒子的名字的時候卻是目光閃躲。


    孫臨淵自從出生後就被奶娘照看,楚常喜從來不能插手兒子的事情,這幾乎是孫府裏人人都知的。


    孫延人低聲一笑,“臨淵有奶娘照看,可是我卻是沒人照顧的,難道常喜你讓我迴頭去找那些不幹不淨的女人?”


    不幹不淨的女人,指的自然是軍營裏的營妓。


    楚常喜聞言臉色一白,難道自己就和那營妓一樣的地位嗎?孫延人把自己帶在身邊就是為了隨時隨地紓解自己的*!


    她頓時眼中有些氣惱,猛地站起身來,“孫延人,你想找女人就隨便你,我不會隨你一同去的!”


    楚常喜站起來的刹那間,孫延人鬆開了手,所以楚常喜才能毫不費力的掙脫了去。


    看著氣惱著離開的人,孫延人眼神中帶著幾分陰沉,最後卻是唇角泛起了一絲苦笑。


    大軍出征,帝王親自送行,便是莊淑妃也撐著病體來給皇甫華送行,可是楚常喜卻並沒有出現在孫延人視線之中。


    “將軍,時辰尚早,不如屬下去將夫人請來?”


    副將看著孫延人這般神色,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雖然他並不知道將軍和夫人之間到底算是什麽,可是這段日子將軍這般寵愛夫人,夫人此時此刻不來送行,將軍心中定然是不樂意的。


    “不……郡主這是來給本將送行?”孫延人微微一笑,看著來人,眼中神色閃爍著幾分異樣的色彩,副將見狀連忙退了下去。


    應蓮煙笑了笑,“好歹溫家也算是十萬大軍的衣食父母,孫將軍就這般態度對待與我?”


    因為當年晉國夫人救濟大軍之事,而後每每大戰之際,大周商賈莫不是要捐銀錢資助朝廷,溫家自然也不能例外。


    孫延人聞言唇角一彎,“那本將就替三軍將士多謝郡主恩情了。”


    他這笑意裏都帶著嘲弄,應蓮煙聞言皺眉,剛要轉身離去,卻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告訴楚常喜,若是我戰死沙場,讓她改嫁就是了,不過孩子,是我孫延人的兒子,斷不能叫別的男人爹!”


    應蓮煙迴頭望去,卻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人一臉倨傲模樣,目光遙遙落在了北方,卻是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馬車裏,楚常喜局促不安地坐在那裏,感覺到有人走近馬車,她整個人都躲在了馬車角落裏,待看清來人是應蓮煙時,她臉上卻是閃過一絲失望,卻又是長籲了一口氣。


    自相矛盾,心裏希望來的人是孫延人,可是又害怕他,隻是真的知道不是孫延人的時候,卻又失望的很。


    “他已經走了。”


    似乎應了應蓮煙的話似的,馬蹄聲隆隆離去,似乎每一聲都敲打在楚常喜心頭似的。


    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楚常喜輕聲問道:“二姐,我那時候為了討好夫人害你,你為什麽還要幫我?”


    適才,孫延人的話她坐在馬車裏都聽見了的,甚至於她知道孫延人知道自己就在馬車裏,可是他們卻是誰都沒有揭穿。


    他們就是這樣,明明是兩個都缺乏溫暖的人,卻是拒絕對方的懷抱。


    丁留也調轉了馬車準備迴去,應蓮煙掀開車簾,看著離去的那一個個矯健的背影,語氣中帶著幾分笑意,“楚思遠死的時候尚不罪及出嫁女,和我有仇的又不是你。”


    “可是,那楚錦繡呢?”楚錦繡雖然想方設法想要除掉你,可是最後卻也是沒得手不是?


    應蓮煙輕聲一笑,“誰讓她是楚思遠和宋湘溫的女兒呢,常喜,主謀和爪牙是不一樣的,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楚常喜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神色,自己是宋氏的爪牙而已,這些是她後來想明白的,可是被應蓮煙這麽直白地說出來,她多少也是帶著幾分尷尬的。


    似乎為了打破這尷尬氣氛似的,“二姐,你說六妹她……究竟是誰的?”


    她話音剛落,卻是感覺到應蓮煙那淩厲的目光!


    楚常喜不由一瑟縮,她隻覺得適才應蓮煙的目光竟然和孫延人的目光重合了似的,讓她不敢直視,心中隱隱的擔憂再度浮現。


    隻是應蓮煙並不是孫延人,“那你覺得會是誰的呢?”


    楚常喜聞言愣了一下,“啊?”隻是旋即她才明白,應蓮煙這是在問她,“我,可是承恩侯已經那麽大歲數了,而且還偷媳,他就不怕這事情傳出去嗎?”


    他可是當朝皇後的父親,原本就因為管教嫡子不力曾被楚帝訓斥過,如今若是偷媳的事情傳出去,隻怕就連柳皇後都會被他牽連的。


    “他不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了嗎?”應蓮煙冷笑一聲,人,覺得自己是舉世無雙的聰明絕頂的時候,就離死不遠了。管他是當朝皇後的父親還是什麽,自己找死的時候誰也攔不住。


    從應蓮煙的冷笑中,楚常喜敏感的察覺到什麽,輕聲說道:“二姐難道已經做好了打算?”


    應蓮煙笑了笑,“這事和我沒什麽關係,何況,你以為常樂那是無意間露出的馬腳不成?”


    楚常喜頓時抬起頭來,看著應蓮煙那帶著嘲弄的笑意的清秀麵龐時,臉上寫滿了震驚,卻是聽應蓮煙道:“誰想要委身一個自己可以喊作祖父的人?她本來隱忍多年,難道還不懂得藏拙不成?你看吧,這京城風波這就是要來了,而這次風波,卻是常樂引起的。”


    楚常喜幾乎是陷入了驚嚇之中,最後才找迴自己恍惚著的聲音,“那,二姐你打算怎麽辦?”


    應蓮煙笑語盈盈,“我像是那麽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嗎?常喜,記住孫延人說的話,這風波中你就不會受到牽連的,去吧,臨淵還小,你要好好照顧他。”


    楚常喜下馬車的時候幾乎是迷迷瞪瞪的,邁進府門的刹那間她迴頭望去,卻見溫府的馬車已經離開了。


    “小姐,你為什麽對三小姐心慈手軟了?”


    雖然三小姐的確不是罪不可赦,可是當初卻也是做了不少虧心事的,而且那次還險些害了大少爺和小姐。畫眉很是清楚這其中的事情,所以更是不解。


    應蓮煙闔上了眼眸,最後卻是輕聲一笑,“楚常喜有人庇護,如今我再去處置她並不合算,孫延人對她愛恨交加,那就讓他們折騰去吧。”


    畫眉聽得不明白,三小姐如今嫁的人是孫將軍,那唯一能庇護她的人就是孫將軍了?可是為什麽小姐說孫將軍對她卻又是愛恨交加呢?


    隻是看著眼底浮現著淡淡青痕的小姐,畫眉最後卻還是把疑問咽了下去。


    因為朝廷的戰事,京城裏的宴會減少了不少,誰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招搖,引得帝王側目。


    隻是有些事情卻是不能耽誤的,例如壽康伯府的事情。


    “便是錦衣衛也沒能查出莊明傑到底為什麽而死,還真是稀奇的事情。”


    酒樓茶肆裏到處是議論之聲,不過卻也不敢過於張揚,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禍上身。畢竟是非常時機,看著為首的那哭喪的人,原本還開著玩笑的眾人臉上卻是露出各色各樣的表情。


    有憐憫,有豔慕,還有無奈。


    “可憐這小小孩童竟是要肩挑壽康伯的重任。”


    這一句話卻是激起了千層浪似的,頓時有人反駁道:“你覺得他尚是幼童可憐與他,可是卻不知他如今卻是勳貴之人,又哪裏需要你可憐?”


    一語既出,竟是讓整個茶樓裏的人都寂靜無聲。


    是呀,勳貴家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呢?他們這些小老百姓,也不過就是個看熱鬧的罷了。


    隻是看著那搖搖欲墜的人,眾人卻又是不忍心去看一般,齊齊收迴了目光。


    莊秋生卻是咬著牙堅持下去的,迴到壽康伯府中,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似的,倒在了母親的懷抱裏。


    宋靈雁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將白日裏的淒涼神色全部掩蓋,“孩子,既然選擇了這個位置,那就擔起所有的榮與辱,否則,那些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想要活下去,就咬咬牙,知道嗎?”


    自幼跟在母親身邊,受慣了冷遇屈辱的孩子點了點頭,“母親放心,生兒知道的。”


    母子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卻是丫環從外麵低聲道:“伯爺,太夫人,晚膳準備好了。”


    宋靈雁笑了笑,是呀,如今她可是京城勳貴中最為年輕的太夫人,要為她和她的兒子,撐起一邊天呢。


    莊秋生還未待母親起身,先行站了起來將母親攙扶起。


    與之同時,溫府裏的晚膳的其樂融融卻是被人打破了。


    “定國公府的人?去請。”


    應蓮煙隻是遲疑了一瞬間而已,看著溫老太爺也是皺起了眉頭,她笑著寬慰道:“想來是月如有事找我,外祖父不用擔心。”


    隻是應蓮煙的寬慰卻是徒然的,來人的身份讓她和溫老太爺都吃了一驚。


    任誰也不會想到,定國公竟然是登門造訪。


    察覺到應蓮煙瞬間的驚詫,定國公臉上露出一絲無奈,“若非是事情緊急,老夫也不會貿然來打擾的。”


    晚膳匆匆結束,應蓮煙請定國公前往花廳裏說話,隻是溫老太爺有些不放心,定國公見狀不由苦笑道:“世叔放心,我有事相求,又豈會對她有加害之心?”


    應蓮煙腳下一怔,看著定國公明顯的憔悴的神色,隱約中猜出了幾分緣由。


    “你要是敢加害蓮煙,我就算是做鬼也不放過你!”溫老太爺說這話的時候中氣十足,應蓮煙聞言苦澀一笑,看溫老太爺並沒有迴去休息的意思,幹脆攙扶著溫老太爺一同去往花廳。


    定國公是沙場上摸爬滾打的人,說話開門見山道:“如兒那丫頭留書一封走了,如今我不方便,隻能腆著臉來請你幫忙了。”


    原本鍾鼓般朗朗的聲音如今卻是帶著幾分苦澀和無奈,應蓮煙沒有接過那書信卻是已經明白了其中緣由。


    “國公爺說月如是去了北疆?”


    定國公聞言苦笑,“這丫頭,因為這次的事情還跟我吵了一架,我知道如今你也是困境加身,可是我這麽大年紀了,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實在是害怕她出事,你和她一見如故,也不願意她……”


    定國公欲言又止,一旁溫老太爺還有些糊塗,剛要斥責蕭遠山說話說一半藏一半,卻聽應蓮煙道:“吩咐溫家人對月如照顧一二自然不是什麽大事,隻是蓮煙冒昧,有一件事想要問國公爺,還望國公爺據實以告。”


    定國公無奈的歎了口氣,更顯得幾分蒼老,竟是讓應蓮煙有可憐天下父母心的錯覺。


    隻是她還是問出了口,“國公爺,若是一日月如非他不嫁的話,您會如何?”


    定國公臉上滿是無奈,最後卻又是沉聲道:“君臣父子,君臣父子,我先是臣,然後才是父,你可明白?”


    應蓮煙清眸一凝,“那皇甫華之於國公爺,可否是君呢?”


    帝王的兒子,對他又意味著什麽?


    定國公沒有絲毫的遲疑,“我的君王,至始至終隻有一位。”


    應蓮煙聽了這話,卻是有瞬間的怔愣,也就是說假以時日,若是麵對著君臣父子的選擇,他選擇的唯獨是君王而已。


    這樣的人,可敬卻又是可怕。


    “我明白了,我會吩咐人注意她的行蹤的,隻是我隻怕月如此番是不會輕易迴來的。”


    定國公何嚐不知道女兒的心性,“隻要她安好就是了。”


    看著那巍峨如山一般的身形漸行漸遠,應蓮煙最後輕輕一歎。


    倒是溫老太爺狀似無意道:“沒想到,他倒是有這麽個忠心耿耿的臣子。”隻是應蓮煙卻是並不以為意。


    文死諫,武死忠,這向來是朝堂傳統。


    蕭月如的離開就好像是波濤***中再度投進了一塊小石子,掀起的波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為大昭的突然發難,朝堂上再度沸騰起來。


    誰也沒想到,這次大昭竟然是和突厥聯手了似的,雖然沒有出兵進犯大周,可是西涼境內卻是一時間劍拔弩張,前去西涼的太子煜音訊全無,有人說他已經被大昭的大將軍葉墨煥擒住。


    也有人說,太子煜已經死了。


    原本對太子煜恨之入骨的朝臣們聽到這消息卻是心中陳雜不是滋味。


    太子煜固然該死,可是卻也不該死在大昭人手中。


    而且,如今西涼盡數落在了大昭人手中,往後他們又怎麽享受西涼的美人美玉和華麗絲綢呢?


    前番主戰的朝臣此次卻是主和,倒是與上次變換了個似的。隻是楚辰夾雜在其中卻是一句話也沒說,隻感覺到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帶著幾分厭惡似的。


    “六弟,那一幫老頑固的目光你別放在心上,弟妹如今是五皇子妃,這場戰事又不是她所能控製的。”


    皇甫殊的安慰卻是讓楚辰啞巴吃黃連,一時間有苦說不出。


    “多謝三哥關心,我自有分寸。”


    皇甫殊拍了拍兄弟的肩頭,最後卻是歎息了一聲,“我還有事,先行迴府了。”


    楚辰點頭,卻又是忽然間想起來什麽事似的,“如今戰事緊張,三哥迎娶側妃也要從簡,我迴頭將禮物送過去,還望三哥見諒。”


    皇甫殊笑了笑,“不過是側妃而已,六弟不必這般。”


    皇甫殊說的輕鬆,可是楚辰卻是明白,這個側妃是兵部尚書的掌上明珠,當初還是大皇子妃的人選,又怎麽是“側妃而已”呢。


    隻是……想起大昭這趁火打劫的行徑,楚辰便是氣不打一處來,待迴府後看到白琳兒竟然還有臉笑,他更是惱火。


    “你瞪我幹什麽?大昭和大周爭奪西涼那麽多年,早晚有一天會撕破臉皮的,難道還能怨我不成?”


    西涼國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白琳兒卻並不以為意。


    “那你是巴不得兩國鬧僵了?”一把抓住了白琳兒的手,楚辰聲音中壓抑不住的怒火,“別忘了,你還是和親的格格,鬧僵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白琳兒聞言也不甘示弱,“難道還能把我給殺了不成?兩國交戰還不斬來使呢,你們大周一向自稱禮儀之邦,難道就是這般野蠻的禮儀?”


    她氣鼓鼓地瞪著楚辰,“而且,我現在是你的皇子妃,難道你就不該保護我嗎?”


    “我的皇子妃?一口一個你們大周,你什麽時候把自己當做是我的皇子妃了?白琳兒,我告訴你,到時候要真是打起來的話,我第一個拿你祭旗!”


    被楚辰狠狠地甩開,白琳兒腳下不穩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切的疼痛與她都沒了關聯,看著楚辰氣衝衝地離開,她腦中卻是隻有那一句話。


    “要是真打起來的話,我第一個拿你祭旗。”


    她渾身打了個哆嗦,想要站起身來,可是渾身上下卻是沒有一點力氣。


    候在外麵的婢女看楚辰怒氣衝衝地離開,又沒聽到裏麵有什麽摔瓶子打碟子的舉動,頓時擔心憂慮地進去察看。


    待看到白琳兒跌坐在地上渾身顫抖時,巧溫連忙上前攙扶主子,“格格,您怎麽了?可是哪裏受傷了?”


    聽到熟悉的鄉音,白琳兒卻是緊緊握住了巧溫的手道:“巧溫,巧溫,我們迴大昭去,我不要在這裏了,他們,他們都欺負我。”


    巧溫費勁將主子攙扶起來,安置好了才輕聲說道:“可是格格,人心難測,如今陛下和大周撕破了臉皮。”她口中的陛下自然指的是昭烈帝。


    “奴婢隻怕,您就算是迴去了,也會被認為是大周派去偷軍情的,畢竟,當初是您一意孤行要嫁給五皇子的。”


    最後,巧溫的聲音輕輕的,隻是分量卻是一點兒都不輕。


    白琳兒再度緊緊握住了心腹侍女的手,臉上帶著淒惶,“巧溫,是不是你也覺得我做錯了?我本來是天之驕女,為什麽非要嫁給一個不愛我的人呢?”


    巧溫沒想到,主子竟是在這個時候才認清了事實。可是看著自己伴著長大的一貫驕縱的銀月格格此時此刻卻是這般的眼神渙散,再也沒有昔日的生氣,巧溫卻覺得有些心疼。


    “格格哪裏話,隻是大周人本就是感情含蓄的,五皇子比您大不了幾歲,現在心性還沒定下來。您是知道的,迴頭等他真的明白了,就知道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格格你說呢?”


    白琳兒猶如落水的人,急需要抓住一個哪怕是支撐不住她的稻草,聽到巧溫這安慰,她不由道:“你是說,他其實愛著我,隻不過自己不知道罷了?”


    巧溫沒想到主子一下子就說到了字眼上,猶豫了一下,卻是覺得自己手背生疼,她不由眼睛一抽,最後連忙點頭道:“當然,格格你會騎射,又青春貌美的,五皇子怎麽會不喜歡您呢?”


    白琳兒所有的心慌卻是因為這一句話消失不見了,此時此刻反倒是笑了起來,“說什麽,我,我今天說話太蠻橫了,你說我該怎麽樣才好?”


    道歉兩個字,從來不曾出現在白琳兒的生活中,她自然也不會說出口的!


    巧溫有些驚訝地看著主子,這般嬌羞甚至帶著幾分急促的神色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她比白琳兒大了幾歲,又是從底層侍女做起來的,很多事情都比主子看得通透。


    隻是她從沒想過,自己一番話竟然能讓主子改變了心思。而且是大變!


    “這,奴婢想,不如格格下廚給五皇子做些好吃的?大周不經常女人抓住男人的胃,就能抓……牢牢抓緊男人的心嗎?”她改了口,生怕白琳兒聽出什麽。


    好在,沉浸在自己是被楚辰珍愛的世界裏不能自拔的白琳兒並沒有察覺到巧溫的改口,從諫如流吸納了她的建議。


    五皇子府上的廚房裏熱火朝天了很是一段時間,被趕出了廚房的廚娘們看著裏麵煙熏霧繚的不由麵麵相覷,輕聲說了起來,“這是在弄什麽幺蛾子?”


    “誰知道呢?也不知道這迴頭做出來的東西會不會毒死人?誰敢吃呀。”


    ……


    廚房內白琳兒卻是一心一意收拾自己的美食,反複倒騰了許多遍,最後猜得到自己看得進去的食物。


    隻是,這美食並沒有等來它的食用者。


    天色越來越黑,巧溫一遍遍的來迴前院書房和後院,最後楚辰卻還是沒有迴來。


    她不敢去看主子的目光,生怕那亮晶晶的眼眸中的色彩黯淡的沒有一絲光亮。


    “算了,我累了,這些你吃吧。”


    白琳兒聲音涼涼的,巧溫猛地抬起頭來,卻隻看到主子離開的背影。


    餐桌上精心烹製的奶酥已經涼透了,隻是卻還散發著氤氳著涼意的香味。


    夜色沉悶,夏日的暴雨突如其來,將整個京城籠罩在煙雨朦朧之中。


    溫府的夜晚卻注定是不安靜的。


    鬆鶴堂的小廝急匆匆地敲響芝蘭院的院門時,應蓮煙幾乎是第一時間跑了出來,因為暴雨,她披著的那茶色的披風都濕透了,袍子下擺滿滿都是濕意,濺上了點點黃色的泥痕。


    “小姐,老太爺忽然間咳得厲害,小的……”雨水灌入了小廝的嘴裏,待他要繼續說的時候卻見應蓮煙幾乎是跑著往鬆鶴堂去了。


    還沒進屋應蓮煙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那聲音中甚至還夾雜著幾分沉悶,讓應蓮煙越發驚心。


    溫老太爺消瘦地厲害,顴骨高高的突起,看到應蓮煙到來連忙笑了起來,手卻是往錦被底下塞了過去。


    “多久了?”


    伺候的小廝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旋即卻是感到臉上一疼,他幾乎跌倒在床腳下,耳中卻是轟隆隆地響起應蓮煙的嘶吼聲,“你就是這麽伺候主子的?老太爺咳血那麽久都瞞著我?”


    小廝臉上驚訝,又是委屈,隻看著應蓮煙不敢說話。


    溫老太爺沒想到外孫女剛進來卻就是一陣暴怒,雖然不是衝著自己來的,可到底卻是因為自己而引起的。


    “你先下去吧。”溫老太爺聲音中滿是無奈,看著應蓮煙渾身*地站在床頭前,他才反應過來,“下麵是怎麽伺候的?萬一你病倒了,誰來伺候我?”


    雨水將她渾身上下打濕了個透,應蓮煙看著溫老太爺帶著幾分惱火的神色,眼中卻滿是悲痛,“要是我病了你能好起來,我寧願自己病著!”


    溫老太爺聞言先是一愣,心頭卻是一陣酸澀,這樣的話,他當初也聽到過,那時候他臥病在床,是靜辰照顧自己,對自己這般說過。


    隻是沒想到,二十多年過去了,如今是她的女兒又這般對自己說。


    “傻孩子,我年紀大了,就像是莊戶人家的老黃牛,年輕力壯的時候一天能耕種好幾畝地,如今卻是連一星半點的莊稼活都幹不了了,這是命,也是天,人是沒辦法的。”


    應蓮煙跪倒在床頭前,緊緊抓住溫老太爺的左手,“我不信命,所以我一定會找到救你的辦法的。”


    她手冰涼,隻是溫老太爺的手卻更是冰冷。


    溫詹幾乎是腳不沾地的迴來,隻是看著應蓮煙“昏倒”在溫老太爺床頭前,溫詹臉色一變。


    他腳步很輕,隻是溫老太爺卻是醒了過來,看著兒子迴來,他輕輕指了指應蓮煙,溫詹點頭,點了應蓮煙睡穴,吩咐蘇綰將她帶下去休息。


    “我本以為找到靜辰的女兒,我這心事也算是了了,隻是……”溫老太爺忽然抓住兒子的手,“溫詹,我當年對不起你們兄妹,我現在不能再護著她了,你能不能答應我,好好護著她?”


    溫老太爺冰涼的手讓溫詹想起了當年,他臉色不由微微一變,“蓮煙是阿辰姐姐的血脈,我就算是一死也會護她周全的,父親,當年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溫老太爺打斷了他的話,“錯了就是錯了,我隻希望迴頭黃泉路上見到阿辰,她能原諒我這個老糊塗。”


    溫詹知道父親心中一直過不去那個坎兒,無論自己如何勸說,他始終都不不會介懷的。


    得到了溫詹的承諾後,溫老太爺昏昏沉沉又是睡了過去,溫詹不放心似的呆了一會兒,隻是卻沒想到應蓮煙卻是在外麵等著。


    “難道現在舅舅也不打算告訴我,外祖父究竟是為什麽?”


    為什麽病情這般嚴重,甚至從不曾延請太醫來診脈?


    溫詹有一瞬間的遲疑,最後卻還是輕聲一歎,“這裏麵的事情,你無須知道,丫頭你記住。”


    溫詹目不轉睛,看著那沉潭般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會護你安危,在所不惜。”


    溫詹的承諾一再給與自己,似乎生怕自己誤會似的。應蓮煙心情驀然有些沉重,溫詹越是不說,這其中關係隻怕是越發大了幾分。


    夏日的暴雨來得快也去得快,似乎衝刷去了所有的烏煙瘴氣似的。


    “迴來了?”


    聽到陰測測的聲音時,楚辰猛地一愣,他一眼竟是沒看到白琳兒竟是在書房裏,躲在門後,卻也不知道多久了。


    “你來這裏幹什麽?”


    楚辰眼中有些不耐煩,“這些日子你好生呆在府裏,別出去給我惹事。”


    白琳兒聽到這話卻是笑了起來,“惹事?難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隻會惹事的人嗎?楚辰,要是這樣,你當初娶我又是為什麽?難道你就是這麽好的人,生怕我禍害了別人,所以決定自己受苦受累?”


    楚辰被她說的臉色一變,“白琳兒你胡說八道什麽?”


    胡說八道?白琳兒笑了起來,昨天巧溫安慰自己的時候,她還真得以為楚辰心中是有自己的,可是那驚心烹製的奶酥越來越涼的時候,她卻是明白了。


    楚辰從來不曾喜歡過自己,從前不會,之後也不會!


    她又哪來的期待,又在期待什麽呢?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楚辰你清楚的很,不如我們到父皇麵前對質如何?我敢去,你敢嗎?”


    白琳兒得理不饒人,眼眸深處是失望和絕望,隻是楚辰卻沒有察覺到,他看到的隻是一個瘋狂了的女人,瘋瘋癲癲的讓他不願多麵對一刻!


    “不可理喻!”


    聽到楚辰最後竟是給自己這麽個評價,白琳兒隻覺得自己的心碎成了齏粉。


    “楚辰,你給我站住!”她連忙追了上去,抓住了楚辰的袖袍一角,換來的卻是枕邊人的嫌惡的眼神。


    那眼神猶如冰刀,白琳兒隻覺得手上一鬆,眼睜睜地看著楚辰離去了。


    五皇子府上的門房看著主子歸來沒多久竟又是離開,不由驚了一下,隻是這小小的吃驚卻又是因為白琳兒的出現而變成了驚異。


    “楚辰去了哪邊?”


    門房上的聽到白琳兒竟是直唿五皇子名諱不由又是一驚,卻是不由自主地指著方向,“殿下,往左邊去了。”


    門房上的眼睜睜看著白琳兒馳馬追了去,不由渾身一個哆嗦。


    殿下怒氣衝衝的離開,小半個時辰後,五皇子妃卻又是過問殿下的行蹤,難不成兩人竟是吵架了?門房上的百思不得其解,隻是再去看的時候,卻又哪裏有白琳兒的蹤跡呢?


    四處尋找楚辰的身影,隻是京城的道路原本就是四通八達的,誰又知道,楚辰左拐之後到底又去了哪邊?


    白琳兒很快香汗淋漓,感覺到街道上人越發的多了起來,她不由一陣惱火,揮舞著馬鞭就要往另一條道上跑,隻是卻不想她剛調轉了馬頭,卻是聽到任由悶哼了一聲,幾個人幾乎是商量好了似的迅速圍住了自己。


    “小娘子,撞到我們兄弟就這麽不賠禮道歉就離開?未免也太不懂規矩了吧?”


    說話的人一副流裏流氣的模樣,白琳兒見狀不由皺起了眉頭,右手緊緊握住馬鞭,“我趕著找人。”


    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怒氣,白琳兒幾乎是忍辱吞聲道。隻是她也隻能說出這些,想要她賠禮道歉,這樣的人還沒出生呢!


    原本被撞倒在地的那人被弟兄們攙扶了起來,看著白琳兒的目光帶著幾分驚豔,一副色眯眯的模樣,“小娘子是找什麽人?這京城可是沒我們兄弟們不知道的地方,不如由哥哥帶你去找人,如何?”


    說著,他就是伸手要去抓白琳兒的腳踝。


    白琳兒頓時眼睛一瞪,那人哆嗦了一下,隻是想到這眾目睽睽下,自己竟是被一個女人給嚇住了實在是丟人現眼的很,他又是伸出手去。


    “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誰,竟然敢對本格格動手動腳!”


    白琳兒驟然一喝讓幾個人都愣了一下,為首的那人聞言卻是笑了笑,“格格?咱們皇上可就那幾個女兒罷了,我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了個滄海遺珠,不如先讓我檢查檢查你是不是男扮女裝再說?”


    幾人周圍倒是有一些行人路過,隻是卻無人敢逗留。


    白琳兒看著這流裏流氣的家夥竟是對自己出言不遜,頓時馬鞭一揮,甩出了響亮的鞭花,“我是五皇子妃,本格格倒是要看看你們長了幾個腦袋,竟然敢對本格格不敬!”


    幾人聞言不由愣了一下,看向白琳兒的目光帶著幾分打量,“五皇子妃?你是大昭的格格?”


    便是行人聞言也都停下了腳步,看著白琳兒的目光帶著打量。


    京城百姓倒是知道五皇子楚辰的皇子妃是大昭格格,隻是皇家的兒媳婦向來又不拋頭露麵在市井之中,卻又是誰知道白琳兒的廬山真麵目?


    白琳兒卻是將眾人的打量理解為害怕,頓時臉上帶著洋洋之色,“知道就好,得罪了本格格,還不趕緊自殺謝罪?”


    隻找茬的人聽到白琳兒這話卻是笑了出來,“自殺謝罪?兄弟們,讓咱們大昭格格好好瞧瞧,咱們是怎麽自殺謝罪的!”


    白琳兒聽到他竟是這語氣頓時心中一惱,隻是下一刻卻是秀眉橫立,“你們這是幹什麽?”


    幾人竟是將自己的去路團團圍住,臉上沒有半點好意。


    為首那人卻是冷聲一笑,“當然是給大昭格格請罪了,兄弟們請格格下馬!”


    他話音落下,圍住白琳兒的幾個人從幾個角度同時上前,躍躍欲試要把白琳兒請下馬匹的打算。


    白琳兒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在楚辰那裏受氣也就罷了,卻不想便是這幾個小混混竟然也找自己的麻煩!


    “你找死!”她馬鞭頓時揮舞了出去,快準狠地落在了一人臉上,將那人帶倒在地,馬鞭上的倒刺將原本就不堪入目的臉更是鞭笞的見不了人。


    誰也沒料到白琳兒竟然是個帶刺的玫瑰,上前的幾人不由瑟縮了一下,白琳兒見狀卻是快速動作起來,隻不過眨眼間的工夫,就將方才幾個還頤指氣使地小混混打倒在地。


    馬蹄踏在為首的那人胸口,隻讓那流裏流氣的臉更是不忍直視了幾分。


    “想要怎麽跟我謝罪?”白琳兒低頭笑道,隻讓那人覺得萬分恐怖,他胳膊上還汨汨地流著血,已經將地麵浸濕了。


    “公,格格饒命……”胸口驟然傳來的壓迫讓他話都說不清楚了,白琳兒聞言臉上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


    “饒了你?饒了你本格格可是害怕你……”


    “什麽人在這裏鬧事?”


    順天府的差役和錦衣衛的人竟是同時出現,卻也是讓找茬的小混混忽然間看到了希望,哪怕是吃牢飯,也肯定比在這大昭格格手下好過。


    白琳兒看著來人,眼中露出了幾分不屑,“這些人竟是對本格格出言不遜,我已經教訓過他們了。”


    看著那刺眼的飛魚服,白琳兒唇角一撇,“什麽時候,順天府竟是和錦衣衛沆瀣一氣了?”


    這話讓順天府的幾個差役臉上一尷尬。錦衣衛向來聲名不佳,可是如今多事之秋,京城的安危僅僅靠順天府卻是無法保障的。


    府尹大人為求安穩,求助於錦衣衛的落同知。如今每三五個順天府的人總是會有一個錦衣衛,他們剛巧在這邊巡邏,聽到這邊的動靜就趕了過來。現如今,他們隻希望和自己一道的這個錦衣衛是個好脾氣的。


    隻是事與願違,錦衣衛從來都不是什麽善茬,“五皇子妃這是在懷疑皇上聖裁?”


    白琳兒頓時一惱,這錦衣衛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敢汙蔑自己,“你……”


    她馬鞭幾乎要將這錦衣衛腦袋擰下來似的,隻是卻還是輕飄飄地落了下去。


    而後竟是縱馬離去。


    順天府的差役隻覺得劫後餘生似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幾個混混踢了一腳道:“活該你們倒黴,遇到這麽個活祖宗。”


    那錦衣衛卻是看著白琳兒離開的方向皺起了眉頭,眼中帶著幾分不解。


    白琳兒向來是個不能吃虧的人,這次自己用楚帝去壓她,她竟是沒有教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


    白琳兒不知道那幾人的心思,她眼中心中就隻有那一輛馬車,還要馬車上的人。


    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最後自己竟是無意間撞到了楚辰,還有另一個女人!


    “剛才那兩人來拿的什麽藥?”


    櫃台前的小學徒忽然間看一個漂亮女人闖了進來不由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小,小姐在說什麽?”


    “啪”的一聲,馬鞭狠狠敲在了櫃台上,白琳兒看著幾乎被櫃台掩蓋了去的小學徒,橫眉倒立,“我問你剛才來的那兩個人在這裏拿的什麽藥?”


    小學徒這才反應過來,小心翼翼道:“那位公子是陪著他夫人拿安胎藥……”


    “他夫人?”


    白琳兒一把抓住小學徒的衣襟,“那女人自稱是他夫人?”


    小學徒不明所以,隻覺得這漂亮女人脾氣實在是差得很,人家夫妻間的事情,你一個外人插手那麽多幹什麽?


    “她懷孕幾個月了?”


    小學徒隻覺得衣襟被抓的緊緊的,他幾乎喘不過來氣了,幾乎是嗓子眼憋出了幾個字,“兩個多月了。”


    脖頸處驀然一鬆,小學徒大口大口地唿吸新鮮的空氣,隻是待他踮起腳看時,那漂亮女人卻已經沒了蹤跡。


    沿著藥鋪的長街是沒有拐角的,白琳兒棄了馬兒,不遠不近地跟著馬車,直到最後看到楚辰攙扶著一個女人下了馬車進了一處院落,她右手緊緊握住馬鞭,幾乎要將那馬鞭的金柄捏得變了形。


    良久之後,楚辰終於從那院落中出了來,白琳兒才慢慢從柳樹後現身,看著那斑駁了的漆門,她一步一步走上了前去。


    馬鞭輕輕敲打著破落的大門,急促的聲音惹得院子裏的人輕聲一笑,“我都沒事了,你不用特意迴來檢查……”


    大門從裏麵打開,看到那帶著幾分笑意的臉的時候,院門又是要合上,隻是卻是被白琳兒攔住了。


    “怎麽,看到我害怕了不成?應家大小姐?”


    應伊水臉色蒼白,抓著院門的手指卻是被白琳兒一個個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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